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支書接見
村部很快就到了,現在這個時節,村部里也是沒個人,農民沒事兒,村官們也沒事兒,都找地方打撲克,打麻將去了。王寶玉來到支書遲立財的門前,剛要推門進去又停住了,只見他定定神,整了整領子,這才伸出兩個手指,輕輕叩了叩門。
「誰啊?」裡面傳來遲立財的聲音。
「遲支書,我,寶玉。」王寶玉在門外說道。
「進來吧!」遲立財說道,聲音中明顯缺乏熱情。
王寶玉推門而入,遲立財正坐在辦公桌前,翹著二郎腿,看著報紙,喝著茶水,吸著煙,看了一眼王寶玉說道:「來了?」
「嗯。」王寶玉答應道。
「坐吧。」遲立財喝了口茶,不緊不慢的讓著。
於是王寶玉在對面的布沙發上坐下,沙發軟軟地,很舒服。整個村部,也就支書的屋裡有這樣一個沙發,其他的屋子裡,都是木製的靠椅和硬板凳。
遲立財半天沒有說話,似乎很專註地看報紙,一會兒看得皺著眉頭,一會兒又自個直樂,報紙翻得嘩嘩響,完全沒有重視屋裡另外一個人。
王寶玉沒有說話的機會,只能在沙發上干坐著,他不自在的扭了下屁股,沙發發出吱呀的聲響,聽起來十分彆扭,這讓王寶玉感到更加的不爽。
「他娘的,請老子來就是這樣一個態度,分明是瞧不起老子嘛!」王寶玉心中一陣冒火,暗想,一定要讓遲立財老老實實的。
王寶玉坐在沙發上等啊等,十幾分鐘過後,遲立財才放下報紙,又喝了一口茶水,對沙發上的王寶玉說道:「寶玉,這一次讓你過來,是有幾句話想告訴你。」
遲立財說話的語氣,顯得有些語重心長,似乎在對自己的下屬說話一般,王寶玉聽得有些惱,不是讓自己來算命的嗎?怎麼成了找自己談話了。
「遲支書有什麼話就明說吧!」王寶玉也沒含糊,既然如此,不如開門見山。
「好!我就喜歡直來直去。」遲立財輕拍了一下桌子說道,說完又點上一支香煙,然後瞅著寶玉問道:「你也來一支?」
王寶玉擺手道:「嗓子這兩天咳嗽,不吸了。」
遲立財嗯了一聲,也不再讓,慢慢吐了個煙圈,伸出食指彈了彈煙灰,這才侃侃而談起來,「寶玉,你小小年紀,應該務正業,這看相算命看風水,是封建迷信,是舊社會留下的文化糟粕。再說這一行你爹幹了一輩子也沒掙到什麼錢,你還能指望靠這蓋房娶媳婦?」到底是村支書,說話還是有一定水平的,分析的很是透徹。
「遲支書,我記得有這樣一句話,脫離了科學所能解釋的範疇,就稱作迷信。我認為,這一行是屬於自然科學領域的內容,不是封建迷信,更不是文化糟粕。」王寶玉不卑不亢地說話,幾個月以來,他一直在想,如何解釋自己所學的東西,想來想去,就想到了自然科學這個詞。
遲立財揚了下眉毛,臉上露出些許的驚訝,大概是沒想到王寶玉口中能說出這般大道理,但他又接著說道:「不管你怎麼說,算準了才是真的,像你翠蘋嬸子那樣好忽悠的並不是很多。」
王寶玉此時的臉色有些難看,看來,遲立財對自己的印象很差,如果不能說服他,只怕是在東風村很難立足。
王寶玉盯著遲立財,半天沒說話,遲立財以為說服了王寶玉,臉上微露出些得意,但王寶玉總是盯著自己看,讓他有些不自在,於是,他不由咳嗽了兩聲,又喝了一口茶水。
王寶玉上前一步,仔細盯著遲立財的臉,忽然面露驚訝地說道:「遲支書,了不得啊!你臉上出現了驛馬紋,看樣子要高升,這個窮山溝已經容不下你這尊大神了。」
遲立財也是一驚,不過隨後呵呵笑了,不屑地說道:「寶玉,這事兒裝不了神,我要到鎮里上班的事情,外面早都有風言風語了,還用看什麼馬紋牛紋的。」
王寶玉嘿嘿一笑,說道:「遲叔我可不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正所謂,人的命,天註定,我不但看出來你要走,而且還能看出來你所去的地方,都在你臉上寫著呢。」
遲立財有了些興趣,看著王寶玉說道:「那你說說,我要去什麼地方工作啊?」
見局勢有了轉折姓的逆轉,王寶玉心裡一陣暗喜,他退了一步,重新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的說道:「遲叔的驛馬紋,紋路至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和女人有關係吧?」
遲立財的笑容僵住了,自己要去鎮計生辦的事情,除了龔向軍,沒有別人知道,而且他確信龔向軍跟誰也不會說的,這個毛頭小子是怎麼知道的?
遲立財不自然的笑著反問道:「這不稀奇,我們國家向來提倡男女平等,很多崗位不乏有女同志嘛。再說從古至今,武則天啊,花木蘭啊都是巾幗英雄。國外不是還有女王嗎,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
王寶玉看到遲立財搖頭晃腦的樣子,心中直樂,他打斷遲立財的長篇大論說道:「遲支書,不是所有單位的工作都和女人的下面那東西有關係。」
遲立財有些震驚,連煙都忘了吸。和女人下面有關係,不就是計生部門嘛!這小子莫非真看出來了,這可不妙,如果他說出去,恐怕馬順喜又要使絆子,畢竟馬順喜和副鎮長董平川是連襟,想去鎮里都想得睡不著覺。
如果這事過早宣揚了出去,往大處說的損失就是調動無望,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以後再想有所動作就更麻煩了。往小處說,為了工作的事可沒少拿錢,萬一打了水漂,自己家那閻王婆還不得把自己吃了?想著想著,遲立財不由得愣住了。
「遲叔?遲叔?」對面的王寶玉連著喊了幾聲,遲立財才緩過神來,「煙都滅了。」王寶玉提醒遲立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