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與君隨行
八月的常州在熬過了多日的烈日後,終於迎來了雨天。徐明算了算,他來此也有三個月了。閑暇的時光總是寂寞的,徐明偶爾去彭府練劍,而大多數時間卻還只是在自己小小店鋪之中自斟自飲。
這一場雨清涼了常州的屋檐,地面,花樹。也輕快了徐明的心情,為不可憂之事而憂,又怎能過的快活?徐明曾擔心自己金蟬佛力被發現,后被發現又擔心自己出城會被西明魔宗之人截殺。
可思來想去,自己人未動,心卻動的太早。
徐明斜躺在藤椅上,自道:「酒真是好東西。」說著又飲了一口,簾外雨潺潺,八月也近了尾聲。徐明也知道,是時候了。
徐明伸出左手,金色佛力氤氳的氣霧在手掌心飄蕩,幻化出雲朵模樣,不甚美麗。徐明靜觀了良久,轟的左手握緊,將那一團金蟬佛力捏的四散,當下起身,拎起白玉酒壺仰頭一頭飲盡。
卻說這些時日,徐明功力劍法增長了不少,酒量也增長了不少。
此刻徐明又道出了那句話:「我有何忌憚!又何需忌憚!」他大袖一甩,天邪劍就從袖中飛出,也未漲大,就釘在了牆上,劍柄微微擺動,屋內卻已沒了徐明的身影。
......
李慕言自從徐明上次離去之後,便再也沒見過他。她也曾去成墨閣幾次,可徐明人卻都不在,如此爾爾,兩人就已有一月余未曾相見了。
李慕言望著窗外,雨打蕉葉之聲不絕於耳。與徐明不同,李慕言的心情很是陰鬱。對於李慕言而言,其實認識徐明並無多少時日,可或許是命,緣皆有天定,李慕言腦中就這麼烙印下來了徐明的影子。
徐明沒看到當日李慕言送出的信件,李慕言也誤會了徐明當日所為。「難道一擦身,就是一輩子?」李慕言常常捫心自問,卻不得結果。
「你這是離開常州城了嗎?」李慕言不自覺說出心中所想,又道:「為何如此急著走,你不還說過要贈與我字畫禮物嗎?」李慕言嘆了口氣,心道,真是獨自莫憑欄,徒添悲傷而已。
李慕言關上折窗,轉身卻望見了徐明一身白衣的身影。
徐明從成墨閣出來,便是準備向李慕言告別的,卻不想驚動他人,便偷自跑了進來,來到李慕言房間,卻就見得了這一幕場景,就聽了一席李慕言的自語。
徐明心上泛起一陣漣漪,不過從未接觸世間情愛的他此時卻不知如何面對轉身看過來的青碧身影了。李慕言心想自己適才所言恐怕被徐明聽了個乾淨,也是尷尬。
兩人此刻卻是相對無言...
「我要離開常州了。」最終還是徐明打破了靜默,緩緩說道。
「去長安嗎?」
「嗯。」
「何時走?」
「明日一早。」
又是一陣無言,徐明輕吐出一口氣,掏出一檀木長盒,說道:「慕言,此物贈與你。」徐明不清楚自己對李慕言的感受,或許談不上愛,也談不上喜歡。只覺此人可交,或許只此而已。
看著李慕言接過長盒,徐明又看了看李慕言,便轉身向屋外走去。
「明早我去送你好嗎?」
徐明停住了腳步,聽著雨聲傳入耳中,滌盪著心潮,說了一聲。
「好!」
直到徐明離去良久,李慕言才轉而回過神來,請拆開檀木長盒,盒內正是那儲靈蝶。儲靈蝶旁是一張畫卷,打開一看,是一身著蠶絲袖裙的女子模樣,正是徐明初見李慕言之樣。一滴淚珠滴打在儲靈蝶的半邊翅膀上,又凈濕了畫中女子的眉角。
成墨閣后室徐明的卧房之中,不曾點著油燈,或是蠟燭,卻依舊顯得明亮。卻是那徐明手中的金蟬佛力在幻生幻滅,少年的臉龐在光與暗中交錯,模糊了印象。
這一夜,徐明輾轉難眠,環繞徐明的是那不曾停歇的雨聲與一杯杯酒水。
......
常州城北門外是一排排的軍營,朝廷調令下達的三千兵馬已在三天前來到常州城。恰巧徐明出城的方向就是北門。
「各位無需再送了,都回去吧。」徐明望著眼前的兩人,輕笑著說道。前兩送行的是彭天與彭依依兩人,至於李慕言,徐明卻是沒等到,他也不去想,一切皆有註定。
「公子此去一路順風,到時高中狀元,公子可要回常州城看看我彭天。」彭天哈哈笑道。「那就呈彭家主吉言!」徐明卻是抱拳行了一禮,「這些時日,還要多虧彭家住照拂。」
「公子客氣了,還要我彭老兒多謝公子救小女之恩才是。」彭天也趕忙抱拳行禮,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聽著兩人互相客氣,旁邊的彭依依噗嗤一聲笑了,說道:「爹爹,你還是莫要再耽誤徐公子行程了,再這麼下去,怕是午時公子還走不了。」
聽女兒說話了,彭天也是一笑,「倒是不錯,那徐公子,我這也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說著彭天鄭重的握了握徐明的手,「公子此去山高路遠,一路小心,還望珍重!」
徐明只道了一句,「再見!」說著,跨身上馬,一會兒就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
「徐明!」一聲大喊從身後傳出,彭家父女二人皆是回身望去,只見身後一路子踉蹌著跑來,仔細一瞧,心道,這不是李家女兒李慕言嘛,與公子有何關係。
卻說李慕言昨日哭了一夜,臨到凌晨卻是昏睡了過去,再一醒來,天色早已放亮。李慕言怕自己誤了時辰,趕忙跑來,卻還是只望見了一個遠遠的背影,當下就當著彭家父女的面捂住臉龐,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哭了一會兒的李慕言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抬起頭,卻是徐明氣喘吁吁的樣子。「還不起來,那麼大人了還蹲在地上哭,成何體統。」卻說徐明自從修鍊了這金蟬佛力,五識皆有長進,所以隔了老遠依然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名字。回頭一望,就見得是李慕言,當下棄馬飛奔了回來。
李慕言此時卻是破涕為笑,起身一下抱住了徐明。軟玉在懷,徐明卻是心思百轉千回,他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他拍了拍李慕言的肩膀,看著李慕言望來的眼神,說道:「你可願隨我一同去長安?」李慕言又笑了,與徐明緊緊相擁。
兩人抱了一會兒,才想起還有旁人在呢。不過徐明倒也沒覺得不好意思,拉著李慕言的手來到彭天身前,適才自己棄馬跑回,如今那馬卻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當下只好向彭天借馬了。
彭天倒也算是過來人,知道徐明的意思,未等徐明說話,就將自己身旁黑馬的韁繩遞給了徐明。徐明哈哈一笑,翻身上馬,又一手將李慕言拉到身前坐下。
回頭抱拳又說了聲,「保重!」便加碼一頭扎進薄霧中。
彭天也拉起女兒的手,說道,「回吧。」一會兒,常州城北門這兒就再也沒了人影,直到陽光刺破霧氣良久,進出城的人們才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