<第二卷 京城篇 第六十九章 葬心(上)>
看著小荷忙著侍弄窗台上的海棠都謝了才沒幾日就都開過又謝過了我竟錯過了它的花期。清晰地記得我數著海棠的蓓蕾他在一旁笑看著花都謝了賞花兒人呢?
「姑娘看什麼呢?」小荷停了下來笑看著我接著自己又答道「花雖然謝了不過這葉子倒也好看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雖然現下太后的旨意還未下但他們待我卻像半個主子開始有些不適應好在這裡的人並不多平素只有小荷陪著我她總是在說話她一直說著我便一直聽著不再胡思亂想。
看著笑如花的她想著曾經我也在花旁笑著說過的話想著那個擁著我看花開的人心中一味泛苦。
「可是要喝水?」她見我只是愣著細心地問道。
我搖搖頭比劃了個手勢表示我要出去走走。小荷點點頭看了看外面「中午日頭大走一會兒就回來吧。」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踱到院子里。雖然已是夏初可也許是因為在山裡這裡卻透著涼爽。
太醫診斷出我不能聲的第二日臨風便帶了我出宮匆匆地離開皇宮我彷彿落荒而逃逃得倉皇、乾脆卻不徹底。或者不在那裡會好很多至少看到的都是陌生的東西不會碰到熟悉——最好。
一切都是我不熟悉的但一切都是我喜歡的。記得上回來的時候是臨風帶我來看桃花都這麼久過去了花兒早該謝了走向桃園站在院子里獃獃地時而看著天時而又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小蟲只是什麼都不想。每日在這山裡待著風輕輕拂過我的臉頰總覺得像夢一樣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醒了或許醒了的時候我就回去了回到那個讓我為了房子車子工作論文擔憂犯愁的二十一世紀去。現在想來或許那些擔心才讓人覺得踏實可這終歸不是夢我再也回不去了。
轉過前院在拐角處卻看到了一片小園就像凌雲家的那個小園。園子里光線極好石伯正在侍弄他的花草。我看了會兒卻不知道這滿園子開得正艷的花是什麼名字白色的團團簇簇的盤在藤上湊在一起很是熱鬧香氣滿園甚是好聞。石伯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看了看我又望著那些花兒像是自言自語「這荼蘼花一開就再沒有別的花了。」
聽到這話心頭一震這就是荼蘼花?「一從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看著開得旺盛的荼蘼花蝶兒在花間飛來飛去春逝夏至不過轉眼。
忽然間想起許久以前知曉的荼蘼花的花語。因這荼蘼花總在春天過後夏之初始才開放所以荼靡花開也就是一年花季的終了。人們總說愛到荼靡不過是因人一生最刻骨銘心的情愛也如同這荼蘼花一般開過之後再無絢爛愛過之後或者再沒有心去愛。荼蘼花開青春已逝。荼蘼花開一切終了。
荼蘼花開再無花沒想到荼蘼花開時卻正是我們的愛終結時。
痴痴地想著曾經熟稔的句子痴痴地回想著荼蘼花開的故事。不願看這滿眼的荼蘼花於是便繼續向前走著隱約聽到舞劍聲遠遠望過去時才知道是瓔珞。我沒有走近前去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或者說她很討厭我。雖然她沒有對我說過但是我看得出她的眼神告訴我她不喜歡我。有些時候看到瓔珞我總是羨慕沒來由地羨慕她的簡單或者做個劍客愛恨情仇就都簡單了吧。本以為若生在古代便可以享受快意恩仇的生活可天總不遂人願。來到這裡總有萬般無奈纏住我不得救贖我竟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想想以前的自己我竟也討厭起自己莫筱言你怎麼會變成這般?
「晚上姐姐會來看你。」瓔珞收住劍對我說道。我停下腳步對她點點頭。她目光直視我乾脆地說道「既然你已經答應嫁給主子你就不要傷他的心!」我怔了一怔卻聽她繼續說道「不管你是真是假你既然要陪他就算裝也要裝得開心!這樣假模假樣的你以為你騙得了誰?」
愕然站住本以為自己看起來……她都看出我的難過那臨風呢?怪不得這幾日不見他對著一個根本不願去接受自己真心的人他又怎願意麵對?
「我不管你為了什麼嫁給主子你既然是主子的人就不許你傷害他。」
驀然站在那裡想著我曾說過的話「奴婢願意」。我說過的我願意。
獃獃地聽著瓔珞的每句話苦苦笑了既然都答應了嫁給臨風我又為何多一個人傷心就算假裝我也該裝得好些至少讓他知道我在努力。
回到屋裡小荷正拿了筆墨紙硯見我進來笑著說道:「姑娘以後有什麼就儘管寫到紙上。」
看著那羊脂玉筆我見過的臨風的他呢?看著小荷笑意盈盈地擺放著東西我們本是同樣年紀怎麼我竟覺得自己好似老了許多沒想到不過是半月就覺得像過了許多年一般從未想過身年輕心卻已老去……
我看著小荷擺飯只覺得一個人吃得太過凄涼對她示意一起坐下吃她慌忙地推辭「這不合禮數的。」
見她這般我立刻拿了筆寫道:「一個人太冷清你跟我一起我方吃得下。」
她見我這般寫著思慮半晌點點頭「我再去拿碗筷。」
我笑著點點頭看著桌上的菜今天又有幾樣不同。不禁感慨小荷的細心體貼桌上的菜肴每日都在變換大都很清淡漸漸地我喜歡的幾樣便經常出現在桌上。小荷也總會在吃藥的時候給我備下幾樣甜點。
今天的飯因為有人陪著吃看她吃得香我也吃了多半碗米飯小荷又給我盛了碗當歸枸杞湯也便喝了半碗。飯後她喜氣盈盈地收拾著碗筷嘴裡還哼著小曲看著她這樣快樂我的心也漸漸鬆了下來。
入夜紅葉來了只見她走進來卻未見臨風。她安靜地站在我面前我立時便伸出胳膊讓她診脈。
她搖搖頭幫我把袖子又放了下來。
小荷看著我們道:「我給你們去準備些果子待會兒再來。」
我知道紅葉定是有話說於是便看著她只是笑等她開口。她卻蹙起了眉看著我不坐下也不說話拿過筆我疾疾地寫著:「怎麼了?」
低頭看了看紙上的字她才坐了下來搖搖頭拉過我的手猶豫了半晌道:「看你這樣笑著我在想到底該不該幫凌雲問你一句話。」
凌雲?我繼續寫著「你說。」
她嘆了口氣道:「他讓我問你可是真心做的選擇。」
「真心?!」我猛地怔住若問真心這一切自然是因為真心要他好可這樣的真心卻只能傷了他的心。也許凌雲都看不過眼才問出這樣的話我竟讓這麼多人……
見我這般神色紅葉又是搖頭「看你這般神色竟然跟睿親王一個樣子。」
心下驀地一空眼前一陣暈眩兀自回神紅葉看著我嘆了口氣道:「凌雲帶我去睿親王府診病我……」
診病?他病了?心裡慌亂成一片手中的毛筆「啪」地落在紙上墨色暈開染了一片……
「別慌!不是他!」紅葉忙解釋道「科薩國的大皇子與二皇子來了那天去睿親王府是因為隨行的女眷身子有恙宮中的太醫不便去我才去的。」
想著不是他我努力平緩著自己的情緒可心一旦慌亂哪能說靜就靜得下來科薩國的大皇子、二皇子?
在紙上寫著「可是巴特爾和蘇赫?」她點點頭。
蘇赫來了可我現在的樣子怎麼去見這位老朋友我還是當初那個傻裡傻氣快樂無邊的我嗎?
兀自愣紅葉看著我問道:「既然這樣擔心他你又為何要推開他?」我看著她拿起筆來思慮半晌不知如何作答最後還是放下。「那日見了睿親王雖然看起來跟平日一般無二可說話時總是分神。」紅葉看著我緩緩地說著。我心頭一悶聽她繼續說道「走的時候經過他的書房只看著他手中不知拿著什麼兀自出神痴痴傻傻的……」
聽她說著眼前恍惚閃現出他的模樣再沒有笑我不能繼續想下去忽而拿起筆頓了頓狠了狠心寫下「長痛不若短痛過些日子就都好了。」
「看來這是你真心地決定了。」紅葉蹙著眉「凌雲讓我告訴你若不是真心的一切還可斡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卻是怔怔地聽著還來得及么?一切都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能後悔!突然想起以前玩過的遊戲有時候走錯關鍵一步接下來滿盤皆亂剩下的只能是隨便玩著等著這局輸掉重新再來。可這不是遊戲也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只是誰又能告訴我到底錯了么?
看我不再回答紅葉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打開藥箱。「你若真心對南親王那就好好把身子養好。」紅葉一邊給我切脈一邊勸解道。我點點頭努力笑笑。她放下手幫我把衣袖放下繼續說著「你這失語之症多半算是心病不要想太多好好待自己會好的。」
我拿起筆寫著「不要告訴他們!」
紅葉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見我用眼神哀求著她她嘆了一口氣點點頭「好吧。」
我拿起筆寫著「謝謝你紅葉。」
她搖搖頭「與我又何必講這些。」
晚上把頭上的簪子撤下收在妝盒裡準備睡下打開妝盒心突然一沉——怎麼不見了?
把妝盒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長命鎖簪子臨風給的檀香盒……
「姑娘找什麼?」小荷見我翻找東西停下了手中的活兒。
我只是著急比劃半天「方形的?」小荷一臉疑問「是帕子么?」
我見她不解忙找了筆來卻驀然看到——那不就在桌上剛剛看過的未曾收起來的那封信?!
匆匆收了起來放在心口驚魂甫定還好還在。
「找到了?」小荷問道。
我一時緩不過來只是點點頭眼裡心口儘是酸楚。
信雖在手相望不相守對月空自卑又有何用?唯一剩下的只有這封信僅剩的就只有這些回憶只是回憶再不能重現。
愁痕滿地無人省露濕琅玕影。
閑階小立倍荒涼還剩舊時月色在瀟湘。
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
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手為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