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讓開，讓開！快讓開！歐陽特助回來了！」在盡忠職守的小李子的護送下，不費吹灰之力，她就成功擠開了起鬨看熱鬧的人群，朝著此刻正站在警察叔叔邊上，舉著副望遠鏡朝天觀望的某禿頂老頭走去。

「歐歐，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TONY的額頭已經擠滿了「蛤蟆油」，賊亮賊亮地放著光。「這位是我們AMI的首席公關——歐陽晴逸小姐！」朝著身邊不苟言笑的某制服同志介紹著。「歐歐，這位是110的民警隊長！」

首席公關？她喜歡這個稱呼！

不露聲色地綻放微笑，伸手，「隊長，您好！」與一本正經的隊長握手N下，跟兩個國家領導人物會晤似的鄭重。扭頭，湊到某人耳邊，「什麼時候給我升的職？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TONY拉過她，小小聲，「就在剛才！公司中高層領導商量之後決定的。你原有的工資上漲30%，年底獎金另計，滿意不？」

就在剛才？都有人跳樓了，公司的那幫中高層敗類們還有這閑功夫，商量給她漲工資？這樣的鬼話，就連三歲的小孩都騙不倒！暗暗環顧四周，漸漸聚集起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再抬頭看了一下樓頂……歐陽晴逸估摸了下現場的狀況，看起來不妙。明天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一定是AMI的了……

對了，怎麼不見那個女人？視線重新回到眼前一臉獻媚的TONY身上……原來如此！看來她是沒擺平！如果擺平了，這個「首席公關」的新職位就不會輪到自己了。

這個時候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時？女人奸笑著，「單休改雙休！」

「行！行！依你！拜託，快點，人命關天！」

得逞！「著什麼急啊？他沒想真死！」

「你怎麼知道？」

她當然知道。要想真死的話，何必挑跳樓這種引人注目的轟動途徑？要想真死的話，上了樓頂二話不說就應該直接跳下來，還在上面晃蕩來晃蕩去裝什麼內心掙扎？

哎！勞碌命啊，偶爾還要客串「談判專家」！

進電梯，上樓頂。

「陳國平，男，54歲，AMI清潔工人，早年喪偶，獨自一個人拉扯大三個兒子。據說是因為不滿公司這次的待遇福利改革制度，沒有考慮給清潔工人加工資，所以要跳樓。」忠心耿耿的小李子已經在剛才她與TONY「討價還價」的空擋，充分發揮了AMI包打聽的才能，將第一手資料送到歐陽晴逸的耳邊。

滿意！點頭！算是充分肯定了他的工作成果。

小李子頓時受寵若驚，竊竊聲開口，「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當你的助理了？」

助理？她自己就是公關經理+副總經理特別助理，再找個助理不是跟自己分飯吃嗎？當然，AMI所有的公關經理都有自己的助理，除了歐陽晴逸。

「我不需要每天身後跟個「怨靈」一樣的東西！」在N次這麼重複之後，TONY終於妥協，考慮到她開車的「超人」技術，特別增派了個司機給她，也就是我們可愛的小李子。

李子本來是個安分守己的好孩子，可自從某天看見金英的助理耀武揚威之後（雖然自己有幫他加倍討回公道），就整天嚷嚷著要做她的助理，原因是：助理說話的聲音都可以比司機大一些。

她歐陽晴逸向來是有便宜就占的人，而我們可憐的小李子卻把她當成了從後勤部拯救出來的唯一稻草，死拽著不放。所以，要他做撒就做撒，要他往東絕對不會往西。說穿了，就是比古代的奴隸少了根鐵鏈條，比現代的廉價勞工穿得更體面點罷了。

「AMI一共幾樓啊？」她忽然間冒出這麼一句來，倒是讓身旁的小李子愣著了，「呃……不算樓頂小花園的話，應該是六樓吧！」

六樓？歐陽晴逸眉毛一挑。

「怎麼了，歐陽特助？」在這家公司做了三年，竟然連大樓有幾層都不知道的人，恐怕也只有她大小姐了。

女人胡亂揮了揮手，「沒什麼。」

其實只是突然想起了網上看到過的一個段子：跳樓自殺請注意！痛快一點到八樓；喘口氣到七樓；想掙扎到六樓；想殘廢到五樓；想住院到四樓；純粹想嚇人到三樓；跳興趣到二樓；只想看熱鬧到一樓。

難怪折騰了這麼久，原來是介於喘口氣和掙扎之間，費這麼大勁兒！

「叮——」電梯示意到達目的地。

嗬，好傢夥！原來頂樓看熱鬧的人也不比樓下的少。

這個時候，歐陽晴逸不得不開始佩服自己的視力了。在這麼一大幫興緻勃勃的人群中，竟然還能一眼就找到那個「閃閃發光」的女人，實在是不容易。

「我說『先鋒部隊』，情況怎麼樣了？」

金英回頭瞥看，一兩秒的意外，隨後又恢復了坦然，「你回來得倒是挺快的啊！美國到這裡的航班提速了嗎？呵呵……」

這個死女人還在恥笑剛才她接客人的事情！「能不快嘛！TONY老大催死了催，首席公關的職位可不等人啊！」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首席公關？」

看那女人一臉詫異的表情真是有趣極了！正了正制服，理了理髮型，歐陽晴逸踩著高跟鞋故意擠開對方，「不好意思，剛剛上任！借過，讓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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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樓，是以前只在電影里才能看見的鏡頭，不過近兩年來，隨著記錄片以及民生類新聞的火熱，電視里也時常能夠看到了。樓頂已經不是唯一的選擇，如今流行爬廣告牌，爬電視塔，反正什麼容易引人注目就爬什麼。但因為警察的全能，所以多數案例都是被成功解救的。

歐陽晴逸擠出人堆，不用抬頭，就能看見那個顯眼的位置——AMI花園的頂棚上，一個還拿著清潔用掃帚的老頭正呆坐著，想來他應該就是陳國平了。下面的平台空地上站了好幾個警察，有拿大喇叭在跟當事人交涉的，有在現場維持秩序的，總之各個都神情緊張。

「談得怎麼樣？他鬆動了嗎？」首先，要了解當事人此刻的心理狀態。

跟在身後的金英出聲，「我剛才跟他談了整整半個小時，基本上是說通了，再等善個后就應該拿下了！」

切！當她歐陽晴逸是吃素的啊？「哦，說通了？那他怎麼還在頂棚上坐著呢？」

「……」一時詞窮，轉身假意道，「半個小時不停開導他，是誰都能撐得下來的嗎？哎喲，我渴死了，得下去喝點水！公關甜美的嗓音就是生命啊！」

「水？給，水！」盡職遞上農夫山泉的人是金英的助理，速度之快實在值得她的小李子學習。可憐啊，被那雙銅鈴凶眼瞪得快成蜂窩煤了。

「歐陽特助！特助！危險啊！」小李子喊出這句的時候，大家才看見某個身影正在笨拙地順著焊接稈子往花園頂棚上爬。「別上去，危險！」

危險？跳樓這類都是她歐陽晴逸讀書的時候玩剩下的。

還很清楚地記得，只要父母一提到考試成績，她就可以在三秒鐘之內淚如雨下，悔恨交加。如果是闖了禍要罰關禁閉，她就爬上自己的陽台上，以死來進行家庭革命。

屢試不爽，成功率極高！什麼倒掛金勾，後空翻落地這都難不倒她，那時候還經常被某人嘲笑，「你是不是屬蝙蝠的啊？」

哎，那個某人啊！如果被他知道這麼多年之後，自己又重操起了「舊業」，不知道會有何感想？當初還信誓旦旦，口口聲聲答應他要做淑女的啊……哎！繼續嘆氣，老黃曆的事情了，還想他做什麼？我爬，我爬，我爬爬爬！

才剛爬到一半呢，就聽見下面女人的尖叫，「啊——他站起來了，他站起來了！」大姐，你就不許人家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啊，他坐得腿麻了行不行啊！

「啊——他走到邊上了，他走到邊上了！」又是驚天動地的一聲。

告非（上面「告」，下面「非」，打一個字）！歐陽晴逸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手腳並用不算，還朝下面嚷嚷，「趕緊想辦法攔住他，等我上去再跳啊！」

暴怒，暴怒！噌噌噌，迅速爬到了頂棚上頭，好不容易搖搖晃晃站直了身體，這時候歐陽晴逸才真正意識到年齡不饒人！奔3的身體，實在抵不上當年的勇猛，往下一看地，再向上一望天，頓時只感到血液逆流，衝破了天靈蓋，她開始腦充血……

無奈，剛剛背負起「首席公關」這個稱號，怎麼的也得死撐到底！

「老……陳爺爺！」醞釀了老半天，才喊出來。本來想叫他「老陳」的，貌似不妥！陳大叔？陳大伯？還是一步到位，直接嘴巴甜甜的「陳爺爺」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聲親情攻勢起到了效果，還是被一個明明已經快30還裝可愛的女人嚇到了，陳國平他……他他竟然停下了腳步，轉回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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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了？」非常有磁性的男聲，低沉卻很嬈人。身為公關，職業病讓金英對聲音好聽的人向來多添幾分好感（那個女人除外）。異常嫵媚地回頭，「什麼怎麼樣了？」看清楚對方之後，明顯一愣！

這個男人，她知道的並不多。挺拔的身材、寬厚的肩膀，隱約看得出襯衫下面是經年累月鍛鍊出的肌肉。濃黑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樑及微薄的唇，刀刻出來的堅硬線條，無論是在男人眼裡還是女人眼中都是難得一見的英俊男子。今天早上，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忍不住在想，這個充滿誘惑力的男人如果去拍CK的內褲廣告一定很適合。

「ERIC！啊不，總監！」雖然他說直接叫他的英文名字就可以了，但新官上任，還沒摸清楚底細，就算是金英這樣AMI的老員工也不敢隨意怠慢。更何況人家是管財務的，以後還掌握著大家吃飯的生殺大權。「公關部的一個同事已經上去十分鐘了，情況應該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應該？眼睛習慣性地一眯，「哦，是嗎？樓下這麼多記者也在你們的掌控之中？」

「……」金英這時候才感覺到他俊美外表下的犀利，迫人的氣勢在某種程度上像極了她熟悉的那個女人。

「人容易救，AMI怎麼救，這個善後的工作才是你們公關部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吧！」做企業文化、形象設計、管理定位、員工培訓的AMI竟然也會出現因為制度不合理，員工鬧得要跳樓這樣的大事件，以後還怎麼經營下去？如今擺在眼前最大的公關危機就是這個！

金英被他一語點醒，即使是幫其他企業處理過許多公關危機的老手，也開始慌亂了。

「是誰在上面？」他半側著身子向花園頂棚上頭望去。正午的陽光直逼人眼，看不仔細，在閃爍的光暈下隱約可以發現兩個身影坐在一塊隔熱板上，似乎在交談著什麼。

「啊？哦！我們的首席公關，歐陽特助！」回答是對那女人一臉崇敬的小李子。自己家的主子如此英勇，他當然也是臉上有光，說話都敢大聲了。

「是她？」就是早上應該來接他飛機的那個公關經理？

有意思！看來這個女人的膽子也不小，竟然敢上去跟個一心尋死的人周旋。

不過，今天早上他就已經領教過了。

呵呵……歐陽……

又是一個姓歐陽的……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