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月的隕落(九)
時隔這麼久再來到北境,華霜的心中不由得想到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時她還是剛下山的不經世事的少女,遇到了平庸無奇的晉王爺。
她對他僅存一分好奇,而他卻對她完全無意,起碼錶面是如此。
世事變遷,她後來嫁給他,成為了他的王妃。
曾經一起度過的那些的感動,甚至是那些艱難,現在一想,都太美好,美好地讓人忍不住懷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會不會一覺醒來,才發現這其實只是一個漫長的夢境。
在想著這些的時候,華霜正站在懸崖的風口上,正是第一次他們逃出平城時躲避的地方。
一件大氅突然披在她的身上。
她驚得一回頭,發現玉峰身著鎧甲站在她後面。
她又淡淡一笑,心裡暗嘲了自己一句,這個時候,她還在期待些什麼?
「這裡風大,王妃還是先回去吧,莫要傷了身子。」玉峰的聲音混著呼呼的疾風過來。
華霜點點頭,腳下卻沒立刻離開。
這樣的景象,看一眼就少一眼,她有些捨不得。
——
當晚,墨昀壑和屬下的將領正在帥帳商討戰事,華霜突然掀開帘子進了來。
將領們都知道她的身份,見狀不由得頓了頓,一齊看向臉色正變得陰沉的墨昀壑。
華霜也換上了戰甲,只不過穿在身上顯得有些笨重肥大,她看一屋子的人都神色莫測,又瞧了眼墨昀壑,淡笑著說道:「蒙皇上抬愛,特下令命我做此次與烏託交戰的督軍。本督軍雖然不及各位將軍英勇善戰,但職責所在,需得在一旁旁聽,大家不必多做煩擾。」
聽她這麼說,大家的神色也就和緩了些,墨昀壑臉色雖然不好,但也沒有出聲做出異議。
漫長的會議下來,幾項決議倒是被敲定。
華霜在一旁有些疲累,可一直強撐著聽到了最後。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後,她才站起身,不過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讓她差點又跌坐回去。
這陣子不舒服過去之後,她抬起頭,卻發現墨昀壑正要走出帳子,她忍住難受,快步追了過去。
「墨昀壑!」她出聲喊他。
他聽到了,腳步卻沒停下。
華霜有些踉蹌,根本趕不上他的速度,見狀她也不追了,只用盡全身地力氣喊了一聲:「你母妃的仇,你不報了嗎?」
此話一出,原本還匆匆離去的背影突然一頓。
華霜趁機走到他身邊。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陰寒至極。
華霜知道這裡不是說這些話的地方,但為了讓他能聽她說一句,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管王爺心裡對我究竟多麼氣恨,但萬請以大局為重。昭儀娘娘的仇怨,日後總有一日要去清算。」她的目光堅定,「王爺方才所說的聲東擊西的計策甚好,但王爺領兵去偷襲烏托的都城,霖軍的帳內若沒有能主事的人,一旦撒伊度發現不妥就會心生懷疑。為此,臣妾特向王爺請命,讓臣妾暫做這軍中的主帥。撒伊度以前與我們交過手,就算是稍後被他識破,有我在,想必也能多拖延些時日。」
她說完這些話之後便看向墨昀壑。
後者這麼多天來也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瞧著她,像是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女人。
過了許久,身邊都走過好幾撥巡邏的士兵,墨昀壑的聲音才傳來:「你做這些事,究竟有什麼目的?」
華霜笑了笑,她還能有什麼目的?
昨日皇帝的詔令已經頒下,令阮國公告老還鄉。顯赫一時的國公府至此也走向了沒落。
而更石破天驚的一個消息便是,抱病在身的沈丞相被大理寺秘密關押起來,罪名是通敵叛國。傳言他是前朝的國舅,自新朝建立后一邊在朝廷內步步晉陞,一邊謀划扶植前朝遺太子復國繼位。
在發生了這種種之後,就算華霜再想做些什麼,她又是為了什麼呢,她又何必呢。
想來墨昀壑也想的通透,且華霜說的正是他尚在顧慮的事。又過了一會兒,他才道:「讓本王再想想。」
華霜點點頭,心裡卻已經有了底,他一定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