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五章 追蹤

24.第二十五章 追蹤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我靜靜地躺著床上,聽著窗外悉悉索索的響聲。

剛才聽幾個丫頭在閑聊,說是大夫人已經發話了,由於二夫人剛剛過門,喜事才過,第二天就明目張胆地辦喪事,實在不吉利,所以決定暫不大肆發喪,只是立刻找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趁著天還沒亮,偷偷地找個安靜的地方把人給埋了,對外則宣稱新夫人突發奇恙,抱病身亡。

丫頭們還說,這個地方有個規矩,如果逝者留下了後人,去世后應該在家裡停留三天,讓全家晚輩為其守靈,新夫人膝下已經有了一名小公子,理應是遵循傳統的風俗習慣,雖不一定要風光大葬,但也不可以就這樣草草了事!

丫頭們更是低聲耳語:在這個民風保守的小鎮上,結婚當天產子的,實屬奇聞,無論孩子是否被夫家所接納,這樣的女子,往往會一輩子都背著淫婦的罵名。

又一道閃電划亮了夜空,隨即一個驚天霹靂在耳邊炸開。我一下子將床單蒙在頭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夏日的天,孩子的臉,也不能變的那麼快吧!

剛才蘭姨讓我回來休息的時候,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要養好精神,明天才能為剛剛誕下的小公子大肆慶生。

那只是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啊,如果日後他一旦知道自己的生辰就是母親的死祭,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新過門的夫人怎麼會在過門當天產子,她又是跟誰珠胎暗結?看胡家人的表現,對這個孩子的來歷是了如指掌的。明天為孩子慶生,對外怎麼宣稱呢?說新夫人新婚當夜誕下一子,延續了胡家的香火,所以請各方朋友歡聚一堂,為孩子洗禮?

聽蘭姨說,大夫人自嫁到胡家以後,深得老夫人的賞識,老夫人在世時,就開始著力培養她做當家主母。而大夫人也確實不辜負老夫人的厚望,不僅將家事操持得井井有條,而且對外也重新樹立了胡家的家威。方圓百里,並非人人知道胡老爺,卻無人不曉得胡夫人的聰慧賢淑。

只是這樣聰慧的女子怎麼甘心將丈夫與另一個女人分享呢?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天已經開始蒙蒙亮了,我已經聽到了第一聲雞啼。記得小時候住在姥姥家的小鎮上,每天早上根據雞啼幾遍來叫醒我起床上學,從來不會遲到。

想到姥姥,我的鼻子有點發酸。反正已經睡不著了,聽著外面的動靜愈來愈小,蘭姨還沒有回來休息,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再袖手旁觀。於是我穿好衣服,輕輕地走出了門。

空氣真是清新啊,剛剛還是電閃雷鳴,此刻卻是眾星伴月,一片安寧,彷彿剛才的生離死別從來都不曾發生過。

蘭姨應該是在大夫人房間吧。我暗暗思索,轉身朝大夫人房間走去。途中經過二夫人的新房,我看到門是虛掩著的,想到剛才二夫人臨時前的託付,我有點汗顏。一面之緣,就如此肯定地把孩子交給我,是因為當時她的身邊只有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人吧。而我,雖然涌動著惻隱之心,但是也不該貿貿然應允啊,這一切,都應該算巧合吧,能不能不作數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相當的冒失,孩子在胡家出生,有大夫人悉心照顧,我想要插手恐怕都難。二夫人臨死前的託孤應該是愛子心切,不過現在想來也是杞人憂天。

望著那扇虛掩的門,我突然為二夫人的短暫一生感到悲哀。

「蘭芝,下人們都去睡了吧?」

咦,是大夫人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是透過虛掩的門,還是清晰可聞。

「是的,夫人,孩子也交給奶娘看管了,孫大夫明天一早就到。」是蘭姨的聲音。

「靠得住嗎?」大夫人恨聲問。

「他是我的一個遠方表哥,檢驗完后給點錢打發他回家。只是,夫人,還有檢查的必要嗎?這個孩子比預期的早產近三個月,現在下人也在議論紛紛呢,說是新夫人新婚當夜產子,有違倫理。」蘭姨的言語充滿著擔憂,「這件事恐怕對外瞞不住了!」

「那個死老頭子呢?」

「老爺自從二夫人咽氣后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夫人,您是沒有看到當時的場景,那滿床的血將幾床被褥都滲透了啊,觸目驚心的。老爺進去看了一眼就默默地出來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他。」

「他是不是有所懷疑?」大夫人的嗓音有點惶恐,繼而又忿忿不平,「若不是當初老夫人一再要我立下重誓,說如果老爺四十五歲之前我還不能為胡家添上男丁,就必須為老爺納妾,以延續胡家香火。不然也不至於弄成今天的局面。蘭芝,那丫頭在跟老爺同房之前,你不是已經找人驗過身子嗎?怎麼還會出這麼大的差池?」

「夫人,小人該死!我也不知道那個丫頭會背著父母在外勾搭男人。要不是夫人你早就買通產婆,讓那個賤人再也無法出聲,恐怕胡家這段家醜會成為街頭巷尾的笑柄的。」

天啊,我頓時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新夫人並不是正常死亡,而兇手則是那個看起來端莊美麗的大夫人!

「產婆被送回老家了嗎?」大夫人不放心地問。

「恩,已經在路上了!」

「夫人,我有個提議,那個孩子,我覺得沒有必要驗血了,十有**不是我們胡家的骨肉,不驗的話外人只是猜測,抓不到證據,萬一不是老爺的血脈,下人們人多嘴雜,更是會大失您的顏面。不如乾脆趁著天還沒亮,找戶人家將孩子送出去得了。」

「送人?不行,我辛辛苦苦等了將近十個月,將這個小雜種輕易送人太便宜那個賤人了。」大夫人的聲音開始有點激動,「蘭芝,你找人在那小賤人的墳旁挖個小坑,將這個小雜種丟進去。」

「這……夫人……」蘭姨似乎有點於心不忍。

「快去,照我的話去做,在天亮之前將這一切都辦妥,不然的話你再也不要進胡家的門!」大夫人有點竭斯底里。

「夫人,您不要氣壞了身子,我一切照辦就是了。來,這間屋子有點陰森森的,不宜久留,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聽到她們的腳步聲,我趕緊閃到一旁的角落裡,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眼前再一次浮現出二夫人臨時前那哀求的眼神,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原來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早就料到自己的結局,所以才會在臨時之前,本著最後一絲力求,苦苦地哀求我的成全。無論孩子的父親是誰,像大夫人那樣老練的角色是斷然不甘心與另一個女人分享相公的,哪怕自己的相公是一個不堪一提的男人。

對於大夫人而言,關乎的是女人的顏面和胡家的尊嚴,而對於二夫人來說,至死放不下的卻是自己的孩子。無論那個孩子是大戶人家的犧牲品還是所謂的愛情的結晶,我唯一相信的是:孩子始終是最無辜的。

孩子,那個孩子!

我猛然想到了剛才聽到的密謀,嚇出了一身冷汗。

從小,我對孩子就有一種特殊的情節,總想融入他們那個開心單純的世界。平素就算是路邊一個陌生的小孩在玩耍,我都會想著上前去捏捏那粉嫩的臉蛋兒,況且這是一條柔弱的小生命啊,我頓起惻隱之心。

偷偷尾隨著蘭姨,來到了位於角落的一個偏僻房間。

砰砰砰!砰砰砰……

在寧靜的黎明,這樣的敲門聲顯得分外刺耳。

「誰呀?」只聽得屋內輕聲詢問。

「是我,鳳兒,先把門打開再說。」蘭姨也悄聲道。

只聽得房門吱呀一聲從裡頭被打開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披衣迎了出來。

「蘭姐,有什麼事啊?」那個被稱作鳳兒的女人睡眼惺忪,一頭的霧水。

「鳳兒,孩子睡著了嗎?」蘭姨焦急地問。

「恩,好不容易吃飽了哄著睡了,怎麼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這個鳳兒是為孩子請來的奶娘吧。

借著晨曦,只見蘭姨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塞到鳳兒的手裡,壓低聲音說:「你現在趕緊去把這個給孩子喂下去,如何把孩子交給我。」

「這是什麼啊?你要把孩子抱到哪裡去?」鳳兒看著那包東西,遲遲不肯用手去接。

「問這麼多幹嘛,讓你做你就做好了!」蘭姨突然變臉,惡狠狠地說。

鳳兒略一遲疑,接過那包東西轉身進屋,幾分鐘的樣子,就把孩子抱了出來交給蘭姨。

「給他喂下去了?」蘭姨滿意地問。

鳳兒無奈地點點頭。

蘭姨瞪了鳳兒一眼:「鳳兒,你給我記住了,現在就回屋睡覺,醒來后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然的話我們兩個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鳳兒一下子睜大了驚恐的眼睛,看著蘭姨抱著孩子轉身準備離開,她一把拉住蘭姨,嘴巴顫動了幾下,憋了半天才低低地說:「蘭姐,你稍等一會,這孩子怎麼說也是吃過我奶水的,讓我再進屋給他拿一床小毯子,免得在露水裡受寒。」

蘭姨望了望懷裡那張熟睡的小臉,輕輕地搖了搖頭:「用不著了,這孩子,生來自有他的宿命。」

鳳兒聽著這話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她失控地拉著蘭芝的衣服,請求道:「蘭姐,我不知道你要把孩子帶到哪裡去,但是如果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求您把他送給我,我會帶著他走得遠遠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再也不回這個地方,不會讓胡家的顏面蒙羞的,蘭姐,求你相信我,求求你……」

蘭芝一把堵住鳳兒的嘴,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惱怒至極:「鳳兒,你就不能懂點事嗎?這些能是我做主的嗎?我也是完全按照命令行事啊!如果你不想陪著孩子一起在人間消失,我勸你馬上回去關門睡覺,當著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只見鳳兒頓時癱坐在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哭出聲來,眼睜睜地看著蘭芝抱著孩子越走越遠。

我正準備悄悄越過鳳兒繼續去尾隨蘭芝,突然,只見鳳兒決絕地站起來,轉身關好門,徑直向蘭芝的方向追去。

我暗想:糟糕,這下局面越來越亂了!再繼續下去,我把孩子奪過來的勝算越來越小了。

這個鳳兒,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念在她這麼短的時間就跟孩子建立了如此深厚的感情,想來也應該是個率真善良的女子,我又不忍求全責備。只得保持著距離。遠遠地尾隨著前面兩條身影,走出了胡家院子,穿過了人跡稀少的街道,向鎮后的綿延的山巒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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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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