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終身幸福
目送周泰駕起馬車后,閑詩便轉身一腳踏進酒坊。
酒坊裡頭靜悄悄的,並無任何異樣。
但隨著外面的馬車軲轆聲遠去,酒坊深處忽地傳來了猛砸酒壺的噼啪碎裂音。
伴隨而來的,還有張杏珍的哭嚷聲。
「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詩兒是你的女兒,燕兒就不是你的女兒?把我的女兒還給我!還給我!」
閑志土的訓斥聲隨即響起,「你不是一直想讓燕兒找個有錢的人家嫁出去嗎?現在有人肯娶,你哭個什麼勁?」
「有錢的人家?哼!那也得先看看是什麼有錢人家!最起碼,人家是真心喜歡我們燕兒的。對,杜家是有錢,我也眼饞得很,但,杜老闆喜歡誰?傻子都看得出來,他眼裡就只有詩兒,怎麼可能突然之間看上我的燕兒?明擺著是報復詩兒,氣詩兒的。我的女兒為什麼要成為詩兒的犧牲品?不!不行!我得把這件事告訴詩兒,讓她無論想什麼辦法,都要把我的燕兒給救出來,這是她自己惹得風流帳,是她欠我們的,否則——」
閑志土生氣地打斷張杏珍,「胡鬧!詩兒好不容易嫁了個好人家,你想讓詩兒在花家沒臉嗎?不準去!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你……你就知道護著詩兒,只管詩兒的死活,從來不在意燕兒的死活。對你而言,詩兒與燕兒究竟有什麼不同?你要這麼偏心?」
閑詩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雖沒聽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且好像與她、閑燕以及杜有有關。
無視堆在門口那高高疊起的回門禮,閑詩跑上台階,推開半敞著的木門,焦急地問道,「爹,娘,發生什麼事了?」
閑志土與張杏珍看見閑詩突然出現,滿臉皆是驚訝。
「詩兒,你怎麼回來了?花家的小廝不是說——」閑志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忙問。
「我想妹妹了。」閑詩一邊心不在焉地隨口應付著,一邊四處張望閑燕的身影,「妹妹呢?」
閑志土不準張杏珍去找閑詩,張杏珍自然不敢去花家找,但既然閑詩自己回來了,她可不會放過這個上天賜予的機會。
緊緊一把抓住閑詩的手,張杏珍既氣憤又激動道,「你回來的正好,都是你惹出來的禍,現在——」
「閉嘴!」閑志土阻止張杏珍繼續說下去,板下臉對閑詩道,「沒有夫婿陪伴,你怎麼可以隨便回來?快給我回去,別再被左領右舍看見了丟人現眼。」
爹娘無論是從面部神情還是字裡行間皆透露出事情的不對勁與嚴重性,閑詩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禮節,固執道,「我要見妹妹,見完我就走。」
「虧你還有點良心。」為了女兒,張杏珍完全豁出去了,故意無視閑志土威脅的眼神,道,「杜老闆怪我們臨時悔婚,揚言不要退回的聘金,只要人。我們只當他說得是氣話,也沒當回事,誰知,趁著我們毫無防備的時候,他竟派人把燕兒抓了去,說三日之後,要麼拿你去換,要麼直接娶了燕兒為妻。他還說,我們報官沒用,因為我們沒有任何證據,他也不會在官府面前承認抓走了燕兒,而且,一旦我們報官,燕兒的下場可能比嫁給他更嚴重。」
「詩兒呀,」張杏珍原先想把閑詩一頓臭罵甚至一頓猛打,可是,想著她現在所嫁的富庶人家,還是示弱道,「雖然燕兒不是你的親生妹妹,可是,你們的情分比親生姐妹都親,這些年爹娘都看在眼裡,皆感到很是欣慰。現在,燕兒因為你被杜老闆抓去,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她出來。不是娘覺得杜老闆不夠好,而是杜老闆壓根兒不喜歡燕兒,娘怕燕兒一旦嫁給他,被他作為泄憤的工具,被狠狠地欺負,你說是不是?」
閑詩靜靜地聽著,實在難以相信張杏珍所說。
滿臉震驚地望向閑志土,閑詩確認地問道,「爹,這是真的嗎?姨丈行事做人光明磊落,不會是那種人,不是!」
對於閑燕,閑志土不是毫無感情,是以方才才會任由張杏珍將事實全部道出。
此刻,望著眼神純真的女兒,閑志土嘆了一口氣道,「再光明磊落的男人在受到打擊與羞辱的時候,確實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既然你已經嫁到花家,爹便不允許你再與杜老闆有何牽扯。這件事,爹會想辦法,你還是不要插手,免得被花家知道了,你在花家不好過。」
他不希望因為一個杜有,攪得兩個女兒都沒有好下場,是以,他寧願犧牲一個女兒的幸福,來保全另外一個女兒的幸福。
胡亂想象著閑燕被杜有抓去的凄慘景象,閑詩眼眶含淚,忍不住道,「爹,娘,如若當初你們沒有執意將我許配給杜有,今日也不會變成這副光景。事已至此,責怪與抱怨也沒了任何意義。跟你們一樣,我也為妹妹擔心不已,但光因為擔心而吵架於事無補,還是得趕緊想辦法解決。別說今日我已為人婦,就是未嫁,也不願因為杜有的威脅而嫁給他,但是,對於自己唯一的妹妹,我一定不會置之不管!」
閑詩此番話一出,兩個老人各有各的放心,閑志土放心的是閑詩會死心塌地做花家的媳婦,張杏珍放心的是閑詩應該會依靠夫家的關係救出燕兒。
再一次緊緊握住閑詩的手,張杏珍抹著淚道,「詩兒,燕兒的終身幸福就靠你了,如若燕兒真的嫁給了杜老闆,被他欺負到不成人樣,我這個做娘的,還不如不活了!」
也許一直以來,張杏珍對閑詩的感情半真半假,甚至以虛假居多,但對於閑燕,在這種關鍵時刻,她絕對是情真意切的。
閑詩眼眶的淚意不由更甚。
一直以來,她都很是羨慕閑燕,有一個真正疼惜她的親娘。
她的親娘早就不在人世,而她唯一的親爹,卻從來將錢財與利益放在第一位。
就連她九歲時,與閑燕一道被他帶上巨蟒山,也是因為他與別人打賭,說只要他敢帶上兩個女兒上巨蟒山安全歸來,就會買他酒坊一年的酒。
可結果呢,他僥倖帶著她們姐妹平安回家,對方卻食言了,她曾經想象,那日她若被蟒蛇或那個男孩一口咬死而遭遇不測,她這個爹若是接到了一年的訂單,是不是會覺得她死得很值?
若是她的親娘還活著,有親娘護著她心疼她,事情也許根本不會變成今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