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大的心事

如風只顧看著前面的戰爭，卻沒看到黑暗裡朝她爬過來的血人。

那沾滿鮮血的雙手緊緊抓住了她纖細的腳踝，如風低下頭一看，頓時驚叫出聲。而這一驚叫，也讓她落得如此下場。

看著抵在喉嚨上亮光閃閃的刀，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那麼鋒利的刀，只要稍稍用力，她的腦袋就和身體分家了啊。如風不怕死，對於生死，對於別離，她這輩子，經歷得還不夠多嗎？經歷多了，對任何事都變得麻木了。但是，還有小雨，這個唯一讓她活在這世上的理由。為了小雨，她不能死。

如風的眼睛看向孟紹南。

孟紹南看到大飛懷中的人影時，瞬間眯起了眼。暗黑的眼裡釋放出冰冷的綠色。出口的聲音更是冰冷：「大飛，聽不懂話嗎？這是做什麼？」

「孟紹南，誰不知道你的心狠手辣，今天要讓我大飛出了這個門，不是敗壞了你們龍盟幫的名聲嗎？你就不怕我出去告你一把，我家老大來尋你仇嗎？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放我走？」大飛的刀更緊的逼近了如風的頸項，如風覺得頸中生疼，纖白的頸子立馬出現一條血絲。

「你敢質疑我家老大的話……」身邊的小弟還是沉不住氣，朝著大飛吼道。

孟紹南不怒反笑，扔了手裡的煙頭，右手整理著左袖袖口：「大飛，我孟紹南說一不二，我今兒個要真把你給滅了，你老大也不見得來找我尋仇……」他淡淡笑著，神色自若，談吐優雅，「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太笨了……把本該完結的事，又攪成一團亂……」

「孟紹南你別說得那麼好聽……」

「你以為……」孟紹南冷冷地抬頭，直逼大飛慌亂的眼睛，「隨便抓個人就可以當擋箭牌嗎？如果真想要殺你，也不差這一個閑人……」孟紹南的眼睛始終看著大飛，沒有移動半寸去看矮了大飛半個頭的如風。

儘管知道自己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儘管知道自己對於他沒有任何意義，當初買下她，只不過是他一時的衝動而已，可是，可是，聽到他這麼說，聽到他將她撇得一乾二淨，她該死的還是很不爭氣為了他的話而氣憤，為了他的話而心傷。也忽然之間像是喪失了一切要活下去的勇氣，就連小雨，也不足夠成任何理由。

孟紹南靜靜地看著他，整理袖口的手碰到了裡面冰冷的硬物。手指卻顫了顫。做殺手那麼多年，當老大那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感覺到內心的緊張，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害怕什麼，害怕會傷害到她嗎？害怕會失去她嗎？

他不敢看她的眼神，他怕他會因此而分神，他怕因為看到那個人是她，而失去了理智和冷靜。他寧願大飛挾持的是一個毫無相干的人。他說那樣的話，只是在賭，賭大飛手裡的刀，賭自己的心。

「大飛，你抓錯對像了，一個小女孩而已，南哥會因此而受到威脅嗎？」白虎在一邊靜靜地開口。

她，那個小女孩，他認識。三年前，老大買下了她。那時候毫不起眼，而現在，卻出落的如此水靈。

老大雖然一向處事冷靜淡漠，但他跟了老大那麼多年，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但他還是感覺到了，感覺到老大此刻的緊張。是的，緊張。對於一個在道上混了那麼多年的人來說，居然對著一個毫無威脅力的人而緊張，那怎麼都是說不過去的。所以，他知道，老大緊張她，緊張那個小女孩。三年來，老大都沒有與她正面接觸。他知道，不是老大忘了她，而是在保護她。他們是什麼人，難保什麼時候不會有仇家找上門。每每看到老大坐在她家對面的咖啡樓里盯著那房子看時，他就知道這個女孩對於老大的意義。

三年前，老大就開始投資房地產業，他知道他想轉正，為了她，他不想再這麼下去。

記得那次，老大對他說：「白虎，我很累。」

從老大接手他父親的龍盟幫開始，他就跟著他，一直跟著他，看著他將搖搖欲墜的幫派扶起來，其中有多少的辛酸，多少的艱難，只有他知道，只有他和黑豹兩人知道。可是，儘管那時候多麼困苦艱難，有幾次還差點就那樣喪命，但他都沒有聽到老大說一聲累。而現在，南風集團一步步走向正軌，幫派也相對平安無事，老大卻說累。

老大說：「白虎，有沒有想過要成家立業？」那是老大那麼多年來第一次問他，也是過了這麼多年後問過的唯一一次。

還記得那次，他站在他身邊，對於孟紹南的問題，他驚了下。他們這些對於生命沒有任何保障的人，怎麼可能去談什麼家庭，談什麼事業呢。

「白虎，我很累……我覺得很累。心累……」孟紹南站在別墅的窗前，看著外面的陽光，輕輕地說道。

白虎看著站在邊上的人，第一次覺得叱吒風雲的老大，也有憔悴神傷的時候。

成立南風集團的時候，他才知道，老大為什麼會累。因為心裡有所牽挂，所以心會累。南風集團是股份制。他和黑豹還有一些集團的經理都有股份。但南風集團60%的股份的都是屬於孟紹南。而孟紹南所有的股份，都不在他自己的名下，都在一個叫尹如風的女人名下。

他知道，她，就是那個老大答應和她父親做交易的女人。

毫不起眼的她和高價的海洛因做交換。他和黑豹，和所有的兄弟都怔愣了好久。但他是老大，他們沒有反駁的餘地。

他們以為老大買了她會讓她做些什麼，或者會玩膩了再扔了。可是又一次出乎他們的意料，老大居然好心的供她們讀書。而且，三年如一日。那是他們一向精明，一向不會做賠本生意的老大么？他們全都愕然。

於是他知道，她，就是老大累的原因。向來不懂感情的他，也知道老大的心裡有了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