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月6日 星期一(1)

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搖椅上，望著門外玩耍的孩童，羨慕著他們的純真。這幾天來除了吃飯和睡覺，其他時間都在搖椅上度過。阿姨為了不讓我冷著，在上面墊了一床薄一點的被子。他們從來都不會打擾我，只有偶爾伯母的小外孫女會纏著我給她講故事。遠離城市的喧囂，正適合我此刻的心情。

「小軒，你看誰來了？」阿姨臉上洋溢著笑容。

「林峰！」沒錯，站在阿姨身後的不是林峰是誰。

「哎，臭丫頭！大冬天就知道躺在那兒，也不怕變肥豬啊……」

「……江斯！？」林峰的話未說完，緊跟在他身後的另一個身影便闖進了我的視線。

「哦，這小子是我帶他來的。」

「你？！」林峰向來最討厭的就是江斯，這次卻出人意料的帶他來這兒，這可不單單隻是太陽從西邊升起那麼簡單了。

林峰一改常態，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扯過我的腦袋將嘴巴靠近了我的耳朵。

「對不起了，看來你和毅翔那小子真的沒戲了。」

「……？」

「我去了一趟日本……」

「……」

「看到了他父親的堅決……以前雖然不相信這種東西，但是現在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家庭太強也是件壞事。為了挽救自己的生意，毅翔的父親讓毅翔和他合作夥伴的女兒在一起，你還是放棄吧。」

又是這樣，我開始同情起毅翔，與之前小雪一樣……單純的感情總是被人利用著，不管是家庭生意還是小雪姑姑的私心，對毅翔來說都是件殘忍的事情。

「好了，你們兩個慢慢聊吧！」林峰搖了搖手，沖著江斯和我說道。

我和江斯並排坐著，和他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的坐著了。有多久了？一兩年了吧，那次還是我追他的時候。

江斯那個時候很喜歡上網，每周六總是跑去網吧，晚上十一二點才會回家。而我最大的快樂就是坐在他身旁，默默地看著他。那次，我像以往一樣，下了課急急忙忙地回了家，隨便吃了兩口飯，便又跑到他以往常去的網吧卻沒有看見他。於是我跑遍了一家又一家網吧，直到十一點鐘，我才停住腳步蹲在馬路邊哭了起來。意外的，江斯卻在那個時候出現了，他遞給了我一張紙巾，接著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怎麼會想到來這裡？」

「我想來看看你！」

「看我？」

「那次……在醫院裡，看見那樣的你，心裡有些擔心。」

「……」

「其實這次是我和林峰一起去日本。」

「……？」

「我早就知道去了沒用，但林峰堅決要去，所以我也只好陪著他。」林峰停頓了一下，挪動撐在凳子上的手，覆蓋在我的手上，我有意識的躲開，卻被他死死地按住。「相信我，你們兩個是不可能的。永遠也不可能！」

「我不相信！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放棄毅翔，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不再愛我。」

「……我再次想把你追回身邊的時候，別人都以為我是因為毅翔爸爸給了我錢……」

「不是嗎？」

「不是！」

「你愛的不是只有鄭潔一個嗎？」

「以前只是爭強好勝，其實……這輩子能像你一樣對我那麼好的女孩子可能沒有了。」

「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

「你的心怎麼那麼容易變啊？」江斯開玩笑地說道。

「是啊，我本來就是這樣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認識你之前我也交過好幾個男朋友。每一個我都認真地愛過，到最後還不是因為另外一個人的介入，就把前面那個給忘了。」沒想到我可以用如此輕鬆的語氣同江斯講話，可能我和他註定只能做朋友。

「那毅翔呢？」

「……他不同！」我的心情才剛好轉，這傢伙又把我帶到了冰封山角。

「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傷，所有人都不希望，所以才會勸阻你們把對方忘記。」

「……我……以前認為愛一個人很簡單，現在也是一樣……可是因為這個反對，那個也反對，讓好端端的感情複雜化了。我……覺得很累！」

「那就更應該放手啊。」

「我辦不到！」我努力過，在眼睛失明的時候我在想就這樣讓我們從彼此的世界消失，可是一個月兩個月，我越想忘記，卻越想他。

「可是……」

「糟糕了！」林峰突然鬼叫著跑了過來。

「幹什麼？」被他這一壯舉嚇了一跳的我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幸虧我閃躲得快，不然就得被衝上來的林峰撞個人仰凳翻。

「老媽……老媽來了！」林峰趴在凳子上喘著大氣說道。

「那又怎麼樣？」

「你這笨蛋，老媽要是看到江斯還不把他給殺了。」

「啊！」對啊，老媽最討厭的就是江斯了，而這一切正是拜林峰所賜，他幾乎與媽媽通一次電話就要嘮叨一通，無疑就是關於江斯的壞話。「等一下，你糊塗了，老媽又沒見過他。」

「我把他的照片給老媽看過。」

「什麼？！你……那……那現在怎麼辦？」我急得在原地轉圈。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江斯不緊不慢地說道。

「現在也只有這樣啦。」林峰拖著江斯就朝馬路那邊走去，與老媽擦肩而過時，只微笑著打了個招呼，而江斯則一直被林峰用外套包著頭。

老媽對於林峰的出現也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向林峰尋問，林峰卻只含糊帶過。正當我打算上前和老媽打聲招呼時，她身旁那個穿著西裝手捧玫瑰的傢伙，讓我頓住了腳步……怎麼回事……那個傢伙……厚厚眼鏡……冬菇頭……這不是陳磊嗎？見鬼了，老媽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0＾啊，小軒啊！真的是想死你了！」老媽沖了過來，掐著我的臉蛋說道。

「放……放手啦！」痛死了。下手沒必要這麼狠吧。

「哎呀，真的是幾天不見又變漂亮啦。」

「您怎麼和那傢伙在一起啊？」我努力扯開老媽的手，問道。

「哎呀，還沒跟你介紹呢……陳磊，快點過來啊。」老媽親切地向陳磊招著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新男朋友！」老媽神秘地一笑。

「0＿0什麼？……」

「奕軒！……這……這個花是送給你的！」陳磊將手上捧著的花遞給了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說你們兩個在初中的時候交往過。」

「老媽！……」

「哎呀，都說叫姐啦……陳磊啊，你別誤會啊，我真是小軒的姐，只是她總愛這樣亂叫。你先在這兒等一下吧，讓小軒換件衣服再和你去約會。」

「好！」

「約會？你說約會？」受不了這種刺激的我，推開老媽扶在肩膀上的手。

「哎呀，是啦！」老媽一邊對陳磊微笑，一邊將我拉開。

「您還沒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哎呀，我知道他長得不怎麼樣嘛，不過也算不錯啦。毅翔既然不回來的話，你也沒必要遵守婚約一直等他啊。陳磊呢，是我新男朋友的兒子，家裡又有錢。這次還考上了名牌大學呢，將來絕對是人中之龍啊。」

「我又沒有說要跟他交往！」

「現在不是由你說不交往就不交往了。」

「什麼呀……」

「快點去拿件厚點的外套。」

我只有無奈地推開房門，一抬頭看見房間里的那面大鏡子，我這才又一次想起臉上的疤痕。陳磊還不知道，如果讓他看見這塊疤痕，他就不會和老媽一起來這兒找我吧。這樣想著我坐在鏡子前，慢慢掀開擋在前面的頭髮，讓那塊疤痕露在了外面。都這麼久了，我還是不能接受，手忙腳亂地放下了頭髮。長在自己臉上的東西就連自己都接受不了，別人會怎麼樣看待？我再次試圖，用手撥弄頭髮。

「小軒！你在幹嘛？」老媽驚慌地推門而入。

「頭髮長真好！」

「……？」

「當初毅翔說我的短髮太丑，要我留長發我還有些生氣。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沒錯，只有長發才能夠擋住這塊疤痕。」

「把頭髮放下來！拿了外套，就趕快出來吧，陳磊還在外面等呢。」

「您是怕被陳磊看到？」

「我……」

「您看著都覺得丑了，那想一下這樣欺騙他好嗎？」

「總之把頭髮放下來。」

「我要把它紮起來。」

「你瘋了！」

「我沒瘋！我一定要把它紮起來。」自始至終我的聲音都很平靜。

「不行！」

「您覺得這樣讓您丟臉了？因為有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兒？」

「不是的，小軒……」

「那就不要阻止我。」我同樣也是鼓足了勇氣才下定這個決心的，要知道讓這塊疤痕重見天日，對我的心來講有多痛！

出了門街坊鄰居們看到我臉上的這塊疤痕也嚇了一大跳，開始三五成群竊竊私語。我不介意這塊疤痕也是我身體上的一部分，被人們議論我也無所謂。就讓所有人都看到我最醜陋的樣子好了，總比虛偽地過日子強。

在車前等待我和老媽的陳磊兩隻眼睛盯著四周打轉，對鄉下的一切像孩童一樣充滿著好奇。而站在他身旁的林峰，則用鄙視地目光將他上下不停地打量著。或許是沒有想到老媽會給我物色這麼一個傢伙吧。最先發現我的是林峰，看見我將頭髮紮起來他也嚇了一跳。

「怎麼把頭髮紮起來了？」

「改變一下髮型啊！」我淡淡地回了句。老媽臭著張臉對我行為感到十分不滿。

「＾＿＾奕軒……0＿0！」陳磊的目光落在我左臉上的那塊疤痕上，一時語塞。

西餐廳

一向愛講話的媽媽沉默起來，也許是覺得把一個臉上有著疤痕的女兒介紹給富家子弟感到抱歉。林峰一門心思全在剛剛端上來的牛排上，白痴一樣的偶爾發出一些因吃太快噎著的哼哼聲。我沒有心情享受這美味的牛排，還是不習慣和陳磊坐在同一張餐桌前。

「哎，那邊的傢伙……我還要一份牛排！」林峰把最後一塊牛排塞到了嘴裡，沒等咽下去就沖著剛剛為我們端菜的服務生嚷道。

—0—拜託，這裡又不是大排檔，怎麼可以那麼沒有禮貌地叫人家傢伙，而且還是嘴巴裡面塞滿東西的時候。老媽真是偏心，要是換作這個人是我，肯定會用各種理由把我拉到廁所裏海扁一頓。

「啊，陳磊啊！今天我請客！」看來媽媽是在心裡斟酌很久才說出這句話的。

「＾＿＾不用了，阿姨！說好這次我請的。」

「還是身為長輩的我來請吧！」

「喲，什麼時候願意承認自己是長輩了？」林峰嘴巴里的牛排也堵不了他的多舌話語。

「臭小子！」媽媽沖林峰舉起拳頭以示威脅。

「是因為想要把臉上有疤痕的女兒推銷出去才搶著買單的吧，不然的話和別人吃飯什麼時候搶著買過單啊。」林峰嚼著牛排的嘴巴總能空出一些舌頭來說話。

「哎，我只有和男人一起吃飯才不買單！是男人，不是男生！」媽媽被林峰激怒了，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拳頭按在了林峰的腦袋上。

「哎，就算是買了單，又能怎麼樣啊，你以為真的有人願意娶一個臉上有這麼大疤痕的傢伙做老婆啊，別想了。」對強權不肯低頭的林峰，依然叫喊著。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如果換成換成出車禍之前，我肯定掀了桌子狠狠地揍他一頓，揍到他跪地求饒，雖然一般打架，輸的那個人都是我。

「陳磊，你的牛排夠不夠？要不要把我的這份也給吃了？反正我也正在減肥。」媽媽殷勤地將盤中的牛排推到陳磊面前。

「哎，老媽！那個您自己剛剛不是吃過一口了嗎？」我趕忙替陳磊解了圍。

「哦！沒關係的。陳磊一定不會介意的。」

「媽媽！」

插子上面都已經有媽媽的口水啦，連做女兒的我都吃不下去，更何況是陳磊。看著陳磊難以下咽的樣子，我都替他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