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九章 七爺
對於小鎮,我其實並不陌生,大學時,我曾經去過雲南的麗江,湖南的鳳凰,江浙的烏鎮,那時真是愛死了那些淳樸的民風和原生態的耕作模式。
白天經過這個小鎮時,就立刻愛上了小道上的青石板,還有那些水中的鵝卵石,都讓我流連忘返。
當我跌跌撞撞地奔進小鎮時,隱約聽到小鎮那頭傳來人聲鼎沸的聲音,還有瘋狂的狗叫,我的心頓時又收縮起來,莫不是那個殷仁發現我不見了,在到處找我?只是我低估了他的力量,看形勢,他已經將半個鎮的人攪得雞犬不寧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他居然如此重要,是擔心我呢?還是另有所圖?
不管他們是什麼目的,必須在他們找到我之前將自己成功轉移,我暗暗告誡自己。
我依然謹記自己是處在某個結界之內,在這個小鎮上,除了在殷仁那樣的人眼中我無處遁形,在普通人里我還是能來去自如的。只是不知為什麼,今天,我感到這個結界是如此的不穩定,就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內心在不斷顫抖,處於結界內的我被震蕩得心神不寧。
莫非結界也害怕殷仁?我心底暗想。玉生說過,殷仁可以將結界與我一併收服,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收服是終結還是囚禁。
我再次感覺到自己的心隨著結界劇烈地躍動起來。
不怕!不怕!
我安撫著結界,也想通過這種暗示讓自己平靜下來。
累得頭昏目眩,更糟糕的是差不多一天沒有吃東西,肚子也開始抗議。
好想念玉生啊,還有那些每天哄著我吃飯的日子……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眼前突然劃過一道光,好溫暖啊!我一鬆懈,腳下一軟,頓時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孩子,你醒了?來,喝點粥。」關切的語音,像寵溺自己的孩子般和顏悅色。
我揉揉雙眼,看到在自己躺著的床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端著一碗食物,在朝我微笑。
我強撐著疲憊的身子坐起來,覺得太不可思議,他,能看到我嗎?
我情不自禁地將手放在那個男人眼前來回晃了幾圈,發現他依然是笑吟吟地看著我。
尷尬地放下手,我有點懊惱地問:「你能看見我嗎?」
那個人眉角一挑:「我能看到你很奇怪嗎?」
我一下子愣住了,如果此刻跟他解釋關於結界的事,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看著他手中的粥,我呵呵地乾笑兩聲,連謝謝都顧不上說,就搶過來喝了個底朝天。
抹抹嘴,我頓時覺得疲勞一掃而空。
「那個,請問一下現在幾點了?」我不知如何稱呼這個介於叔叔和哥哥之間的男人,情急之下很不禮貌地省略了稱呼。
「早上十點多。」還好那個男人並沒有介意。
「我是怎麼到這個地方的啊?」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問清楚。
「昨晚你敲開門后直接暈倒在地上,我看你不省人事了就暫時將你安置在這裡。姑娘,看你打扮不像本地人吧?」
「那我暈倒之後呢?有沒有人……」我本想問的是有沒有追過來抓我,但是隨即想到自己並不了解目前的狀況,於是及時扭轉了口風,「有沒有人來找我?」
「昨晚安置好你后,我就去睡了,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不好再接著問下去了,突然一激靈,想到了玉生。
天啊,那傢伙,如果今天起床后沒有看到我,是不是要抓狂?我匆匆下床,準備向老者道別後就趕去跟玉生會合。
「那個,謝謝你的幫助,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呢……」我邊系鞋帶邊道謝。
「我排行老七,鎮上的人都喊我七爺。」
「七爺是吧,真的非常感謝您昨晚相助,只是我有一朋友,還在山上等著我呢,我怕他著急,得先去找他了,回頭有機會再來拜訪您吧。」系好鞋帶,我就準備往外沖。
「等等!」七爺厲聲喝道。
咦,這人怎麼突然變臉?
我只得及時地收住腳步。
「你這孽障,還要繼續為禍人間嗎?」七爺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鐵毛筆,比普通的毛筆大數十倍,此刻這支筆正筆挺地指向我。
「七爺……」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感到結界在不停地膨脹,想要掙脫這座房子。
「丫頭,你是怎麼誤入這個結界的?」七爺一邊雙目炯炯地望著我,一邊柔聲安撫我。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記得玉生曾告訴過我,如果能夠看到處於結界中的人,只可能有兩種情況:要麼那個人也被困於同一個結界中,要麼那是一個強大到足以降服這個結界的人。玉生說前者出現的可能性極大,而後者只能靠機緣巧合。
這個七爺,看起來不單知道我身處結界,而且還能如此的平靜從容,莫非他就是那個足以幫我逃出結界的人?
想起前段日子玉生研究結界都不了了之,七爺若是能幫我走出結界,應該也是一樁美事。
於是,我倒豆子似的將前前後後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七爺冷靜地聽我說完,沉默良久,最後收起拉杆大毛筆,嘆息道:「既然它對你有救命之恩,我就不能收它了,你好自為之吧。」
我一聽這話,急了:「七爺,求你幫幫我,能否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不破壞結界,又能將我從這個結界中弄出來?」
「若非結界通靈或是遇上大赦之日,結界是不會自動開啟的。」七爺頓了頓,「一般的結界最後都是被終結的!」
我突然覺得全身發冷,這段時間以來,我如同一個在溫室里的孩子,一路都與這個結界相伴相隨,如果真的毀掉結界,唇亡齒寒,我還真的於心不忍。
算了,囚徒就囚徒吧。我下定決心,再等時機衝出這個結界。
「七爺,我還是先盾在這個結界中吧,謝謝你啦!」我急著去找玉生。
「丫頭,就算你能走出這個門,恐怕也到不了山頂。」
「為什麼啊?」
「這個鎮上有一族殷姓人家,明以打獵為生,實為結界師,穿梭於各個空間,一般的結界遇上他們,實為在劫難逃,有時為了收服結界,他們會不惜以犧牲結界中的生靈為代價。」
「我們昨天來時怎麼沒有碰上什麼事端?」我記得昨天一路上可是風平浪靜。
「殷家人的活動時間都是在正午以後,你這時候出去,如果去找你山頂上的朋友,十二點前肯定到不了。那時,殷家人必然會聞風而動,毀掉你所在的結界。」
「那,我該怎麼辦呢?」玉生看不到我會著急的。
七爺看我心急如焚,也有點於心不忍;「這樣吧,你就待在這裡,我讓人去請你的那位朋友,你看怎麼樣?」
想到七爺這一送信,縱然不一定能將玉生喊下山,也能給他報個平安,依照我對那傢伙的了解,估計他對我的不辭而別正火大呢!
七爺向我詢問了玉生的藏身之所,就急急地出門,並且輕輕地將門帶上。我偷偷走到門口,從門縫往外瞄了瞄,心卻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門外已經被掛上了一把青銅大鎖,七爺只是去幫我送信,怎麼不聲不響就將我反鎖在室內?我隱隱感到不對勁,到底是哪裡脫節了呢?我也說不上來。
我突然想起了母親,從小到大,母親對我都是言傳身教。在她的人生哲學中,秉承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理念,與姥姥不一樣的是,母親從不信鬼神之事,卻從來都沒有髒東西敢靠近她。我曾很好奇地問母親緣故,而她卻總是笑而不答。在母親的人生理念中,還有一句話也是她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就是:逢人只說三分話,切莫全拋一片心。我突然間意識到,剛才與七爺的交談中,我無所顧忌,將自己的底牌大大方方地亮到了人前。關於玉生的來歷,因為我了解的不多,所以也沒有多講,但是身為小鎮的居民,難道對後山頂上那座小房子都一無所知嗎?想到剛才七爺迫切詢問我那座小屋的具體位置,我突然覺得不寒而慄。玉生,玉生不會有危險吧?雖然我不知道玉生究竟來自哪裡,但是也能看明白他絕對不是一般人。我對這個七爺一無所知,卻把他當成了最信任的人,這犯的是常識性的錯誤啊。我突然感覺到結界也在極度收縮,彷彿一個人緊張的喘不過氣來,而我在這種體驗中幾乎窒息。
我瘋了似地搖著門,可那把青銅大鎖巍然不動。
鎮定,一定要鎮定……我在心底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