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根煎何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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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坐落在景陽門內東門大街上,紅漆大門獸環銅釘,相當的氣派偉岸,宋家發跡數十年,宋德為官雖政績一般,病辭之後行商倒是一把好手,加上閆氏娘家本也是蔚州大戶,閆家無兒,家業盡數傳給閆氏,有了巨大資本的宋德頓時將這些本錢滾起了雪球。
當然,正因如此,閆氏才跋扈潑辣,宋德拿人手軟,也沒辦法在閆氏面前挺直腰桿,當年在北大街安頓宋楠母子,也是苦苦哀求得來的緣故。
四進八開的大宅院,奴僕婢女護院便有三四十個,宋德嫡長子宋環也不是窩囊廢,宋德去世之後,宋環執掌家業,攀上了蔚州府衙的好幾名官員的交情,更是氣焰熏天不可一世。
在閆氏和宋環母子的心目中,宋楠母子早已如一抹灰塵一般被抹去,幾年來他們已經忘了這世間還有故去的宋老爺的另一脈骨血。
太陽升起丈許高時,宋楠和李大牛來到了宋府門外,仰頭望著高高的門樓,宋楠暗自慨嘆,同父所生,命運卻大不相同,一人住華宇大屋,另一人卻連生計也無著落。
守門的兩名家丁穿著嶄新的藍布短衫抱著臂相互聊著什麼,見宋楠和李大牛走近便停止了交談,一人下了台階,上下打量了宋楠和李大牛兩眼,隨即橫開臂膀瞪眼道:「這裡是宋府,不是要飯的地方,去去去,莫來叨擾。」
李大牛怒道:「誰是要飯花子?你才是要飯花子呢。」
那家丁譏笑道:「瞧你身上穿的那破爛樣兒,不是要飯花子是什麼?快些離開,免得吃苦頭。」
李大牛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補丁套著補丁,還有數處磨出了大洞,心氣一下子全無,連爭辯的心思都沒了。
宋楠拍拍李大牛的肩膀以示安慰,上前拱手道:「煩請通報一聲,我要見你家主人。」
那家丁皺眉看著宋楠道:「你又是誰?」
宋楠道:「我姓宋名楠,你進去一說,你家主人便知。」
那家丁喃喃念叨了兩遍宋楠的名字,轉頭對倚在門框上的另一名家丁道:「張三哥,你認識這個宋楠么?」
那張三不屑的道:「我哪裡認識,常言說的好,富在深山有遠親,咱們宋府哪一年沒有自稱姓宋的人來認親?不過是來沾光的罷了,少爺吩咐了,這種人壓根別理。」
台階上的家丁點頭道:「說的也是。」扭頭過來對著宋楠擺手道:「你聽見沒?你這種來攀親沾光的人咱們見得多了,別妄想能攀上親戚,沒用的。」
宋楠嘆了口氣道:「還真是兩條看門狗,狗眼看人低。」
兩名家丁挨了罵,頓時擼了袖子往台階下走,口中嚷嚷著:「找打是不是?跑到宋府來撒野,也不打聽打聽去。」
李大牛見狀不妙,心裡雖然有些打鼓,但還是伸手在地上抄了塊石頭上前擋在宋楠面前,瞪眼道:「你們要幹什麼?」
宋楠伸手撥開李大牛,對他報以感激的微笑,轉頭對兩名氣勢洶洶的家丁道:「事關你宋家生死,你們不願通報也無妨,你家主子出了意外,二位恐怕也脫不了干係,何去何從你們自行斟酌,我在此等一炷香時間,時辰一到我拔腳便走,到時候可別求我。」
兩命家丁被唬的一愣,張三嘴硬道:「憑你胡說八道,我家少爺有何性命攸關之事?」
宋楠轉身走到路邊一棵大柳樹下靜靜站立,連看也不看那兩人一眼,宋楠對這種人太了解了;在後世,宋楠之所以能夠短短數年爬上高管的位置,除了有真本事之外,還深諳人際之道,小人物的心態無外乎要體現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古話才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但他們是絕不肯擔當責任的,他們必會去通報無疑。
果然,兩名家丁沒有讓宋楠失望,嘴上雖兇巴巴的,心裡卻虛了,這少年雖然衣著普通,但說話舉止可不像是什麼破落戶來攀親的,而且干係主人家生死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真的有大事,自己二人如何擔當的起;原本只是懶得邁步子通報,別因此連累了自己便不合算了。
兩人對了個眼色,張三扭頭走進門內,『咚咚咚』跑去稟報了。
李大牛有些心慌,雖然他脾氣勇敢,但畢竟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加上窮人天生便對富人有一種畏懼感,站在宋楠的身邊顯得不知所措。
「楠哥兒,咱們還是走吧,萬一宋府的人翻臉,傷了俺皮糙肉厚的到也罷了,傷了你那可麻煩了,俺也沒法向宋大娘交代。」
宋楠笑道:「大牛兄弟,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不用擔心,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這世上總有些事要去面對,逃避也不是辦法,將來你會習慣的,我要帶著你大牛兄弟享盡人間富貴,便從今日開始。」
李大牛翻翻大眼,心道:別做夢了,能過的了今日一關便謝天謝地了;不過楠哥兒說話的口氣跟換了個人似的,怎麼感覺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片刻之後,宋府門口喧嘩漸起,不一會,十幾名家丁簇擁著一名青年公子涌了出來,那青年公子衣著華貴,面容白皙,五官和宋楠倒有幾分相似,不用說便是宋府大公子宋環了。
「那賤種在何處?還敢來我家胡言亂語,你們一個個都是蠢材,我能有什麼生死大事?擺明了是人家來噁心我。」青年公子滿面怒容,怒斥兩名看門家丁。
兩名家丁差點後悔的撞牆,怎麼就頂不住心虛去通報了,那張三的臉上還有五道手印,便是剛才通報的時候剛報出宋楠的名字便挨了大公子一個耳光留下的。
「在那兒,柳樹下站著的便是,狗娘養的,居然還沒走。」張三指著柳樹下的宋楠和李大牛道。
宋環一撩錦袍邁步下了台階往柳樹下走去,十幾名家丁忙呼啦啦跟上,迅速將宋楠和李大牛兩人圍在當中。
「賤種,是你詛咒我宋府有生死血光之災么?你好大的膽子。」宋環喝道。
宋楠轉過身來,細細的打量了宋環幾眼,見他眉目口鼻和自己確實相像,確定是閆氏所生的宋環無疑,於是拱手微笑道:「大哥好,小弟宋楠有禮了。」
宋環怒道:「誰是你大哥,你個賤種,來此作甚?」
宋楠道:「大哥說話好歹毒,我和你是一父所生,我是賤種,你是什麼?難不成要我回應你一句賤種大哥不成?」
宋環大怒,指著宋楠的鼻子罵道:「你敢罵我,來人,打斷他的狗腿,叫他還敢撒野。」
家丁們虎視眈眈叉手欲上,宋楠高聲喝道:「誰敢?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敢當街毆人不成?這裡是大街上,可不是你宋府的地盤,大明律法可不是開玩笑的,當街鬥毆杖四十,誰不怕去抓進州衙大獄,便來動我試試。」
兩下里高聲喧嚷,引得街上百姓駐足圍觀,不一會便有數十人圍在周圍,紛紛詢問發生了何事;宋環冷靜下來,他可不想被人指責當街指使家丁打人,雖然這樣的事對他而言是件小事而已,就算是州衙門的衙役來拿人,也只是手下的家丁去挨板子,自己事後給些賞錢療傷便可了結。
但宋環不想這麼做,他明顯的感覺到宋楠是有備而來,宋環也是個有心計的人,再沒有摸清宋楠忽然到來的目的之前,他不想輕舉妄動。
「都住手!我宋家詩禮傳家,在蔚州也是有頭臉的人家,犯不著為了個賤種壞了名聲;宋楠,你無緣無故來此滋事意欲何為?是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求我賞你些錢銀度日?這事好辦,來人,叫管家拿幾兩銀子來打發掉這個叫花子,就當是餵了狗了。」
「哈哈哈……」眾家丁一陣鬨笑,本來這話並不好笑,但為了烘托氣氛,便是不好笑也要從嗓子眼裡擠出笑來。
宋楠冷笑道:「今日之事恐怕非幾兩銀子就能打發的了了,該我得的我一分都不能少,統統都要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