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天籟
回到府上之後,夜萱首先來到齊府地牢之中,就見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被捆在牆上,歪著頭像是已經昏死過去。下人見到夜萱進去,趕緊用冷水將那人潑醒,那人抬頭,卻是李奎。
夜萱緩步在審訊的桌子邊上坐下,眼眸幽深地看著他,卻見李奎同樣一臉痛恨地盯著她,顯然並沒有因為受刑而屈服。夜萱端起茶抿了一口,突然輕笑出聲,「李奎,姐姐都已經不管你的死活,只顧著嫁人去了,你還不肯老實交代,非要幫著她嗎?
李奎神色動容,像是被說中痛點一般緊咬下唇,嘴上卻還逞強道,「我既然做了就打算豁出命去,你不必在這裡多費口舌。」
夜萱低垂下眼眸,唇邊的笑意越發冷冽,「你對夜靜有多少真心你比誰都清楚,你若真是喜歡她,當初也不會拾掇我爹爹去賭博賣了她。我想你之所以不敢開口,不過是忌諱周公子罷了。」
夜萱此言一出,果然見李奎變了神色。不錯,當年他本來就是周洪偉的下人,後面幫著周洪偉羞辱夜靜,事後本來要被周洪偉滅口的,好在夜靜將他救了下來,並且帶回夜府。
周洪偉面上看似無害,但實際上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李奎之所以不肯說半點對夜靜不利的話,並不是因為他對夜靜忠心耿耿,而是因為怕周洪偉那些駭人的手段,可比夜萱要殘酷上不知多少倍。
「我不想計較和姐姐之間的恩怨,畢竟我們血濃於水,一筆寫不出個夜字,此事就此作罷。」夜萱的聲音彷彿有魔力一般在地牢中響徹,她的表情很認真,其中還隱藏著莫淡淡的憂傷。
李奎張了張嘴巴,他以為夜萱此番前來是要從他口中套出關於夜靜的事的,卻沒想到夜萱會這樣說。待到反應過來了,李奎面上迅速閃過一抹喜色,有活路的話誰會想死呢,夜萱這話里的意思,讓他覺得自己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刻。
「那你想怎樣?」李奎畢竟不是個傻的,知道夜萱會如此說,肯定是有條件的。
夜萱淡淡笑了笑,「我並不想拿你怎樣,只是我知道祖母那封信是真的,現在在哪裡?」
夜萱在夜府安插的下人告訴她,夜老夫人和那個神秘人的上一封通信確實被人劫走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人應該就是李奎。
可沒想到的是,李奎在聽了這話之後神色卻變得有些黯然,過了會兒才道,「確實有那麼一封信,但是已經送到大小姐手裡了,不在我身上。」
「那你可知道信的內容,或者祖母和那神秘人之前的通信內容你可知道?」
夜萱極力掩飾內心的焦急,之前十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母親已經死了,可是現在卻得到消息說她可能還在人世,這怎麼能不讓夜萱激動?這也是上回夜萱會上李奎當的根本原因所在,一個人心急就容易出錯,就容易被人拿捏在手中。
李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安插的人無意中得知二小姐的生母應該還在世上,而且就在霍城之中……」李奎知道的消息並不多,這讓夜萱有點失望,但是這次審問也並不是沒有收穫,至少她知道了娘親的大體位置。
夜萱知道從李奎身上再也套不出話來,因此沉默地站了起來,李奎見她一副要走的樣子,不由急切道,「夜主子,奴才知錯了求你饒了奴才這條狗命吧……」
方才他不求饒,是因為知道背叛夜靜后出去也是死路一條,可是現在情況就不同了,他並沒有背叛夜靜,不過是向夜萱提供了有用的信息罷了。夜萱這才回頭,瞧了眼李奎,冷笑道,「你背叛了我,以為我會大度到當沒發生過嗎,你真是天真。」
李奎知道夜萱這是要捨棄他的意思,不由急得大喊道,「夜主子,你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見夜萱馬上就要出地牢,心下發狠道,「夜主子,你如果不救我的話,你會後悔的,你別忘……嗚嗚……」
李奎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那些下人捂住。夜萱跨步走出地牢,夜風吹在她臉上,有些冰涼涼的感覺。她抬眸,發現天空中是陰沉沉一片,「馬上就入冬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夜萱的聲音中透出無限的疲倦,她嫁給齊天磊短短一年多,似乎始終都在鬥爭和算計。算計身邊人,算計枕邊人,跟家裡的人斗,跟外面的人斗,從未沒過過一天的太平日子,「熙兒,你說當初我是不是選擇錯了?」
當初,她不該毫不反抗就代替夜靜嫁給齊天磊的,如果她堅持,又或者中途改嫁給雷鳴言,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熙兒鮮少見到夜萱如此無助的摸樣,她所知道的二小姐從來都是淡然而毫無畏懼的,熙兒竟不知原來她也不過是個小女人,需要安慰和肩膀依靠。想到這裡熙兒心下一疼,哽咽道,「二小姐,老爺待你不薄,你應該為此高興才對。」
熙兒勉力安慰著,雖然她直覺這段時日夜萱對齊天磊的態度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至於不一樣在哪裡她也說不上來。可是熙兒是個容易知足的人,她覺得在齊府的日子已經比在夜家好上許多了。
夜萱輕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她知道熙兒不會明白她的心思的,因此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過幾日夜家有喜事,給容姑娘的禮物可準備好了?」那容氏也是有些手段,硬是幫著她義妹容麗說親到城北羅家,五日之後便要成親了。
因著容麗和容氏並無血緣關係,不過是借著夜家出嫁而已,加上容氏只是個妾,夜萱若是不想回去道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然而,有些事情到了該去面對的時候,夜萱知道逃不過的……這次回去,她必定要找夜老夫人問個明白!
翌日,夜萱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就聽熙兒大聲道,「你不能進去,我家主子還沒起床呢!」
卻聽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來,那聲音中帶著股急切「你讓我進去,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夜姐姐說,你這奴才攔著我,若是出了什麼事你擔當地起嗎?」卻是多日沒有看到過的柳弱風,夜萱微微蹙眉,她特意來找自己做什麼?
外面的爭吵聲似乎更大了些,夜萱知道今日柳弱風是鐵了心想要見自己,不由對著外面道,「熙兒,讓柳小姐進來吧。」
過了會兒,果然見柳弱風急切地推門進屋,細白的臉上還掛著不少汗水,看著倒像是真的很著急的樣子。夜萱挑了挑眉頭,狀似不經心地問道,「柳姑娘這麼早來找夜氏,總不是來談心的吧?」
柳弱風原本憋著口氣,被夜萱這麼一頂倒不好再說熙兒的不是了,緩了緩才道,「夜姐姐只當上回小產是被宦佩害的,卻不知道她是因心思不深被人當槍使了。姐姐難道不想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誰嗎?」
夜萱面上閃過抹不易覺察的驚訝,此事她確實有所懷疑,卻沒想到柳弱風居然能知道和夜靜裡應外合之人是宦佩,可見她消息之靈通和頭腦之聰慧。想到此,夜萱不由打起幾分精神,「柳妹妹這麼說,是知道這背後之人是誰了?」
夜萱也不打算再打馬虎眼了,跟柳弱風這種聰明人說話,還是直白些得好。柳弱風聽夜萱這麼說,知道有戲,不由露出抹笑容道,「那是自然,夜姐姐放心,我會幫著你的。」
夜萱卻不置可否,將手中的護甲丟到桌面上后,頭也不回地問道,「柳妹妹,你如此幫著我,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你了……」柳弱風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幫著自己,想來她是想要達成某種目的的。
「那妹妹我便明人不說暗話……」柳弱風說著便朝夜萱靠了過去,附在她耳邊如此這般說說了幾句話,過了會兒又輕聲道,「姐姐,外頭有許多人擠破頭顱想要進入這座府邸之中,可是你該是知道的,很多事情,絕非表面上那般美好……」
夜萱聽罷緩緩垂下眼眸,卻沒有立即回答宦佩的話,過了片刻才嘆了口氣道,「容我再考慮一下吧……」
柳弱風眸子閃了閃,見夜萱神情像是已經做了決定的樣子,便也不敢再說什麼,不過臨走前還是道,「希望姐姐早做決定,別忘了,明日那人就要上門來了,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柳弱風說著從夜萱房內離開,夜萱盯著她的背影有瞬間的出神,事情的發展確實遠遠地超出她的預料,她需要點時間來好好冷靜一下。
自從夜萱小產之後,齊天磊便每日每日地派下人送來許多補品,夜萱卻是瞧也不瞧一眼讓人直接放到庫房之中。偶爾齊天磊忙完事後半夜來夜萱院子了,夜萱都用已經入睡之由將他打發走。
後來齊天磊來得早些,夜萱也總能找出不讓他留下來過夜的由頭。漸漸地齊天磊也看出她的不樂意,想著或許是她剛小產,情緒不佳,便也沒往心裡去,他正好也樂得去宦佩院子里呆著。
第二天,柳祖母約了府上眾女眷到她院子里賞花,她院子里的梅花全是從各地找來的珍貴品種,一到冬日裡開起來一簇一簇的,甚是好看。聽聞柳祖母前些時日身子不爽,夜萱便命熙兒領了些名貴藥材一同去看她。
及至柳祖母院子門口時,和正往哪兒走的余氏遇上。夜萱頓住腳步,鼻翼微微顫動了下,眼眸卻落在余氏身後那名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著一身艷紅色的長衫,臉蛋素凈美麗,一雙美目長入鬢,既有女子的嬌柔也有男子的英氣,實在是個很奇妙的組合。余氏見夜萱迎面走來,趕緊上前打招呼道,「夜妹妹來得早,我們一同進去吧。「
夜萱這才收回放在那女子身上的目光,笑了笑點頭跟在余氏身後。然而自從見了那女子之後,她的右眼皮便一直跳個不停,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進入屋內之後,若水正和柳祖母說笑,自從生了孩子之後,若水和柳祖母的關係倒緩和了不少。宦佩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麼。
「你們來啦。」柳祖母見余氏和夜萱進屋面上的表情也只是淡淡的,可是目光落在余氏身後那女子之後,卻突然變得熱情起來,朝她招了招手道,「天籟來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你,這麼久沒見,我都想死你了!」
那叫天籟的女子聽柳祖母這麼說,趕緊上前攀著她的手,兩人的樣子看著十分親密,眾人不由疑惑。余氏見狀笑了笑道,「這天籟是我從南方請來的女大夫,專門為柳祖母醫治病症的……」
眾人都恍然大悟,但柳祖母接下來的話卻讓眾人頗有些意外,「天籟可不僅僅是什麼大夫,我要收她為義孫女!」柳祖母言語中還有著絲不悅,似乎頗為維護這名叫天籟的女子。
眾女眷聽她這麼說都有些驚訝,被柳祖母收為義孫女那就等於是和齊天磊攀親帶故了,這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可那叫天籟的女子卻只是露出一抹淺笑,似乎並不為此感到十分高興。
夜萱吩咐熙兒將給柳祖母準備的禮物送上去,而她自己則趁機打量天籟,屋內燒著炭火,女眷們進屋之後都脫了披風和外套,唯獨天籟仍舊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看著實在有些怪異。
余氏怕冷場,趕緊笑道,「天籟是柳祖母的大夫,柳祖母要收她為義孫女是好事,以後她出入我齊府也方便些。」諸位女眷這才回神,連忙說著道賀的話,柳祖母見狀這才緩和了神情,欣慰地拍了拍天籟的手背。
夜萱眼眸閃了閃,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柳祖母和天籟之間的情感非常微妙,看起來並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諧。想到昨夜柳弱風說的話,夜萱不由脫下手腕上的鐲子,上前一步笑盈盈道。
「夜氏事先不知道柳祖母要收義孫女,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這翡翠手鐲我帶了多年,權當一點心意,希望天籟妹妹不要怪罪才好。」說著已經來到天磊身旁,不著痕迹地抓著她的手,將那鐲子套到她手腕上。
「謝謝。」天籟似乎很怕別人靠近她,從夜萱來到她身邊開始,臉上始終帶著戒備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