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平等的平等
有什麼樣的女人,就吸引什麼樣的男人。這世界沒有人有義務保證你幸福,除非你自己創造幸福。我相信世界上有各種能量場,快樂、平靜的女人能量高,就會吸引到好男人向她靠攏;哀傷、慌亂的女人能量低,好男人就會下意識地躲避——
楊瀾
女人是感性動物。只要說起感情的事,我們的興趣就來了。《天下女人》的演播室里沒少談過兩性話題,從剩女到相親,從戀愛到婚禮。我覺得,評價一種關係的品質,要看關係中的兩個人是否因為在一起而成為更好的自己。美好的關係應該是相互滋養相互成全的。有一次我跟馮小剛和劉震雲聊天,問他們為什麼能合作20年,從《一地雞毛》《手機》到《一九四二》,是不是因為相互欣賞。劉震雲回答說:「比相互看的眼光更重要的,是面向未來的眼光能不能落在一處。」用這句話形容夫妻關係是不是也很合適?
德國音樂人老鑼向龔琳娜求婚時說:「我沒有錢,但是我很富有,因為我有自由。」對於一名文藝女青年,沒有比這句話更能打動芳心的了。但同樣是老鑼,跟未來的丈母娘說話卻不太著調。當龔琳娜的媽媽把女兒在各種晚會上身著華服對著口型演唱的錄像放給他看時,他的評論居然是:「噁心。實在太噁心了。她連真的聲音都沒有!」那時的龔琳娜很苦悶,她不願假唱,但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特色。她需要的不是一首能唱紅的歌,而是一條路,一條適合自己的藝術之路。就像後來老鑼為她寫的一首歌《你在哪裡》的唱詞:「哎哎你在哪裡?哎哎我看不到你,哎哎我找不到你,我在跑,我在跑,一直跑,跑得找不到。哎哎,我在哪裡,我找不到我,我看不到我,我的心,哎哎」,那份苦悶與彷徨,盡在其中。2002年,她遇上老鑼,兩人一起開始摸索中國新藝術歌曲之路。他們一起玩音樂的時候可以一唱就是三個多小時。不為迎合什麼旋律,不必迎合什麼口味,音樂再次成為發自內心的歌唱。龔琳娜說她的心靈打開了,全身經脈通暢。她去貴州採風,聽少男少女約會的情歌,聽奶奶們圍在火爐邊的老歌,真覺得音樂是如此美妙,過去怎麼就沒有發現呢?他們結婚,住在美麗的巴伐利亞森林邊,養育兩個兒子,雖然窮卻有無窮快樂。於是有了被稱為神曲的《忐忑》,雖然讓人一個字也聽不懂,卻有一種神奇的吸引力,因為歌曲中每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情緒,都那麼真。龔琳娜與老鑼的愛情,讓兩個人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聲音。
守鎮是位韓國大美女,她熱情潑辣,有啥說啥,第一眼看上美國人尼克后,就主動約他出去吃飯。她的英文不是很好,所以兩個人談戀愛、吵架都是用中文,這使得他們不太吵得起來。想想也好,我們平時夫妻吵架多少次是因為嘴太快而不是嘴太慢。我甚至認為我們常常是因為對方的用詞而大動肝火,爭執的內容反而不重要了!他們的婚戀簡直是一部活的戲劇。尼克是在《天下女人》錄製現場向守鎮求婚的。守鎮大喜過望,但落下眼淚的是李艾。女人就是這樣,動不動就把自己擱進去了!有一次我出席一朋友的婚禮,台上新娘哭得梨花帶雨,我坐在台下也淚光漣漣,搞得吳征大惑不解:「你哭個什麼勁兒啊?」女人啊,是被自己的愛感動了。守鎮結婚的時候請我做證婚人。這還是我第一次擔當此任,忍不住問:「證婚人不是都年紀很大嗎?」「哦,我和尼克都覺得你年齡夠大了!」守鎮的回答嘎嘣脆。哇,太傷自尊心了!不過,證婚時我才真正體會到儀式的力量,特別是那句「不論貧窮還是富有,不論健康還是病痛,你都愛他,尊重他,照顧他,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開?」雖然見過太多勞燕分飛,但看到新人眼中全副的相信,還是會感動得鼻子酸酸的。那天,就在婚禮上,尼克的弟弟致辭時說:「婚姻就是一次又一次墜入愛河,只是跟同一個人。」歸根到底,婚姻是關於愛與承諾。這樣的承諾,每次用不同的語言、眼神和行動表現出來,誰會嫌多呢?
女孩子們總問:「怎麼才能找到好男人?」海藍說:「好男人不是遇上的,是愛出來的。」我補充一句,「有什麼樣的女人,就吸引什麼樣的男人。」這世界沒有人有義務保證你幸福,除非你自己創造幸福。我相信世界上有各種能量場,快樂、平靜的女人能量高,就會吸引到好男人向她靠攏;哀傷、慌亂的女人能量低,好男人就會下意識地躲避。有趣的是人們常以為憤怒代表著很大的能量,但其實愛的能量遠遠大於它!那麼幸福是否也像一棵樹,因為枝繁葉茂,自然吸引納涼的人們?
說到樹,我想起舒婷的詩《致橡樹》,在我的學生時代那首詩就是我對愛情的意象:並肩站立共擔風雨,相互欣賞卻不攀附。後來,在台灣的阿里山,在英國的利茲莊園,我都見到了被稱為愛情樹的奇觀:兩棵獨立的樹漸漸靠攏,直到樹榦與樹榦相交,最終竟長到一處,撐起同一片樹蔭。這在自然界中並不多見,如同真正能夠相愛到合二為一的婚姻讓人羨慕但畢竟是少數。對於更多的人,親密關係五花八門:有相纏的,有相伴的,有寄生的,有競爭的。其實,承認各自的獨立,尊重彼此的不同,找到適合雙方的存在方式,可能好過以愛的名義控制和改變對方的企圖。
如果把夫妻比作兩棵樹,張欣和潘石屹絕對不是同一樹種。一個是15歲留學英國,畢業后加入知名投行的海歸;一個是來自甘肅天水,白手起家的土鱉。他們第一次在香港見面時是1994年,當時潘石屹穿著紫色西裝打著大花領帶,當張欣建議他可以選擇休閑麻布服裝時,他不屑一顧地說,麻布衣服,那是最窮的農民穿的衣服,太不高檔了!潘石屹有關衣服的品味雖然落後,看人的眼光倒還不錯。才認識了一個星期,老潘就對張欣說:「你也單身吧?那咱倆可以結婚。」他們真的很快結婚了,張欣也告別了她熟悉的海外生活,住到北京來與中國接軌了。這兩根軌的尺寸差別真是有點大,在他們的記憶中,頭幾年是沒完沒了的觀念衝突,芝麻大的事也從辦公室吵到家裡,幾乎想分手了。張欣說她當時獨自一人去英國旅行,一路上傷感自己連根拔起,又無法在新的土地上紮根,好像走進了死胡同。有一天在從郊區到倫敦的火車上,張欣給潘石屹打了一個電話說,與其執拗於誰的方法更好,不如自己申請下崗,放手讓潘石屹先按他的方式管理公司。後來事實證明張欣的退一步真的帶來了海闊天空,公司發展了,孩子也生了,他穿他的布底鞋,她做她的西餐,國內的市場環境進步了,經營理念上自然更容易溝通了。後來有了獲得威尼斯雙年展的「長城腳下的公社」,也有了北京的新地標,由ZahaHadid設計的銀河SOHO。而兩人在宗教信仰上的認同更成為強有力的精神紐帶,足以抵禦外界的風雨。回首往事,張欣還是更感恩那段最困難的日子,她在2012年11月的一篇微博里說:「每一次的考驗都讓我們的婚姻更穩固,讓我們更珍惜這個家。」而潘石屹也寫道:「在我摔倒的時候,張欣總是把我扶起。在我一生中有兩個人對我的影響很大,我的母親和妻子。」或許,就像他們的好友洪晃所說,雖然兩個人外表上存在巨大的差異,但骨子裡是兩個有激情改變世界的青年共同的願景。也許平凡夫妻可望又可及的婚姻,不是展現在眾人面前的並蒂樹,而是兩棵本來獨立的樹,它們在地下的根已經悄悄地長在一處。
情海風雲變幻,誰敢保證永遠?董潔與潘粵明2010年來到節目時是如膠似漆的一對兒!她驕傲地回顧自己操辦婚禮的點點滴滴,他動情地述說遭遇車禍後妻子在病床前整夜守候。兩年之後,兩人離婚並公開相互指責。金童玉女的分手已讓人惋惜,反目成仇更讓人傷感。一段感情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如何分手比如何開始更能影響它的品質。無論如何,請相信曾經的真誠與美好,相信這或許就是最好的安排,感謝那個人給予的陪伴和一同走過的那段路程。
有些奮不顧身的女人,卻在愛情中常常傷痕纍纍。郝蕾是我非常欣賞的女演員,在電影里,在舞台上,她就是那種無畏地把自己完全交出去的演員,我看到的不是身體的尺度,而是情感的赤裸與熱烈,好像她的每一個毛孔都是張開的。我坐在觀眾席里忍不住想:「這樣的女孩子明亮得就像一團火,很容易灼傷自己,也容易把對方嚇壞。」在節目里她還是帶著這股生猛的勁兒:「為愛我可以很瘋狂,可以一個人在海邊聽著陶的《沙灘》待上四天,只為決定是否要選擇愛一個人;又可以在關係即將結束時在海邊再待上四天,希望大海給我力量和訊息。」一個連開始和結束都這麼講究感覺的女孩,是一個生活在童話里的女孩。當她遇到不純粹、遇到背叛、遇到不理解,就會視之為世界末日。她痛哭,她不眠,她憤怒,她不能接受!如果遇到一個惡意刷屏謾罵她的網民,她就衝出去與之對罵,全然不顧所謂的公眾形象,那一刻她已經中了圈套。她在痛苦中保持著一種驕傲,記得在話劇《柔軟》中她的一段獨白:「他們視我為異類,只是因為我不恥、不屑於掩飾我的輕蔑。」但她的心一定還是非常柔軟的,如另一段台詞:「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我祝福郝蕾找到真正懂她珍惜她的男人。其實如果在一定的距離之外,理解她一點也不難。我去參觀她作為模特在印度拍攝的攝影展,在那些作品里,她剃去一頭青絲,著一襲袈裟,時而在叢林中出神,時而在船頭凝思,平靜而淡然,彷彿悟出了一些什麼。「也許我的前生是個花花公子,那些女人此生變成男人來報復我?也許這就是輪迴因果?」她自言自語道。我引用蘇格拉底的一句話說:「如果你娶了一個好女人,你就會是一個快樂的男人;如果你娶了一個糟糕的女人,你就會成為哲學家。」聽罷,郝蕾大笑,說:「看來我真的要非常感謝陪我一起愛過的這些『老師』們,讓我快成哲學家了。」
我們有時那麼忘我地投入愛情,只要能贏得對方的歡心,甚至不惜放棄自己。顏丙燕因主演《愛情的牙齒》獲金雞獎。談起自己的初戀,她說就是那種死心塌地的愛,可以為他改變一切:他喜歡什麼顏色,就穿什麼顏色,他喜歡吃什麼東西,就去學著做給他吃。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來找她,說這個男人已經跟自己好了,請她退出。如果放在今天,她可能會聰明地回應:「哦,對不起,他太淘氣了,不好意思啊!」但在當時,方寸都亂了,她就跑去跟男人說要分手。但他不同意分手,還打了她。為此她很長時間都不能原諒他。就在兩三年前,突然聽說這個人年紀輕輕地沒了,因為洗澡時漏電。那一瞬間,她感到一陣疼痛。其實回想起來,當年的我們都不真正懂得愛,要麼失去自己,要麼狼狽地分手。所以當劇組裡的一位年輕男演員向顏丙燕哭訴失戀的痛苦,她的回答是:「我幫不了你什麼,只能跟你說,好好享受你現在的痛苦吧,因為再過一些年,你離開誰或者誰離開你,都不會這麼痛了。」痛讓我們成長。
記得史鐵生寫過一篇文章,大意是人們都說天堂里沒有苦痛;但如果沒有苦痛,你又怎樣感受幸福?蔣雯麗講過一番話,意思是說,如果有人賜給你幸福,卻剝奪了你尋找和創造幸福的過程,這樣的幸福是否足夠好?
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言,那些不承認自己柔弱的女人,往往更無法擺脫自己的女性意識。生為「第二性」,無論我們主動示弱,還是享受柔弱,甚至承認「二」是天性,幾番折騰之後,女人們想要的理想效果就是讓愛伴隨男人與女人的成長而成長,實現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匹配——
朱冰
弱的智慧
「去愛,很簡單;但會愛,有點難。就是神,在愛情中也難保持聰明。」培根的話似乎再次印證了愛絕非是男人與女人的孟浪。2007年,演員宋丹丹出版了個人傳記《幸福深處》,毫無保留地敘說了她的個人經歷及情感生活,成為吸引眼球的暢銷讀物。
為此,楊瀾邀請宋丹丹前來做客,為了給她創造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節目組首次沒有安排觀眾,讓她可以放鬆地講講尋找幸福婚姻生活的故事。宋丹丹說:「初戀的時候,就特盼望我男朋友腿折了。」別驚詫,這絕對是宋丹丹的真心話。
細細分析,其實很符合小女孩的心思,二十多歲的時候總希望能夠和愛的人天天廝守在一起。那個時候的宋丹丹覺得自己是在仰望男友,他的條件比自己好得太多,腿折了自己至少有個條件比他強了,還可以在床邊一直照顧愛人,多幸福!
這就是小女生的愛情法則。在做英家主婦的日子裡,宋丹丹里裡外外一把手,修熱水器、看護老人、裝飾房子……家務事樣樣都靠她。這十年,她充分享受了「給予」的幸福,婚姻卻正因為她過分的能幹亮起了紅燈,這時她才感到,幸福的婚姻靠的不僅僅是給予和付出——這也讓她深刻了解了婚姻的經營之道。
當她再次走入一段新的婚姻,「女人需要學會示弱」是宋丹丹特別想與天下女人分享的幸福秘籍。有一次,宋丹丹要出差拍戲,像往常一樣,丈夫很周到地幫助她整理行李箱,東西太多,男人手笨,愣是碼不好各色東西,於是建議再去買一隻箱子。
此時的宋丹丹來了幹勁,直接否了丈夫的建議,拿出全副的本領三下五除二將東西裝好了,就在她馬上蓋蓋、自鳴得意的時候,忽然,背後的丈夫吼了一句說:「為什麼你總是剝奪別人幸福的權利!」這一嗓子,把宋丹丹的勤勞喊停。「我覺得自己以前確實挺厲害的,但我現在特別地不厲害了,其實把自己放得特別低,反而覺得示弱真舒服。」
自認為不太會「示弱」的楊瀾決定效法宋丹丹,看看這招靈不靈,一天早晨她匆忙出門的時候,囑咐了老公吳征一句:「我怕弄亂了你的文件,你有空把書房裡的東西收拾收拾,好不好?」老公非常爽快,高聲答應,楊瀾大呼「此法很靈」!
愛與智慧是篇古老的文章,當男人與女人以愛為前提,示弱分明就是智慧的走筆。「扛著,就要裝作自己什麼都行,其實就一溜跟頭」,宋丹丹的疼痛來自於曾經對自己的過度自信,對男人的完全忽視。楊瀾呼應道:「男人的臉面特別重要,哪怕周圍一個人沒有,他跟你在一塊,他也特別需要自己的女人崇拜自己。」
不和丈夫較勁,也不和自己較勁,讓自己享受小女人的被寵溺,這是一個令人羨慕的狀態,也是于丹與天下女人分享的智慧:比知識重要的是人的經驗,比經驗更重要的是人的悟性。正如哲學家周國平所言:其實,並沒有男人與女人,只有這一個男人或這一個女人。當這一個男人和這一個女人走進彼此的生命,學會示弱,不是小把戲,也不是大智慧,而是愉悅自己和對方的方式,「二」起來,讓幸福成為「一定」。
在男人與女人的對手戲中,誰是第一性?誰是第二性?這個由波伏娃女士製造的麻煩問題,還是讓薩特先生來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