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塵起霖落

風襲國靖王府

「夫人，為夫明日即將出征凌雲，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你有孕在身，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紅紗帳下，風襲國靖王爺風束霖懷抱嬌妻，縱使不願，無奈也要說出白天剛接到聖諭。

「夫君，你有沒有想過此次出征太過倉促？此次出征凌雲配合雲納和歸海兩國，此前交戰都是一國，而現在交戰的怕不僅只是凌雲山莊，那雲納和歸海兩國豈會放任風襲一國獲利？」靖王妃水明月依偎在風束霖懷中，心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濃郁。此前，鳳束霖也多次出征，但從未有過這般強烈的不安之情。

「夫人多慮了，王兄已經同歸海國結成同盟，兩國合力攻打凌雲山莊，而凌雲山莊為解燃眉之急也已經同雲納國結盟，惡戰難免，但也不至於會腹背受敵。況且，歸海國已經承諾出兵五萬，加上我風襲的三萬，共八萬對陣凌雲山莊和雲納國的七萬之眾，勝算還是很大的。」水明月的憂慮並非多餘，同士兵相比，凌雲山莊的江湖勢力更勝一籌，以一敵三肯定不在話下，這場仗的勝算並不是很大，未免嬌妻擔心，風束霖把這些話都吞到了肚子里。

許久，懷裡的嬌妻都沒有反應，低頭看看，呵呵，不想盡已睡了。

輕輕撫摸水明月已經五月大的肚子，呵呵，裡面是他風束霖的孩子，只可惜不能親自看他出生了。

翌日辰時，水明月醒來，身邊早已沒了溫度，冰冰涼涼，習慣性的扶上肚子，淡淡一笑，「寶寶，爹爹是不是很壞，都不等我們送送他。」

這樣也好，否則她一定會捨不得，像前幾次一樣跟去的。

起身梳洗完畢，發現案几上一塊晶瑩玉佩下壓一紙：夫人，此玉佩送給我們未出世的如塵，風如塵。愛妃，塵兒，等我凱旋而歸。

拾起通透的天靈玉環，似乎還能感受到夫君曾握在手裡的餘溫，想像著此時風束霖已經身披戰甲，威武出征。這天靈玉環她是知道的，當年先國主欲將國主之位傳於束霖，但束霖手足情深，將王位讓給了他的王兄，避免了一場腥風血雨。作為補償，當今國主給予了他最高榮耀，同時將世上僅此一枚的天靈玉環賜給風束霖。相傳此玉環為上古靈玉，辟邪吸百毒，有緣人得之，可獲靈獸護體。

走出房門，沐浴著越來越溫熱的陽光，一手持玉，一手扶肚，望向東方，風束霖出征的方向，「塵兒，你爹爹放走，為何娘親越來越不安。以前他出征，娘親都是女扮男裝同他共進退，這是娘親第一次同你爹爹分離，怕是擔心的緊，竟也多愁善感起來。」

「元帥，凌雲山莊聚集的江湖勢力越來越大，現我軍已經傷亡超過一萬，必須速戰速決啊。」副將左衛行接到最新戰報后憂心忡忡的對著主帥風束霖彙報戰況。

開戰以來，風襲軍同歸海軍多次政略不合，難以做到真正的合眾，多數是各開各的戰，區區三萬風軍將士根本不是凌雲山莊的對手，更別提支援它的雲納軍。

「左副將，傳令下去，暫停進攻，待本帥再次同歸海商議后再做定奪。」多年的行軍打仗，讓風束霖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只憑三萬風軍根本不可能扳倒凌雲山莊，根本就是送死，歸海國想要坐收漁翁之利，沒那麼簡單。

「是，元帥。」跟在風束霖身邊多年，左衛行也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本來是兩國聯合攻打，但現在只有風軍折了一萬多，而歸海國死傷還不到千餘，每次都是風軍做前鋒，偃旗息鼓之時才出兵，這樣的打法會折兵才怪。戰在凌雲

「左副將，傳令今夜子時拔營兵分三路，分別從左中右進攻凌雲山莊，屆時歸海會出兵兩萬，一萬在我軍之前做前鋒，剩餘一萬在我軍後方設埋伏，伏擊雲納援軍和新增江湖勢力，以免我軍腹背受敵。另外，派人向王兄奏報增軍兩萬，凌雲山莊比想象的更厲害。」這是風束霖同歸海元帥蕭允錚商議了兩個時辰的方案，兩方各出兵兩萬，換歸海軍做前鋒，於今夜子時發動奇襲，雖爭取不到對方五萬全軍，這樣的方案也足可以一洗這幾月來的頹敗，定能大傷凌雲山莊元氣。

「是，元帥。」左衛行接到這樣的帥令非常欣慰，只要不是風軍孤軍作戰，同歸海共戰，這一戰定可以收到很大的效果。

靠近凌雲山莊勢力範圍的一個山腳村裡，水明月拖著大大的肚子在屋內來回踱步，離此不遠處就是風軍大營，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此刻正在運籌帷幄。

到底是放不下心，水明月在風束霖出征的第二天就帶了貼身丫鬟綠湘和五六個侍衛秘密出京，挺著五月大的肚子來到了凌雲山下。所以這幾個月風束霖的情況她都一清二楚，風軍每次出征的號角聲都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風束霖出了幾個月的敗仗，傷亡慘重，這是從沒有過的。歸海一直拖拖拉拉，這樣下去，凌雲山莊江湖勢力越聚越多，對風束霖就越來越不利，歸海國到底想幹嘛。

「啊……」腹部突來的陣痛打斷了水明月的思索，「啊……」

「王妃……」一旁服侍的綠湘慌忙上前攙扶，「王妃，你怎麼了？」

「快，扶我到床上……啊……」水明月掙扎著在綠湘幫助下向床邊挪去，難道？

「王妃，王妃……綠湘這就去叫大夫」綠湘發現水明月臉色疼的蒼白如此，一時沒了主意，只是慌忙去外屋找大夫，幸好出京時為了王妃身體帶了大夫和產婆通行。

「綠……湘……產婆……啊……」下體撕裂般的疼痛另水明月差點昏過去，於此同時風軍的出兵號響起，心裡「咯噔」一下，本就濃郁的不安排山倒海般襲來，夫君，夫君……

「產婆……產婆……對……」慌亂的綠湘總算找回了點理智，立刻去外屋找產婆去。

「啊……啊……」手裡的天靈玉環都快被捏碎了，「啊……夫君……」

「王妃……用力……再用力……」產婆汗流滿面的忙活著，胎位不正，難產，已經兩個時辰，孩子還是沒有出來。

「啊……綠……湘……」已經不知道暈過去幾次了，水明月再次痛醒來，她剛才夢見了，夢見風束霖全身血淋淋和她告別，任憑她怎麼挽留都不能留住他，好害怕，從沒有這麼害怕過，「留下……一個侍衛……啊……」

「王妃……王妃……綠湘在，您有什麼吩咐？」綠湘也是頭一次碰到這樣的場景，手足無措的在一旁幫襯著。

「其他侍衛……啊……去尋……王爺……啊……快……」夫君，夫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快……」

「好，好，綠湘這就去。王妃放心，王爺知道一定很會高興地趕過來的……」綠湘放下汗巾，跑向門外，王妃如果早告訴王爺就好了，就不用一個人這麼痛了。

「啊……夫君……啊……」水明月緊握拉環，拼盡全力，「啊……」，再次昏了過去。塵起；霖落

月落，燈滅，晨露。

「哇……」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震動了整個小村子。

三日後，昏睡了三天的水明月疲憊的睜開眼，一旁的綠湘激動地哭了起來，「嗚嗚……王妃……您終於醒了……」

「綠……湘……，扶我……起來……我嚇壞你了。」小丫頭，真是的，肯定以為我醒不來了。

「嗚嗚……王妃……真的嚇壞綠湘了，小郡主出世后，您就血崩，好多好多血，嚇死綠湘了。」回想起當時的水明月下身全部染紅的樣子，綠湘心有餘悸，當時大夫都快沒折了，幸好王妃求生意志強，不然真不知道……「小郡主？是塵兒，綠湘，快把塵兒抱給我看看……」一提到自己的孩子，水明月原本虛弱的身子似突然注入了多許厄新鮮血液，強撐著身體靠在床沿上，一臉期盼的望著綠湘，塵兒，呵呵，塵兒。

「王妃別急，綠湘這就去把小郡主抱來。」綠湘這才想起水明月還沒見過小郡主，忙出去將風如塵抱來。

「塵兒……塵兒……我的塵兒……」水明月滿臉幸福的抱著風如塵，小傢伙正在乖乖的睡覺，小心的輕撫著滑嫩滑嫩的小臉，這是她和風束霖的孩子，他們共同的孩子，「綠湘，王爺回軍營了嗎？他看到塵兒是不是高興地要飛上天去了？」

「王……王爺……」不能說，王妃才剛剛醒來，怎麼能受得了，綠湘強忍著心中的難受，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王爺看到小郡主可高興了，王妃您昏了三天，王爺也抱著小郡主守了您三天，剛剛軍中來急報，王爺吩咐綠湘一定好好照顧王妃和小郡主就先回營了。」

「是嗎？呵呵，塵兒，你看你爹爹多有本事啊，塵兒……」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下了，夫君來看過她，也不像之前那麼不安了，呵呵，真的是她想多了，風束霖行軍打仗這麼多年，戰功赫赫，怎麼可能會……

「嗚……嗚……」

「綠湘，這是什麼聲音？」這號角聲，號角聲，不是風軍的，水明月敏銳的捕捉到了綠湘臉上的驚慌，咽了口口水，「綠湘，這是風軍的號角聲嗎？是不是王爺勝利鳴鼓收兵了？」

「回……回……王妃……綠湘愚笨……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綠湘緊張的握緊雙拳，現在絕對不能讓王妃知道，決不能，「綠湘，本妃要見王爺，速去請王爺，就說本妃生命垂危，欲見他最後一面，快去。」綠湘，一定要去請，一定要去請。

「回……回王妃，王爺適才吩咐軍中有要事，不得打擾，還請王妃……」怎麼辦，快要瞞不下去了，怎麼辦。綠湘急的都快跳起來了。

「他……在軍中？」水明月似是再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小心翼翼的問，抱著風如塵的手勁明顯加大了。

「是……」

「綠湘，告訴我他在哪裡？如果他在營中，怎麼會想起別國的軍號，他在哪？」瞞天過海

「哇……哇……」水明月的失控捏醒了熟睡中風如塵，響亮的哭聲似在同她母親一起質問綠湘，風束霖在哪？

「王妃……哇……」水明月的咄咄逼人輕易衝垮了綠湘的防線，悲痛瞬間決堤，「王爺……王爺……」

「說。」雖然心裡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但還是希望綠湘能給她一絲希望。

「我來說。」一聲響亮的男中音從門外傳來，水明月認得，那是風束霖副將左衛行的聲音。

一身重傷的左衛行的「砰」的跪倒在門外，緊咬牙齒，深吸空氣，以悲愴欲哭的渾厚聲音訴說著最殘酷的事實，「三天前的夜裡子時，風軍按照王爺吩咐同歸海軍隊共同攻打凌雲山莊，一萬歸海軍做前鋒，我風軍在後，另一萬歸海軍在後伏擊雲納增軍。大戰持續了三個時辰，重擊了凌雲山莊，王爺下令退兵，豈料，豈料……」左衛行聲音梗咽，這之後的每個字都讓他沉重萬分。

「說……」水明月早已將風如塵交給綠湘，掙扎著從床上爬起，踉踉蹌蹌的走出房門，在左衛行面前停下，用盡全身力氣挺直了腰桿，她不會就這麼倒了，她要記住今天，記住一切。

「經過激戰風軍只剩不到一萬，回程途中，遭到了兩萬雲納國的埋伏，天殺的歸海以大營遭到了凌雲山莊江湖勢力偷襲為由，後面的一萬軍隊根本就沒有出營，最終風軍全軍覆沒，王爺同微臣拚死殺死一條血路，王爺……王爺重傷之下還替微臣擋下一箭。等到王妃派來的侍衛找到王爺時，王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來不及了……王妃，是微臣無能，未能保護好主子，微臣以死謝罪不足惜，但王爺臨終前吩咐微臣要保護好王妃和小主子，王爺說……」

「說。」

「王爺希望不要讓小主子出將入相，他相信王妃知道該怎麼做。」

「他在哪裡？」夫君，我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就那麼流下了，夫君，我不想讓你心疼，你說過，我一哭，你也跟著疼，但是，夫君，我控制不住，它自己就那麼掉下來了，夫君……

「請王妃看在小主子的份上保重身體。」

「他在那裡？」

「請王妃恕罪，這三天歸海國和雲納國以及凌雲山莊都在尋王爺蹤跡，微臣怕王爺遺體受損，以王妃和小主子安全為重，私自下令將王爺遺體火化，請王妃恕罪。」左衛行恨不得殺了自己一百次，是他護衛王爺不利，還讓王爺替他擋了一箭，還私自逾矩處理了王爺遺體，每一條死一千次都不夠，但他不能死，他必須替王爺守著王妃和小主子。

「你做的很對，他在哪裡？」夫君，你放心，我和塵兒會好好活下去，我會保護好塵兒的。

拜祭完風束霖，水明月人等踏上了回京之路。

在回京之前，水明月將左衛行叫到了身邊，現在不是傷心地時候，為了塵兒，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左將軍，王爺生前親信你可都清楚？」

「回王妃，微臣雖然不能清楚全部，但也可以知道八九成。」

「好，左將軍，回京后，你以小主子之名命令他們按兵不動，極力撇清同王府關係，隱藏實力。另每年的王爺忌日秘密聚集於京城城隍廟，屆時本妃將告訴他們該怎麼做，王爺之死並不是那麼簡單，或許這只是一個陰謀的開始」

「微臣回京后立即著手此事。」王爺啊，相信小主子在王妃的保護下一定可以健康成長的。

「左將軍，有多少人知道小郡主是女兒身？」水明月看了看懷裡熟睡的風如塵，塵兒，娘親會拼盡全力護你周全。

「三個，綠湘，產婆還有微臣，侍衛只知王妃誕下小主子。」

「封了產婆的口，綠湘本妃自會處理，記住以後只有小王爺，沒有小郡主。」塵兒，為了你，娘親沾血又如何。

「王妃？」左衛行並不明白水明月此舉，對他們來說，小郡主和小公主沒有區別，都是王爺唯一的血脈。

「要想活命，塵兒必須是小王爺；要想獲得皇家保護，塵兒必須是小王爺；要想不成為棋子，塵兒必須是小王爺；要想引蛇出洞，塵兒，必須是小王爺。」塵兒啊，娘親對不起你，不能讓你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成長。

「王妃考慮的及時，末將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乏了，你先退下吧。」

「是，請王妃早些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