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他的女人
烏託人走了,剩下的霖國將士都有種劫后重生的茫然感。-www.-但僅僅是怔愣了一刻半刻,震天的吼聲就已經響徹起來。
「晉王!晉王!……」
是晉王,天神一般的晉王,將他們救了回來。
華霜揮開玉峰攙扶著她的手,衝下了城樓。聽見歡呼聲,她的喉嚨也開始哽咽。他回來了,她的夫君回來了,她一直以來的等待沒有錯。
直到站在他面前的一刻,她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沒錯,他是回來了。
帶著一個女人回來了。
女人蜷縮在他的懷裡,嬌小的面龐是不健康的青白,眉毛也輕蹙著,似是難受得緊。而墨昀壑高大的身軀裹著她,嘴裡還輕輕安慰著,眼裡是少見的溫柔。
「玉峰!」他突然抬頭叫道。
玉峰忙從人群中跑出來,跪上前聽命。
「這位姑娘傷了,去請個高明的大夫,半刻之後到本王的卧房。」
「是。」
玉峰走之前,擔心地看了一眼華霜,心裡嘆了聲,卻也不敢耽擱,連忙按吩咐去辦了。
待到所有人陸續走盡后,剛才還熱鬧的城門前頓時清冷無比。華霜一個人還站在原處,眼淚還沒幹,也在不停地流下,似是將這幾年積蓄著的、壓抑著的,一下子都釋放出來。定眼看去,臉色竟比剛才那個姑娘還要慘淡上幾分。
是啊,那個姑娘受傷了,所以得到他的關護。那她呢,她兩日兩沒有合眼,幾乎也沒吃什麼東西,擔驚受怕地守著這座城池,生怕在他回來之前城就沒了。旁人這時也知道擔心她的心情,他剛才走過的時候,卻連一眼也沒看……
墨昀壑,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等到了堅持不下去的那一天,我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回來。
*
城裡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找個活人都不太容易,更何況是找個大夫了。玉峰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那所謂高明的大夫,只得去將還吊著胳膊的老軍醫給拉了去。
墨昀壑一看臉立馬黑了下來,眼裡隱隱有發怒的跡象。
「玉峰,本王說的話,你是聽不清楚嗎?」
玉峰原本也不想去找,現下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回王爺,城中百姓四散,大夫們也都逃出城了,屬下找不到。」
「找不到?呵!你現在膽子倒是大了不少,自己下去領五十軍棍!」
玉峰心裡一松,打個軍棍而已,他還能熬過去。
「慢著。」一道柔聲突然傳了過來。
「王妃?」玉峰聞聲一驚。
華霜快步走到兩人的面前,她穿著方才的衣物,還能見到白衣上斑斑的血滴和灰土。她的氣色也不太好,走過來的時候腳下還有些微踉。
「饒了玉峰吧,我——我能給那位姑娘診治。」
「王妃!」玉峰一聽急得差點站起來跺腳,這,這怎麼可以?!
墨昀壑看了她一眼,聲音和表情依舊沒有什麼溫度:「王妃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那位姑娘應該是先天不足,此刻又受了不輕的傷,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有性命之憂。若不放心……稍後我診治的時候,王爺可以在旁查看。」
墨昀壑凝目看向她,似在考量她是否是真心為那個姑娘診治。思索一番后,他終究是同意。
「那玉峰……」
墨昀壑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玉峰一眼,眼神竟比剛才還要陰寒上幾分。「軍棍就免了。不聽命令,擅自行動,酌官階降一等級,去李將軍手下聽命。」
「謝王爺。」一愣,玉峰連忙磕頭。
「滾下去!」
墨昀壑帶回來的姑娘就躺在他的床榻上,面色果然比剛才差了許多。華霜不敢再耽擱,忙拿出剛才去房間取的藥包,準備為這姑娘診治。
她的手搭上脈搏,一切一頓間,心下已見分曉。不過為了周全,還是要問清楚。
「敢問王爺,這位姑娘是因何而傷的?」
墨昀壑見她一副肅正的模樣,就像以往為任何病人診治時的神情一樣,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豫之感。但救人總是要緊,他也照實回答:「半日之前,在回來的路上,遇上烏兵伏擊,她替我擋了一掌,為內力所傷。」
華霜點了點頭,裝作沒有看見他眼中的一絲柔光,從針包里拿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對著一個穴位刺了下去。
那姑娘一下子疼得大叫了出來。
「你幹了什麼?」墨昀壑看了榻上臉色更加慘白的女子,而後轉過頭狠狠盯著她。
「想讓她記個教訓,別動不動就給人家擋槍啊箭啊什麼的,還嫌自己的命不夠長嗎?」
「你——」
那姑娘疼痛之中卻還保留著一絲清醒,竟是握住了墨昀壑的手,強扯出一抹笑意,聲音帶著些喘息道:「王爺息怒,這位大夫也是為了我好,沒有惡意。別再凶她了好不好?」
華霜的手微微一顫,差點扎偏位置。她知這姑娘是存著好意的,可是這樣不明真相的善解人意,還真是讓人難受。
最後一針紮下的時候,那姑娘終於就著傷勢沉沉睡了過去。
華霜擦擦額角滲出的汗珠,身體由於一直跪坐在床邊,初站起時便眼前突然一黑,差點跌掉,幸而扶住床邊,也好一陣才緩了回來。
「這位姑娘需卧床休息幾日,不能勞累,不能心緒激動。還需要開幾副葯調養一番,我回去開好藥方後會差人送過來。」華霜低著頭收拾著手裡的藥包,同時告知醫囑。見對方並無任何話要對她說的意思,她也就不再多留,提步出了門。
墨昀壑把剛才不自覺伸出的手再次收回到袖中,背到身後。他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眼裡的神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