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你愛我，但你不要我

王紹東沉默了一小會，然後鬆開了手，用自己的衣袖幫我擦眼淚。

王勝的邪惡的笑聲還依稀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面，這些折磨著我的畫面讓我一下子撥開他的手，沖他怒吼：「讓你滾，別煩我。」

王紹東卻一言不發地繼續幫我擦眼淚，然後從下床，開了燈。

王紹東的臉開始清晰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他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孩子一樣，挨著我坐下，然後慢慢地說：「我們好好聊聊。」

我冷冷道：「不想聊了，你走吧。」

王紹東卻依然坐著不動，他摸了一下口袋，然後自言自語地說：「煙呢。」

說完他自己站起來，走到大廳那裡，從茶几那裡找到了那包煙，抽出了一根，站在窗邊抽了起來。

我坐的那個地方剛好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像極了一直落敗了的熊。他的背影不會說話，但是我依然感覺到那些落寞和哀傷。

我想衝上去擁抱他說：「對不起，我跨不過去。」

然而理智把我釘在原地。

面對他的步步逼近，我更是沒有勇氣和他分享我那一段幽暗的人生。

是的，我沒有勇氣。更失去了坦白的力氣。

我無法對著深愛的他說：「對不起，王紹東，我沒有你想的那麼乾淨，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強，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的能一往無前義無反顧，我的身上帶著太多苦難帶來的烙印，我的身體裡面，刻著太多我自己無法跨越的陰暗，我不可能再選擇你。」

我能做的，只是在王紹東吸完煙再回到我的旁邊的時候，假裝漫不經心地說：「你走吧，李波說等一下會過來。」

原諒我吧，李波。在你落寞離開的時光裡面，我還把你當成我抗拒另外一個男人的擋箭牌。但是除了這樣，我別無他法。

如同我料想的一樣，王紹東頓了一下，表情冷漠：「你剛才拒絕我，是因為他嗎？」

我點頭，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堅決，我甚至說：「是的，我不可能斷掉自己嫁給他的路。」

王紹東坐下來，用雙手扶住我的雙肩，逼我直視他。

他說：「鄧七七，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們之間是不是已經不可能了。」

我抑制著慢慢湧出來的悲傷，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我以為我前幾天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王紹東卻依然逼我直視他，繼續說：「不，我覺得不夠清楚，你想要離開我的心一點都不堅決，不然你剛才早已經趕我走了。」

我繼續扯：「確實是不堅決的，畢竟你家裡那麼有錢，真的攀上你，我這輩子就算打斷腳都衣食無憂了。你說吧，誰離開大把的錢的時候很堅決？除非已經足夠有錢到無視那些錢了。」

王紹東一把放開我，冷笑：「鄧七七，你就繼續扯吧，你的謊言一點都不高明知道嗎？你前言不搭后語好嗎？前幾天我還問過你當初離開我是不是因為我隱瞞了身份，你說是。你如果是要錢，早在那一年就伸手問我要了，還用等到現在？」

我也冷笑：「那一年，你還沒掌握任何的東西，而你現在是天健集團數一數二的高層，能一樣嗎？」

王紹東沒想到我會這樣說，這個男孩子不論現在的事業去到哪裡，他唯一一個讓我感到欣慰的是，這個男孩子在我的面前保持了最後一絲的天真，他應該是惱極了我，但是依然找不到情緒的出口，他只能把拳頭砸在床上，然後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張床被他砸得地動山搖，但是我依然穩坐著，淡淡地說一句：「你別把我的床敲壞了，晚上我還要睡覺。」

王紹東應該是忍住了想揍死我這個傻逼的衝動的，他讓自己冷靜了一下之後才問我：「你就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我要聽真話，你敢再口是心非，我就殺了你。」

他的語氣陰冷得像這個下著小雨的冰涼的冬天。

我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鬧著玩的。

因為很久之前，我們無數次討論問題的時候，都有討論過這個殺不殺的問題，就像討論著我們晚上是殺魚還是殺雞來做菜那麼頻繁。

放心吧，我們不是電影裡面瘋狂的電鋸殺人狂，不過是好多年前，兩個小情侶鬥嘴玩樂衍生出來的說辭罷了。

很多年前，王紹東對我說：「七七，把那些兼職辭掉吧，我養你，我把生活費分一半給你。」

我笑笑說：「讓你養著我，不如你殺了我。」

王紹東卻一步上前來捏住我的鼻子：「我家七七真是自強獨立的好孩子哇，不過我怎麼捨得為了養著你而殺了你呢。我最多在你想離開我的時候，殺了你，再自殺。」

我用拳頭輕輕砸在他的胸口：「你忍心嘛？」

王紹東這個時候一般一把抱住我說：「當然不捨得，而且永遠沒有那麼一天，你那麼愛我，你怎麼可能離開我。」

是的，這就是我們之間又矯情又無知的過去。愛得刻骨銘心就不能離開嗎？

看看我們如今的下場，相愛又怎麼樣？還不是還沒到攜手走進教堂的那一步，還不是沒到你握著我的手說，無論生老病死貧窮福禍都一起度過的那一天嗎？

我終於冷笑，輕飄飄地回答：「愛又怎麼樣，不愛又怎麼樣？」

王紹東卻固執地說：「我要你回答我，你還愛不愛我。」

我把臉轉到其他地方：「王紹東，別鬧了，你以為拍電視劇嗎？這個時代，誰不在找一份快餐愛情來吃，我們又不是古墓裡面爬出來的人，我們沒有必要從一開始就要愛到盡頭，曾經擁有就好，何必在乎是否天長地久。」

王紹東的語氣裡面開始有濃濃的怒意：「回答我！」

他怒吼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沉思了一小會之後，我決意說：「還有一點點。」

王紹東卻一下子冷靜了不少，眼神閃閃發光：「一點點是多少？」

「就只是一點點愛意，加上一點點的愧疚，不足以讓我離開自己的現任男朋友和你私奔，就這樣。」

我說完，沒有把臉轉向他。

王紹東愣是沒有猜到我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他假裝冷靜地說：「你把臉轉過來。先轉過來。」

我固執地說：「不轉，要說的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王紹東卻沒有再勉強我，而是自己轉到我這邊來，盯著我說：「鄧七七，怎麼還是那麼喜歡口是心非呢？說說吧，我要聽真心話，為什麼不選我？」

我漠然：「比如你去考試，一場很重要的考試，你明明知道A是正確答案，你選擇了A你就能贏得那場考試，然後你有一點點愛著C，你覺得C那個答案能觸動你的內心，你會因為那份虛無的觸動而選擇C嗎？」

王紹東聽完我無厘頭的比喻之後，目光灼灼：「理智的人會選擇A，感性的人會選擇C。如果是你去選，我希望你會贏，但是我還是想你選我。因為我就算不是正確答案，我也不會讓你輸到底。」

他矯情的功力總是有增無減，可是我的悲涼也有增無減。

就算你是我最愛的C又怎麼樣！就算沒有正確答案A讓我去選又怎麼樣！我寧願把這道題懸空。

就如同今天一樣。

請你們盡情地罵我矯情，罵我不作不死，但是說真的，我特么的很想再一次擁抱他，又特么的不敢擁抱他的那些糾結和複雜的心情，差點把我弄瘋了。

我知道，我們不能再談下去了。

我拿起手機跳起來說：「我去上洗手間。」

然後我在洗手間裡面做了一件非常遭雷劈的事情，我打給李波，他驚喜的語氣還沒散去，我就說：「李波，幫幫忙，你過五分鐘后給我打電話來說你快到了，假裝甜蜜一點，可以嗎？」

李波頓了一下然後沒有再問什麼，他只是說：「好，我知道了。」

果然，在我和王紹東僵持沒多久，李波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我故意把擴音器打開。

李波的聲音傳過來：「七七，給你買了藍莓味的老酸奶，還有我媽買了一大堆的禮物讓我帶給你。」

李波自由發揮的水平超出我的想象力，臣妾只能接下去：「真的嘛？那我改天要親自過去謝謝伯母哦。」

李波繼續說：「你先睡一小會吧，我這邊有點小塞車，親愛的，對不起，又得讓你等我了。」

我趕緊說：「沒關係呢，我等你。」

掛掉電話之後，王紹東的臉黑得像一隻被燒了好幾年的大鍋的鍋底一樣，黑壓壓的，他瞪我：「鄧七七，你故意的吧？你剛才去洗手間就是打電話讓李波救駕吧？你們根本沒有在一起？」

我淡淡地說：「他老早就打我電話了，我剛才是去給他回簡訊。你可以走了吧，快走吧，別到時候引起誤會。」

王紹東氣惱地站起來說：「鄧七七，你別為你今天的口是心非後悔就是了。」

我繼續淡淡地說：「不會。」

王紹東一邊去大廳收拾他的東西，一邊說：「鄧七七，你直接告訴我，你愛我，但你要的不是我。不就好了，還演那麼一場戲，你不累嗎？我

感覺自己今天就是來給你羞辱的。你不累，我都累了。」

我低下頭，藏匿暗涌，輕輕地說：「累。」

王紹東肯定是沒有聽見的，他重重地扣上了門，走廊裡面傳來了他急促離開的腳步聲。

說：

你愛我，但你不要我。

這句話，寫著寫著就矯情了烤。。。周末不能愉快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