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最是擁擠。

每年，梧桐花飄零的時候，總是喧鬧著從各自的樹梢奔涌而泄，大片大片的，在褐色的枝椏間抖擻、舒展，濃濃的，飽滿而熱烈。

從公寓到AMI，必定會經過那條種滿梧桐的路，經過曾經的市高級中學……每次，都盡量以最快的速度開過；每次，都盡量目不斜視……說要忘記這條路，以及這條路上曾經鮮活的印象的，但現在，硬生生被堵在這裡的她又有什麼辦法？

MINICOOPER的敞蓬版，無論停在哪裡，即使是垃圾桶邊也一樣萬眾矚目。望了望前面長長的車龍，實在是百無聊賴，歐陽晴逸一邊搖上車窗，一邊伸手在臉上抓呀抓。

紅紅的斑點，因為過敏。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季節總是會讓她坐立難安，奇癢難止的感覺……

癢！癢！癢！

抓！撓！掐！

保持身體平衡的同時，要做出各種既不防礙止癢又幽雅大方的高難度姿勢，實在是在挑戰人類極限！摩托車上飛車表演看過吧？就跟那個差不多……撮，揉，捏……哎呀！反正兩隻手能使出的動作她都在嘗試……

前面踩著單車的男生時不時回頭，「別再抓了，都破皮了！」

「少羅嗦！踩你的車！」

終於，在他第N次回頭的時候，撞上了從邊上小岔路口拐彎出來的另一輛車。

車倒，人也倒。

「騎自行車眼睛還看在後面，你以為你是張果老啊！」

男生並沒有還口，不是因為理虧詞窮，而是剛想伸手去扶倒地的女生，看看她有沒有磕著碰著的時候……奇迹出現了！

雖然屁股落地的那一刻，免不了驚慌失措，但手指卻仍然沒有停止跡象地四處亂抓。「吱溜——」帶著明顯掙扎的勉強表情，敏捷地從地上一竄而起。賊眉鼠眼地左右環顧一番，在確定沒有熟悉人見證這丟人的一幕之後，如負釋重地吐出一口長氣，「哎！還好，還好……」心事落下了，小臉也就有時間擠出委屈的表情了，「以晨，55555555，好疼噢！」

男生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拽著她的手，邊察看邊問，「哪裡疼？」

「全身，都疼！」

哎！以前他只聽說過有「后怕」這個詞，今天歐陽晴逸算是讓他又長了見識了，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后疼」一說……

「歐陽小姐，你沒事吧？」

「歐歐，你沒事吧？」

緊跟在他們後面的小轎車立刻停下，一前一後車窗里探出兩個腦袋來。

歐陽家的司機，朱麗麗。

「好好放著舒服的汽車不坐，偏偏去坐兩個輪子的自行車。明知道這個季節自己皮膚會過敏的嘛，花頭精就是多！」朱麗麗下車后就開始數落她，「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跟你爸爸媽媽交代啊？」

「拜託，誰跟誰交代啊！哪次闖禍不是我挺身而出，站在你前頭的啊！」歐陽晴逸也提高了嗓門。論得著你交代嘛！切！

正當司機幫杭以晨扶起單車的時候，一群穿著他們學校制服的女生走過。

「哎！那個不是杭以晨嘛！」

「哪裡？哪裡？」

「啊！真的耶，杭以晨！快點來看啊，杭以晨！」

搞什麼，看熊貓啊！歐陽晴逸的嘴巴嘟得老高老高的，心裡就想著哪裡有現成的大麻袋，直接把招蜂引蝶的某人給套上！

「他的車怎麼了？撞到了別人嗎？」

「啊！他摔著了？」

大驚小怪！某女故意壞壞的走到他身邊，「快點走了啦，還要回家補習呢！」側身，上後座，「明天可要進行小考的噢！」

「歐歐！你還要坐他的車啊？」朱麗麗的分貝明顯沒有那群女生的響亮。

「那個女的是誰啊？她怎麼坐杭以晨的車啊？」

「他們不會是在談戀愛吧？」

「討厭！杭以晨怎麼可以這樣啊！」

朱麗麗眼睜睜看著某女的小臉，從一開始的得意洋洋轉變為極度得意洋洋……

就這樣，在五月的梧桐花里，連踩半個學期之後，終於順利地把杭以晨踩上了她歐陽晴逸的標記！當然，後來也踩來了學校老師的注意……

梧桐花，每年都會在最燦爛的時候凋零。五月曾經來過，五月還將到來。此刻的我，仍然停留在原地，緬懷那段彷彿是過去，深藏至如今，曾經會有將來的青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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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關經理和內外貿業務員通常都享受著公司的特殊待遇，非規律性的生活時刻表讓他們有了不用遵守常規考勤制度的特權，而且屬於理直氣壯的那種。只要你吃得下公司每年得業務指標，就算是每天在家躺床上趴著也照樣可以領工資，拿獎金分紅。

歐陽晴逸就是這其中之一。

當AMI的員工們都結束了午餐，正在茶水間一邊休息一邊磕牙八卦的時候，她才抵拎著小包，晃晃悠悠來上班。

「歐陽特助，今天好早啊！」

「耶？歐陽特助？」擦肩而過的人都一臉驚異地這麼感嘆。

抬手，錶盤上的時針和分針都一致地指向了數字12，重疊……哎，平時懶慣了，難得積極一次都會讓別人覺得不適應……要不怎麼說做人難啊！

進電梯，按下5樓的數字鍵。

歐陽晴逸的辦公室和幾個副總的在同一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電梯剛剛升到4樓半，還沒到5樓，隔著厚厚的金屬門板竟然就能聽到八卦三人組的大嗓門了。ANNA，TONY副總的秘書，此女的聲線跨度好似山海關至嘉峪關，善於咋呼。此時，依舊走著最高聲調，「啊？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啊？」電梯門開，抬眼就看見趴在玄關休息區的三個女人，湊成一圈，不知道正準備唱得哪出大戲。

在看清楚來人之後，TINA頓時露出了「三缺一」的渴望目光，「歐陽特助，怎麼才來啊？快過來，快過來！」不斷使用她的必殺勾魂眼，「大新聞！」

心底暗暗連翻N個白眼之後，歐陽晴逸才慢吞吞踱到她們中間，「都12點多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監守在6樓大本營的嗎？不怕總經理突然傳來聖旨？」

「他今天的行程是在日本群馬縣草津町。」這麼簡單的一句，TINA就讓在場的都大徹大悟了。總經理，一般都有些突顯自己品位的高檔嗜好，例如收藏古董，珍藏名酒，可AMI的總經理卻偏偏喜歡極了泡溫泉。

一提到溫泉，都會想到號稱溫泉王國的日本。日本人稱澡堂為「風呂」，因此日本也有「風呂民族」的稱譽。全國從北到南約有2600多座溫泉，7.5萬家溫泉旅館，在他們看來泡溫泉如同去朝聖。AMI的總經理常說，日本的「溫泉文化」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洗浴，更是一種天人合一的文化，尤其下雨天的時候去溫泉絕對夠享受。

而日本三大名湯之一的草津溫泉，其自然湧出的泉水量在整個日本佔據第一位，也是他此次日本之行的終點站。雖然地處交通並不十分方便的深山地區，但自古以來就因其齊全的功效而馳名天下，並成為深受日本人喜愛的一級溫泉療養地。

呃……估計他不泡到渾身皮膚起皺發白是絕對不會輕易從池子裡面爬出來的……跟他一起去過日本的人都會被「震撼」到，而歐陽晴逸可是擁有絕對的發言權！

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次日本出差。

「先生……先生！你能不能幫我……」生硬的日語表達幾乎是語無倫次，她就這麼披著浴衣，頭裹毛巾，躊躇在男室入口。該死的！「SOS！我的朋友……裡面……裡面SOS！」

踩著木屐的日本大叔呆了片刻，顯然覺得她才是真正需要SOS的人，於是扭頭就走。

小日本！竟然……竟然對她熟視無睹！

這個民族果然是……正當歐陽晴逸扒在移門上往裡張望的時候，那位大叔又奇迹般地返回來了，似乎還帶來了溫泉的工作人員。

「Sir,douspeakenglish?」一把抓住對方的和服袖，「Wouldyoupleasehelpmecheckmyfriendinside?hehasbeenthereforaquitelongtime,iamafriadthereissomethingwrongwithhim.」果然是靠第二語言吃飯的，英語的表達順暢多了。

正當她拚命與工作人員交涉的時候，某男卻一臉滿足地從裡面晃悠出來了，步伐穩健甚至可以說是神清氣爽，「歐歐，你在男室門口做什麼？」

某女：呆……

「幾點了？哎呀，天都黑了！我們先去吃飯吧，好餓！」

強忍下拍死他的衝動，緊握成拳的小手來回在腿側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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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總經理啊……

「哎……」四個女人幾乎是異口同嘆。

「我回辦公室了，你們慢慢聊。」

「哎，歐陽特助別走啊！」八卦的特質之一就是迫切，迫切地想要進行傳播。「告訴你個重大發現，我們的財務總監ERIC他……」

歐陽晴逸停下腳步，成功被現在全公司最熱門的八卦吸引，「他什麼？」

ANNA小小聲，「他……有……戀物癖……」

不是吧？戀物癖？

腦海中忽然顯現的是這樣兩宗報道：

某男長年跟蹤某婦女，用剪刀剪下其髮辮，奔逃回家，珍藏起來，標上日期、時間，警方介入后調查發現，家中女性髮辮竟共計31條之多。

某男生大白天闖人女生宿舍，結果被學校保安當場抓住。經調查后發現，他將偷來的一百多條女生內褲都編上了號碼，並在中間剪一個小洞，在旁邊寫上淫穢的文字。

做企業管理設計的，心理學當然也是必修課程，所以歐陽晴逸當然知道什麼是戀物癖：以某些非生命物體作為性喚起及性滿足的刺激物，且以其作為屢用的偏愛的或唯一的手段。戀物對象多為女人的頭髮、毛絨織品、女式鞋子、手套、內衣褲之類的東西，且多半是用過的、髒的東西。干方百計地收集其偏愛的異性的物體。不惜冒偷竊、名譽掃地、前途黯淡的危險，不住地到處尋找，若拿不到這些東西，便會產生焦慮不安的情緒。在戀物癖初期，每隔一段時間偶爾有跟蹤、偷竊、窺視現象；當發展到嚴重程度時，這些行為便變已經成為經常化了，間隔不到一兩天，不然就覺得渾身難受；最後，會發展到失去理智，完全變態……

戀物癖……杭以晨……

他會有戀物癖？

歐陽晴逸猛烈搖頭，強烈否決，「不可能的……不可能！」

不過……

有「戀物」傾向的人大多見於內向、自信心不足的人。在本能的驅使下，他們有和異**往、親近的強烈願望。但自身性格的不健全又令他們害怕、擔心受到異性的拒絕、嘲笑，他們往往沒有勇氣和女性進行正常的交往，又或者害怕被拒絕，從而自信心備受打擊。再也提不起和異性正常交往的信心和勇氣，這使得他們的**求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壓抑。為了滿足自己和異**往、親近的強烈願望，失去了自信心的他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偷竊、「佔有」異性的貼身物件來「滿足」和異性親近的願望……

那個男人讀書的時候就很悶，不愛搭理別人，要說性格缺陷好象……呃……該不會是在青春期被她刺激到，以至於後來產生了心理陰影，所以……

天哪！

歐陽晴逸被自己突然產生的這個想法嚇得不輕，顫顫抖抖開口，「他……他偷什麼了？內褲？『凶兆』？不會……不會是蘇菲吧？」

（第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