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七 籌謀
「姐姐,你看我這兩個兒子,你可還喜歡?若是喜歡,橫豎隨便挑一個去當兒子便是了,也省得我心煩意亂。」天後娘娘此言一出,一下便震驚四座。縱然是平靜慣了的雲若,臉色也是一變,跟著眾人一道,不由自主地向著主位上望去。
只見天後娘娘臉上的笑意,慈祥溫婉。和之前那個對惜離與瑤華下了殺伐之心的女人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雲若打量了一陣天後之後,嘴角上不覺便挑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恰到好處地透出些許詭異的美麗。只是讓雲若覺得有些意外的是,當他回過頭來時,坐在對面的五皇子端瑞,竟然在向他舉杯致意。
雲若玩味地看了一眼對方手中的酒杯,又打量了一番端瑞。這才舉起杯來,隔著那些正在旋轉的惡美麗仙子,與其舉杯致意,而後一飲而盡。正在這時,天後娘娘的聲音又再一次地響起了。
「姐姐瞧您說的,怎麼割愛還是不割愛的。你我本是平輩,雖然說這青丘國與天庭路途遙遠,憑我二人仙力,想要一日之內奔走二者之間也不是不可。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麼捨不得地。這兩個小子,我可是瞧了好幾百年了。也懶得瞧了,若是姐姐中意,拿去便是!」天後娘娘說得爽朗,看起來好像是大大咧咧的話語,仔細想來,卻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塗山夫人臉上依舊掛著平靜恬淡的笑容,同為天神之中的尊者,天後娘娘的笑意看起來就沒有這般純粹。眼見著天後如此催促,竟然還有了些許威逼的味道,塗山夫人竟然也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悅來,「妹妹,瞧你急得。你那兩個兒子,都是人中龍鳳,別人搶都還來不及呢。到時候真要是自立門戶了,我看,你想還來不及。既然如此,倒不如順其自然,他們在你身邊多一天,那便多看兩眼就是了。」
「……倒也是這麼個理。」天後娘娘似乎壓根就沒有預料到,自己話說到了這份上,塗山夫人居然還是給了她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駁了她的言語。只見她眼中冷芒一閃,下一秒臉上又掛上了春意盎然的笑。
只是這若有似無,轉瞬即逝的冷意,並沒有逃過所有人的眼睛。至少坐在堂下的洛雲若,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喝了好幾杯水酒的他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看向天後娘娘。卻見天後與塗山夫人又是寒暄了幾句,便已經站起身來預備離席了。
她一走,周遭的上神上仙們自然都要跟著起立致意。直到這雍容華貴的身影娉婷走遠,大家才又重新坐了下來,把酒言歡,開始新的一輪盛宴。也不知道是不是雲若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一輪的宴會,氣氛貌似要比剛才熱絡多了。
……
天後藉以身體不適為由,帶著自己的婢女流蘇還有碧兒徑直回到了自己安歇的寢宮。她剛一進門沒多久,擺在三人面前的那一方梨花木桌椅,便因為天後的一個眼神而四分五裂。流蘇與碧兒站在天後身後誠惶誠恐地看著,隨著那崩裂之聲響起,她們也立馬跪到了地上。
「請天後娘娘息怒!」
二人同時輕聲勸慰著,卻得來了一記冷笑,「息怒。當然要息怒。不然本宮還能怎麼辦?這是那隻老狐狸的地盤,本宮說什麼做什麼,都有人瞧著呢。當然是要謹言慎行了。」天後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坐在了一旁。窗欞與日光交相輝映勾勒出來的陰影罩在天後的臉上,讓流蘇與碧兒都看不清楚天後娘娘的表情。
因實在是聖意難測,她們二人也只好緊緊依偎著,依舊閉著嘴跪在那兒,低著頭繼續聽著天後娘娘說下去。
「好了,你們兩個起來吧。」好在沉默了一陣之後,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的天後似乎已經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又回到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樣。
流蘇與碧兒得令之後,下意識地互看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提了裙站起來。二人剛站定,天後娘娘便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本宮自然知道,這九尾一族,可是沒有一個人待見本宮的,那塗山夫人作為九尾狐的族長,自然更是厭惡透了本宮才是……」
「娘娘,您貴為天後娘娘,是這萬生萬物的慈祥母親。塗山夫人既然貴為一族之長,自然是應該知曉其中利害關係的。又怎麼會厭惡您呢……」流蘇輕聲回了這麼一句,可謂是字字斟酌,並沒有一點逾矩的意味。碧兒站在一邊,微張著嘴看著流蘇,眼睛里不禁流露出崇拜的眼神。
「哼,你就不用再安慰本宮了。看看她剛剛乾的事情,難道還不明顯么。」天後一邊說著,一邊瞟了流蘇一眼。這眼神夠冷,冷得流蘇與碧兒的身體都在微微發顫。不過好在天後本身並沒有為此生氣的意思,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她便不再看這兩個貼身宮女了。只是徑自盯著那黑曜石做成的地板發愣,「恨就恨在天君對那逆子竟然還有包庇之意,明知他與那小狐狸逃到了這青丘國里躲藏,他卻還是裝傻充愣。理由倒是用得冠冕堂皇,說什麼青丘國主與那洛惜離還有妲己娘娘同氣連枝,不可妄動。他以為……如此一來,他的那個寶貝兒子就高枕無憂了么?哼,他想得美。」
說罷,天後又是水袖一揮。只見先前那些變成碎片的梨花木桌椅,就這麼突然重新又拼湊在一起,原封不動地立在了那兒。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功力,看得碧兒直瞪圓了眼睛。倒是流蘇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了。
只見她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兒,雙手攏在宮裝之中恭敬地站著,直到天後說完這些話,她才眼睛一抬,看向天後娘娘,「娘娘無需如此生氣,雖然塗山夫人面上似乎是拒絕了娘娘的好意,事實上卻並沒有將那拒絕的話說死,不是么?到底是救一個自己的族人,還是要平衡天庭與青丘國之間的關係,塗山夫人心中,自會權衡。娘娘而今索性便什麼都不用想,靜心等待結果便是。」
「嗯,也只好如此了。」天後娘娘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先前的那股子滔天怒氣,竟然就全都不見了,「好了,那宴會估計還會再鬧上一會兒,既然本宮以身體不適為由出了那大殿,自然還是要把戲演好才是。流蘇,為本宮更衣,本宮這就前去歇息一會兒。」
「是。」流蘇一低頭,趕緊便帶著碧兒緊隨著天後其後入了內室。
二人剛走了沒幾步,流蘇的耳邊便響起碧兒的讚歎之聲,「姐姐可真是好智慧,就這麼三言兩語便讓天後娘娘的脾氣一下就不見了。」
「妹妹此言差矣。」流蘇無奈地看了一眼一臉純真的碧兒,想把話說透,卻又不能說透。思量再三,她只能看著屏風後頭攢動的那抹窈窕身影,微微嘆息道:「娘娘的脾氣,沒有人能夠制的住。若是她沒有脾氣了,便只有一種可能性。那便是她自己說服了自己,收了自己的脾氣。」
說著,流蘇便轉過頭來看了碧兒一眼,見她一臉疑惑,她也只能默默地搖了搖頭,再也不說一句多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