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被鬼附體
閑詩排上隊伍沒一會兒,身後便排上來兩個年輕女子,衣著華麗,濃妝艷抹,或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其中穿著一身紅裙的女子指著閑詩的麻布素衣,譏誚道,「自不量力的何其多,否則我們也不必排在這般後頭。」
閑詩聞聲回首,對上紅裙女子鄙夷的眼神,這才知道她暗諷的人正是自己。
跟在紅裙女子後頭的黃裙女子定定地看著閑詩素凈卻清麗的臉蛋,心中微微一驚,連忙以手掌作掩,在紅裙女子耳邊悄聲道,「你該慶幸她穿得這般寒酸,否則,恐怕根本輪不到你我。」
紅裙女子生性驕傲,哪怕心中早有定論,嘴上也絕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姿色遜色於閑詩,故意滿嘴不屑道,「麻雀終究是麻雀,變不成鳳凰。」
閑詩耳尖,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見,再度回首,對著兩人淡淡一笑,「多謝兩隻鳳凰抬舉,我這隻麻雀有幸了。」
在她眼裡,麻雀機靈可愛,鳳凰美麗祥瑞,各有各的精彩,並無高下之分。
即便是紅裙女子,霎時也被閑詩既大度又風趣的言辭所震懾,一時間只能尷尬地撇開眼,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炎炎烈日,誰也沒有因為不堪暑熱而抽身離去。
轉眼間到了午膳時分,江湖樓及時送出糕點與茶水供尚在排隊的姑娘果腹解渴,閑詩心不在焉地啃著手中的饅頭,不斷地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知怎麼回事,她總覺得有人在遠處盯著自己。
閑燕?依照她喜歡賭氣的性子,應該不可能再返回。
爹娘?恐怕早就衝過來對她千叮嚀萬囑咐。
杜有?
閑詩的心猛地一顫,眼前立即浮現出杜有那張溫文爾雅、一往情深的俊顏。
若不是因為他,此刻她便無須荒唐地置身於這冗長的浩蕩隊伍之中……
肯定不是他。
轉念間,閑詩將手中的饅頭當成了杜有,啃一口便在心裡暗罵一聲:杜有都怪你這混蛋……
隊伍還在不斷地往前挪動,閑詩身後的隊伍也越來越長,整條隊伍彷彿永遠都不會變短。
因為抱妻告示中沒有指明身重究竟幾何,是以,前來排隊的姑娘體態各異,有瘦如麻桿的,也有胖如浴桶的,誰都奢望著自己的身重或許能符合花流雲的要求。
躲在街肆轉角的閑燕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詫異感嘆,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京城的未嫁姑娘居然有這麼多?該不會有已嫁女子冒充進去了吧?
而事實確是如此,對那些冒充未婚女子的已嫁女子而言,若有機會被花流雲抱上一抱,甚至只是近距離地聽一聽他的聲音、看一眼他的俊容,她們就是立刻死掉也值,至於事後會不會被夫家鞭笞,已經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
被閑詩趕走的閑燕並沒有立即回家,而是一直躲在閑詩看不見的地方,巴巴地望著她的背影。
在閑詩沒有進去之前,她可不會傻呼呼地跑回去把事情告訴爹娘,若是爹娘尤其是杜有殺過來阻止,那閑詩的妄想便徹底成了妄想。
雖然她與閑詩沒有血緣關係,但這些年來,兩人相處與親姐妹無異,只可惜,她們的爹娘卻並不能以情為重,反倒是見錢眼開。
她比閑詩年幼三歲,不過,閑詩的那些小心思她都懂,明知閑詩趕走自己的真正原因,哪怕她喜歡嘴上不饒人,也沒有在這種時候去戳破。
姐妹若情深,自然該如此。
待閑燕踮著腳尖,遠遠地望見閑詩被帶進江湖樓的時候,一時間眼眶含淚,一隻手激動地捂著心口,嘴裡不斷地小聲嘀咕著:「菩薩呀菩薩,阿彌阿彌陀佛陀佛,保佑姐姐吧……」
領著閑詩進門的是花流雲的心腹小廝周泰,周泰看到閑詩的第一眼,便猛地怔了一下。
此女子靚麗清新,姿色雖屬上乘,令人眼前敞亮,但是,他沒法從她臉上捕捉到類似於其他姑娘的嬌羞或期待,並且,她居然不施粉黛,穿著打扮又是所有姑娘們中最簡陋寒磣的。
不是他瞧不起她,而是前來「送抱」的姑娘們中,也不乏家境貧寒者,可是,她們皆懂得事先換上或嶄新或華麗的衣裳,再塗脂抹粉細心裝扮,以求不輸於帶給少爺的第一眼印象上。
而她呢,倒像是偶然路過,臨時起意進來隨便玩玩的?抑或是走錯門了?
周泰領著閑詩走進二樓的包間,卻不見少爺人影,稍稍一愣便瞭然道,「我家少爺有重要的事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請姑娘稍等片刻。」
重要的事?
閑詩嘴角微搐,一時間像是被鬼附體似的,竟將自己打趣的小心思脫口而出,「是去小解吧?」
周泰驚訝地張大了嘴,一邊漲紅了臉,一邊不自覺地變成了結巴,「你……姑娘你……你怎麼知道?」
望著周泰大驚小怪的窘迫模樣,閑詩繼續被鬼附體,竟還對他開起了玩笑,「很簡單,滿屋子的尿臊味,你聞不到么?」
「沒……沒呀。」
周泰撓著頭皮,使勁地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明明沒有尿臊味,可是,對上閑詩親和的笑眼,隱隱地,好像真的聞到了尿臊味。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包間里沒有配備小解的器具,除非他家少爺在包間里隨地小解……
他家少爺是何許人也,怎麼可能自降身份?
誰也沒有想到,花流雲根本就沒有離開包間一步。
許是因為他今日的衣著與隨風微微飄動的窗帘渾然一色,是以,周泰與閑詩一時間竟都沒有注意到他。
此時此刻,他正慵懶地靠坐在高高的窗台上,幽深的俊眸滿含慍怒地投向樓下熙攘的人群,嘴裡則冷冷奚落道,「衣粗糙,言粗俗,女粗野,難道是粗(畜)生?」
雖然他的眸光投向窗外,看都沒看閑詩一眼,但是,他嘴上罵的人非閑詩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