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塵埃落定

連日來，見龍焰連因為季清妍的事很長一段時間都鬱鬱寡歡，童天愛心裡也不好受。這天，兩人上床休息，她依入他懷中，這才忍不住問他。

「怎麼？還在因為季清妍自責？」

龍焰連眉頭深鎖，經不住嘆了口氣。

「這件事，說起來是她一手造成的，你沒必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不管怎麼樣，說到底，她也是因為我才……我實在難辭其咎。雖然因為她之前犯下的一些錯誤，我責怪過她她，但終究不希望她付出這種『代價』。不管她做了多少錯事，我還是希望她好好的！」

「我明白！但現在也好啊，她答應了蕭慕的求婚。以後有人照顧她，你也不用這麼擔心！」

「正因為她答應蕭慕的求婚，我才更擔心。我很清楚那丫頭的脾性，她答應蕭慕，並不是因為愛他，只是想跟我鬥氣，或者暫時找一根救命稻草，我怕她日後後悔！」

「說的也是……」童天愛也清楚，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有多麼痛苦。她猶豫了片刻，抬頭問他，「要不然，我明天去勸勸她？」

「你？」龍焰連皺眉，對她這個提議並不感冒。「還是算了吧！」

「怎麼？怕我會傷害她？」

「當然不是！就算是，我也該擔心她傷害你！我真沒想到，她在背後操控妖嬈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

車禍發生后，龍焰連一直覺得事有蹊蹺，便派人去查，結果找到了妖嬈，她將和季清妍的所作所為全部抖了出來，令他極度震驚。

但季清妍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加上童天愛也並不打算再追究她的責任，他便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

想到這，龍焰連分外感動，不由得握住了童天愛的手，目光里涌動著暖流，「謝謝你這麼善良，願意原諒她！」

童天愛也動情地回答，「那是因為我愛你啊！她是你在乎的人，所以我原諒她，我不想你夾在我們之間左右為難！」

「你放心，經過這次的事，她應該也醒悟了，不會再對我怎麼樣！再說她現在已經……還能怎麼傷害我？」

「我是擔心適得其反！非但沒能勸服她，還激怒她！」

「這你就不懂了吧？」童天愛眼珠子咕嚕一轉，「有時候情敵說的話，比任何人說的都有用！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

「好了！你就放心把這件事交給我，再不濟，只是無功而返，絕對不會適得其反，我向你保證！」

見她好像很有信心，龍焰連點點頭，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天愛，謝謝你！」

……

翌日，童天愛便帶著水果籃去了醫院。走到病房門口，她稍稍停了停步，做了幾個深呼吸。接下來可能要應對各種狀況，她必須冷靜形事，絕對不能衝動。

敲了敲門，裡面沒反應。她推門進去，見季清妍衣冠整齊地坐在輪椅上，看樣子要出去。

一愣，「你去哪？蕭慕呢？」

季清妍本來眼裡含著淚水，一見她來了，立即像鬥雞一般豎起羽毛，對她充滿了抗拒，「你來做什麼？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我來探望你！」

「探望？」季清妍冷笑，驕傲與自尊像一把利刃插入心臟，「你是來看我有多悲慘吧？你看到了，我已經變成了一個殘廢，你滿意了嗎？」她憤怒地指向門，怒吼，「出去！」

「你別這樣，我真的只是想來看看你，沒有惡意！阿焰，他很擔心你！」

「他擔心我？」季清妍自我冷嘲，「如果他擔心我，就不會對我說出那麼殘忍的拒絕，我也不會發生車禍！」

「你發生車禍，並不是因為阿焰，而是為了逃避妖嬈！」

季清妍臉色一白，眼神流露出恐慌。隨即飛快別過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妖嬈已經被抓住了，她把你們做的一切，都告訴了阿焰！」

她握緊拳頭，指甲狠狠嵌入肉里，「那個賤女人故意陷害我！」

「是嗎？包括你關了她整整五年，包括你放她回御凌爵身邊？包括你們謀划的那一切？」

季清妍情緒激動，咬牙切齒地叫囂，「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賤人，我不會變成殘廢……」

「所以你承認了？」

「……」

「你放心，我不是來跟你算那些舊賬！我只是想勸你考慮清楚，和蕭慕的婚事！」童天愛無意望向她身後，瞥見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紅色絲絨禮盒及一封信。

她意識到些什麼，「退婚，一聲不響地離開，這就是你的決定？」

季清妍眼神沉痛，閃避，「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我認識的季清妍，像只驕傲的孔雀，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勇氣令我佩服，沒想到會像只鴕鳥一樣逃避。你很清楚，無論你逃到哪裡，蕭慕都能找到你！」

「我父親已經安排好了，他找不到我！」

「如果想要找一個人，即使把整個世界翻過來都要找到她！蕭慕絕對能做到，所以你逃避不過是自欺欺人。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他結婚，就和他當面說清楚，這樣對他才公平。」

「當初我答應他的求婚，只是一時衝動……我現在後悔了！」

「你說的是『當初』，那現在呢？這些日子他一直守著你，默默為你付出，你一點都沒有被他打動嗎？」

季清妍眼中一陣刺痛，心酸不已。

怎麼可能沒被他打動？正是因為被他打動了，她才要逃避！

由她的神情，童天愛看出她對蕭慕絕非沒有一絲感情，這令她有些意外。

但人在脆弱的時候，往往最需要關心，一絲一毫的溫暖，都顯得彌足珍貴。來自一個男人的關愛，在這時分外動人。

「你喜歡他，對嗎？至少，你對他心動了！既然這樣，為什麼要逃避？」

季清妍眼眶泛紅，冷笑著反問她。「不逃避又能怎麼樣？我現在已經這樣了，我不想成為他的包袱，不想他日後後悔！」

「你怎麼會這麼想？那個自信驕傲的季清妍去哪了？」

她深吸了口氣，鼻息間儘是濕意。「早在車禍讓我變成殘疾，那個季清妍就已經死了！」

童天愛很痛心，很替她不值。「難道就因為雙腿不能行走，你就自暴自棄，放棄自己的愛情？」

「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雙腿殘疾意味著什麼！如果你變成我這樣，你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不會！」童天愛不假思索，異常堅定地回答。「即便我雙腿殘疾，或者再也看不見，我也不會離開阿焰！只要和他一起，任何難關都能克服！」

「呵，你說得輕鬆……蕭慕現在不介意，可是久了，他就會覺得我是個負擔，我不想他嫌棄我！」

「我明白你的擔心，但蕭慕對你的感情是真的。雖然他以前可能很花心，但自從他和你在一起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沉穩了。上次我見到他，能感覺到他完全不一樣了，像一個成熟男人一樣有擔當。他說，他想和你組成一個家庭！」

童天愛走到她面前，頓身，試著握住季清妍的手。被她甩開，依舊緊緊握住，「如果你因為腿疾完全放棄自己，那你的人生就徹底完蛋了！」

「你失去的只是一雙腿，並不是全部。你還有美貌、才華、關心你愛你的人，還有蕭慕，你不是任何人的負擔！」

「你來就是想對我說這些？」季清妍苦笑，「你已經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你不是該恨我嗎？你甚至可以去告我謀殺，為什麼你不這麼做？」

「因為我能理解你，愛一個人整整十幾年，為他傾盡所有，他卻娶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換做是我，我也受不了。愛都是自私的，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我並不偉大，並不善良，面對愛情我也狹隘，所以我覺得我應該理解你！更重要的是，你是阿焰最重要的親人，無論了你犯下什麼錯誤，我都該學著原諒你，接納你！」

過去的一年來，季清妍一直視童天愛如眼中釘，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虛偽噁心的女人。

可是今天，當她說出這番話，她竟然動容了，相信她所說的這番話絕非假惺惺，故作偉大，甚至開始覺得那張從前一看就令她恨得胃酸狂涌的臉也沒那麼討厭了。

「人生最痛苦的，是不願放過自己，為了得不到的，忽視自己所有擁有的，就像一隻困獸一樣，永遠無法得到幸福。緊握拳頭，什麼都沒有，一旦鬆開，卻可以得到全部！你試著把手鬆開，會發現自己擁有的其實很多……」

季清妍被撼動了，只是面子上過不去，掙開她的手，「沒想到勸服我的，竟然是我最討厭的人！」

「勸服？」童天愛眼睛一亮，「所以你決定留下？」

「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我和蕭慕婚姻不幸福，回來跟你搶阿焰，你會為留下我後悔！」

「比起自己沒做過的事情後悔，倒不如後悔自己做過的，不是嗎？」

「少搬出這些大道理，啰嗦！」

「知道了，我扶你回床上吧！對了，得趕緊把這封信藏起來，不然被蕭慕看到就糟糕了！」

正說著，門突然開了，嚇得童天愛趕緊把信塞進褲袋裡，季清妍也嚇得一驚。

見兩人的眼睛瞪得跟燈泡似地看著自己，蕭慕一怔，「怎麼了？這麼看著我？該不會在干架吧？」他玩笑道：「表嫂，不許欺負我未婚妻啊！不然我不客氣！」

「有你這麼位護花使者，我哪敢欺負她啊！」童天愛回嘴調侃，「不過我是孕婦，打孕婦可是重罪！」

「沒人說要打你，最多把你拎出醫院扔大街上去！」

蕭慕敏銳嗅出這兩女人之間的火藥味沒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必然是很開心的。樂呵呵地抱起季清妍，「你怎麼坐這了？趕緊躺床上，穿衣服打算去哪？該不會逃婚吧？」

她眼神閃爍，「當然不是……我想出去走走……」

「我在的時候怎麼不說？咦，戒指怎麼摘下來放著？莫不是打算還給我？」

季清妍笑笑，「不是！結婚的時候，你再親手給我戴上吧！」

聽她親口說「結婚」，蕭慕心裡別提多美了，「好嘞！遵命！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

童天愛哆嗦，「你這老婆奴有必要這麼秀甜蜜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婆本來就是用來疼的，受不了趕緊走，別妨礙我們膩歪！」

「行！我這電燈泡趕緊退場，不妨礙你！」童天愛實在受不了他，沖季清妍一笑，「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季清妍眼中鋒芒褪去，也回以一記善意的微笑，「嗯！」

等她走到門邊，又忍不住叫住她，「童天愛……」

「嗯？」

「我們的婚禮，你和阿焰都來參加吧！」

童天愛受寵若驚，甚至覺得有些感動，連忙點頭，「好啊！一定會來參加！」

季清妍望向自己的手，輕輕鬆開拳頭，裡面盈滿了陽光。

嘴角暈染開一絲一絲的笑意，越揚越高。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露出如此燦爛，發自真心的笑容。

童天愛說得對，放手，不再為難自己，真的輕鬆很多！

她很慶幸自己終於能那段讓她執迷不悟，作繭自縛了十幾年的感情，否則她還不知要為此痛苦多久，甚至一輩子都會活在痛苦之中，萬箭穿心，萬劫不復。

可現在，當她放開手，才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反而會為重新開始一段感情，去接納一個人而感到期待。

以後的她，必定會為今天做出的決定感到慶幸。

……

對童天愛勸服季清妍這件事，龍焰連佩服得五體投地，一直猛誇『我老婆有本事，我老婆厲害』。直到事情都過去半個多月了，還津津樂道的。

「寶貝，你當時是怎麼勸服季清妍那倔丫頭的？快告訴我！」

這個問題童天愛已經回答了無數次，都快被他纏瘋了，「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嗎？我真的沒說什麼，就是跟她講了些道理！關鍵是她自己想通了。」

「她能想通？我才不信！我都勸過她多少次了，她都不聽，這會兒你勸她，她倒安心嫁給蕭慕那混蛋了？」

「那是蕭慕的真情打動了她！再說你是她愛的人，她在你面前當然把自尊捧得至高無上，哪聽得進去！」

「不管怎麼說，總算解決了一件大事，我踏實了！」龍焰連把她當寶貝似地，親了又親，怎麼都膩歪不夠，「老婆真厲害，我得好好獎勵你！」

「怎麼獎勵？」

見他眼裡閃動著曖昧的邪光，童天愛頭皮發麻，背脊發涼，「喂……你不是吧？別亂來！我現在都五個月了，可經不起折騰……」

龍焰連誘惑地舔唇，「老婆，我保證一定溫柔……」說著就像餓狼一樣撲上去，把她壓在床上，但拱起身體，盡量不碰到她的肚子。

童天愛自然奮力抵抗，「喂，龍焰連……你別鬧……禽獸啊你……別亂來……」

兩人正鬧騰著，手機突然響了，童天愛如獲大赦。「電話、電話……」

看手機已經快十二點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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