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趙括馬謖
公安局裡面,劉洋和孟思思、胡曉紅一進了張顯揚的辦公室,眼前的一幕倒是讓三個人同時感到了困惑不解。
坐在張顯揚那張代表著局長權威的寬大辦公桌後面的人居然是趙靜靜,而張顯揚這會兒倒像是來給局長大人彙報工作的下屬一般,坐在大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看到劉洋進來,趙靜靜臉上笑容閃現,但緊跟著又嘟著嘴扭轉了頭。
張顯揚卻好像明顯鬆了一口氣般,一臉笑容的站起身迎過來,老遠就伸出了雙手:「啊呀,我的劉書.記啊,我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劉洋一邊和張顯揚握手,一邊奇怪的問道:「你知道我要來?還盼著我來?張局,這不是真心話吧?」
「真心實意,絕無虛言。」說著,張顯揚扭頭看了看穩穩的坐在自己的大辦公桌後面的趙靜靜,一臉苦笑道:「劉書.記,你說趙總在我這裡,你能不過來么?」
劉洋笑了笑說道:「哦?難道我夫人生意上的事情還牽扯上了我?那你盡可以安排幹警,去濱海抓我過來嘛。」
張顯揚臉上的苦笑更濃:「啊呀我的劉書.記,劉老弟,你就不要給我開玩笑了好不好?我這……我可是一直都想送趙總回去的,可她就是不想走,你讓我有什麼辦法呢?」
這個時候,趙靜靜才猛然抬頭,看著張顯揚說道:「你們不放了小萍,我不會離開的。」
張顯揚又把臉轉向了趙靜靜,看他打躬作揖的樣子,就差沒給趙靜靜跪下了:「趙總,我求求您,您饒了我行不行?那個小萍姑娘的事情,我真的說不上話啊?江大東局長是直接接受上面的指揮,現在我這個局長說話他都不聽了,你說這……你說我有什麼辦法?」
「張局,你這麼說話就不對了吧?」劉洋這個時候不陰不陽的開口道:「你是局長,副局長不聽招呼?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其實這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可信的,就算劉洋是市委書.記,也不敢說市委副書.記,市長、副市長都聽自己的。他這麼說,是故意在擠兌張顯揚呢。
同時,他心裡更奇怪,不知道張顯揚這是鬧的哪一出。
說起來事情並不複雜,劉洋一路過來並不知道,方玉珠那個電話過去之後,軍分區出動了一個營的兵力,其中一個連的戰士全副武裝,已經把后湖分局的警察下了槍。
張顯揚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心裡是七上八下沒著落。暗暗慶幸的是,這一次的事情自己並沒有盲目的跟著參與。而趙靜靜一被帶回公安局,他就給江大東說自己要親自審問趙靜靜。而江大東在這個事情上也是出奇的配合,但卻給張顯揚提了一個要求:「拔下您辦公室的電話線,不能讓她把消息透出去。」
這個話裡面的含義,張顯揚還是明白的。
江大東這是在明著告訴他:「張局長,我知道您的想法,其實我也沒準備怎麼著對付這位趙總。怎麼應對她,你和我都不夠資格。你不是想當牆頭草么?趙靜靜那邊贏了,你就是護駕的功臣。我這邊贏了,你就是『審訊』趙靜靜的急先鋒。行,這個面子我可以給你,但你也不能壞了我的事兒。」
所以,張顯揚把趙靜靜接到了他的辦公室裡面之後,實際沒有審也沒有問,就找了兩個小女警看著趙靜靜喝茶了。
但是,當他得知省軍區出兵之後,馬上就明白這場仗勝負已分。估計一會兒就會有當兵的到市局來,說不定他這個辦公室的門口也會被當兵的站雙崗。
這個時候,張顯揚才表示,要送趙靜靜離開這裡。
趙靜靜雖然不知道這裡面的變化,但卻也沒有這麼老實,任憑對方說抓就抓,說放就放的道理。
兩個人一個要送,一個堅決不走。就在這個時候,劉洋帶著胡曉紅和孟思思過來了。張顯揚自然就像見到了親人一般,趕緊把劉洋迎了進去。
他還以為劉洋是剛剛才到的石城呢,心說這位爺聽到老婆在石城出事了,急急忙忙的飛過來,肯定還沒有摸清楚情況。
自己趁著他關心老婆安全的迫切心情,說讓她們走,劉洋還不得勸著趙靜靜趕緊離開?哪知道,劉洋不光沒有勸趙靜靜,反倒是語帶嘲諷,暗刺自己在市局不過是個傀儡。
張顯揚的臉色一紅,低聲道:「劉書記說笑了,這並不是江局長不聽我的,而是他是直接接受的上級領導安排的專案任務。專案嘛,肯定是專權專辦,只對上級領導負責,並不需要給我這個局長彙報的。」
劉洋眼珠一轉,笑呵呵的問道:「哦?不知道哪位大領導能夠直接指揮的動江局長啊?是顧廳長還是你們政法委的嚴書.記?」
劉洋這個話很明顯帶著挖坑的成分啊,張顯揚一頭的汗水,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這個事情只有江局長知道,我就……我就不清楚了……」
這傢伙,一直到現在還抱著僥倖的心裡呢。劉洋就不再理他,而是對著趙靜靜招了招手:「老婆,咱們走。」
哪知道,趙靜靜卻一點都不給在劉洋麵子,脆生生的說道:「我不走,他們不放了小萍,我是不會離開的。」
胡曉紅走到了趙靜靜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對著趙靜靜的耳根子說了幾句,趙靜靜驚喜的站起身道:「你說的是真的?」
胡曉紅點了點頭,趙靜靜又把審視的眼神瞄向了劉洋,看到劉洋對自己點頭,趙靜靜這才伸手拿起了放在張顯揚辦公桌上的小包,扭著細腰往門口走去。
在經過孟思思身邊的時候,趙靜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看著她問:「孟思思,你好像和他是同學是不是?」
劉洋的身子一震,這才知道,自己的事情,趙靜靜其實很清楚。孟思思就低了頭,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趙靜靜沒有再說什麼,挎著小包,徑直從孟思思的身邊走了過去。
后湖湖畔,氣溫已經有點微涼。
一位頭髮斑白的老人坐在岸邊的石凳上,雙目平視著前方,枯瘦的手掌抓著手裡的拐杖。因為用力的緣故,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的突起,像極了老樹裸在地表外的根須。
在他的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身穿著西裝的男人。左邊的那位年紀大約在五十多歲,右邊的那個看著年輕一些,但也過了不惑的年齡。
這個時候,那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彎著腰,和老人說著什麼。老人收回了目光,很果斷的搖了搖頭。
那男人的臉色就變得一片青灰:「父親,就這樣罷手,我真的不甘心……」
「你不甘心?」老人說著,慢慢的轉頭,兩道如電的目光注視在了他的身上:「你不甘心什麼?你甘心還能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不被人一擼到底?還是不甘心人家現在還沒有把你扔進監獄里去?」
「父親……」那男人正說著,他口袋裡的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拿出來接聽之後,那男人的眼神居然流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
「怎麼?……」老人沉穩的問道。
男人的語氣低沉道:「潘……潘恩群通知我去開會……」老人抓著手杖的手臂微微一顫,低聲問:「他親自打來的?」
男人輕聲道:「是的……他說,事情緊急,不得缺席……」
「你怕什麼?」看著他,老人眼神裡面的光線流轉,慢慢的又恢復了渾濁的樣子:「你做什麼了?你不是什麼都沒做么?去開會吧,到時候,潘恩群怎麼說,你都表態支持就是了……」
男人再次的低叫了一聲:「父親……」
「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麼去了?我說的話你什麼時候真心肯聽?有些事情你可以做,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現在那個老不死的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居然去動他的心肝寶貝……」老人說到這裡,猛一揚手,手裡的拐杖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嗵」的一聲,拐杖落在水中,隨著湖面的波紋沉沒起伏,但最終還是漂在了水面上,並沒有沉下去。
「吃一塹長一智,只不過,這一次的代價不會小了,但我和老韓也還都沒死……」老人說著,伸手指了指湖面上漂浮著的手杖:「就跟這根拐杖一樣,沉沉浮浮並不可怕,只要你最後還能浮起來,就一樣還能領略這湖光山色……」
「父親,我明白了……」
老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真明白了才好!做事情,要透過表象,看透事物的本質。韓家小三那種人,看上去好像心機深沉,其實志大才疏,頂多不過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成不了什麼大氣。你與這種人為伍,不載跟頭才是怪事。」
男人就低了頭,一聲不吭。韓建平是趙括,那自己是什麼?自己是馬謖?!
老人看著他,不由就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心裡還是不服氣,總覺得自己只是運氣差了一點點。可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很多次你都是差了這麼一點點運氣呢?謀有陰謀和陽謀之分,不是說的手段,而是說的本心……你走吧,什麼時候你要是能夠想明白了,也許運氣就會站在你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