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亂世,山雨欲來
四季交替,立身深宮大院看天下,無非頭頂一片天,腳下一塊地,但深宮之外,萬里之遙的邊城之地,北風寒冽,就連空氣都透著難掩的肅殺之氣。
大燕,開元二年,春。
楚國新后綰綰,懷孕六月,不幸滑胎早產,毫無徵兆,子夭折。
開始有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開始傳遍亂世三國,有人說綰綰的孩子是楚國帝君燕簫的,楚君楮墨不願戴綠帽子這才動了殺機。
有人說,綰綰滑胎是吳國攝政王所為,藉此陷害燕國,目的是為了離間楚國和燕國之間的關係,唯恐兩國達成同盟,共同滅吳靦。
天下百姓議論紛紛,偏偏三國政事無恙,唯有楚國皇宮因為滑胎事件陷入兵荒馬亂之中,楮墨震怒,下令大肆徹查此事,波及眾人,悉數斬首示眾。
同年,冬。
早朝金鑾殿上,百官分立兩旁,泱泱大國氣度威嚴,只是…揍…
「咳咳……咳咳……」
龍座之上不時傳來咳嗽聲,一陣緊接一陣。
正在眾臣想要勸燕簫保重龍體時,有內侍疾步奔了進來。
「啟稟皇上,齊將軍快馬回朝,殿外宣見。」
眾人聞言一愣,紛紛面面相覷,齊天佑駐守邊城,這時候突然快馬回朝,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燕簫忍著喉間瘙癢,眉峰微皺:「宣——」
隆冬深院,白雪暮靄中,有紅梅開滿枝頭,紅的耀目。
有男童穿著單薄衣衫,手執與他身高極其不相符的長槍,在鳳夙的指點下,身姿輕靈。雖然個頭還很小,但舞動長槍時,卻讓人大開眼界,耍的美妙絕倫。
鳳夙站在雪地里,披著狐裘觀看,嘴角笑意淺淡,阿筠倒是一個練武奇才,近年來,但凡她和燕簫教習他的功課,他全數吸收不說,還能遇事適用,令人欣慰不已。
燕簫多次戲稱:「這孩子跟你一樣聰明。」
鳳夙聽了,總會忍不住打趣:「怎不說阿筠像你呢?」
「我不及你好。」一雙漆黑清遂的眸子凝定在她的身上,總是溢滿了深情。
如今,劉嬤嬤佝僂著身體邁步走了進來,因為太急,險些被門欄絆住。
鳳夙幾時見劉嬤嬤這麼驚慌失措過,心一緊,快步迎了上去:「出什麼事情了嗎?」
「姑娘,齊將軍突然回朝,大事不妙了。」蒼老的聲音融進寒風裡,別有一番寒冽。
鳳夙皺眉,還不待說話,就聽一道稚嫩聲忽然響起:「難不成有人要對燕國開戰嗎?」
回頭望去,正是阿筠,他也聽到了劉嬤嬤的話,收了長槍,隨手扔給一旁的侍從,接過宮婢遞過來的手帕邊擦手,邊走了過來。
「可被您猜中了,楚國竟然聯合吳國,兵臨邊城……」
「什麼?」阿筠大驚,驀然看向鳳夙,凝聲道:「楚國先跟我大燕結盟,現如今竟然背信棄義,與吳國串通一氣,試圖奪我家國,楮墨叔叔……楮墨究竟想幹什麼?」
鳳夙目色陰鬱,並未說話,雖然事出突然,但好在之前她跟燕簫長談過這個話題,楮墨兩面三刀,很有可能會背信棄義,橫生枝節,如今這樣是他們之前便設想好的局勢之一,處境最為艱難的處境之一。
鳳夙扯了扯唇,這場天下之爭終於開始了嗎?
看向梅花點點,鳳夙開口問劉嬤嬤:「簫兒怎麼說?」
「打仗出六分力便好,沒必要太認真。」
大燕,開元三年,春。
燕國御書房,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床榻方向傳來,鳳夙坐在床沿,一邊輕拍燕簫的背,一邊看向燕子墨。
「六哥,您身體要緊,臣弟晚些時候再跟您稟告……」燕子墨擔憂不已,眼睛里都是血絲。
燕簫揮手,氣息虛弱:「無妨……咳咳……接著說。」
「這……」燕子墨看向鳳夙,鳳夙先是示意李恪倒了一杯熱茶過來,接在手裡,這才對燕子墨說道:「老八,聽你六哥便是,說吧!」
將杯中茶湊到燕簫顏色淡淡的唇邊,輕聲道:「喝一口潤潤喉。」
燕簫眸光看向她,笑了笑,她也在笑,唇邊自始至終都帶著笑意。
燕子墨繼續之前的話題:「楚國三十萬大軍,宛如猛虎之勢連破大燕三郡,燕國現如今士氣低落,民間怨言不止。」燕子墨神情憂慮:「六哥一直靜而不動,只守不攻,若不是有什麼打算?」
燕蕭喝了幾口茶,推了推茶沿,沒有再喝的意思,咳嗽了幾聲,對燕子墨說道:「只是三郡而已,大燕城池眾多,何須懼他?這城池……咳咳……大燕還送的起。」
燕子墨因為燕簫的話,大吃一驚,不敢置通道:「六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可是我大燕的國土,怎麼能心甘情願就送給他人呢?」燕子墨甚至擔心燕簫是不是病糊塗了,要不然怎麼會從他嘴裡說出這種話來,還有鳳夙……
「六嫂,你不勸勸六哥嗎?」燕簫病糊塗了,難道一向精明睿智的鳳夙也糊塗了嗎?
鳳夙端著茶盞站起身,臉上平靜無波,淡淡的看著燕子墨:「你六哥說什麼,便是什麼,回去吧!他這幾日身體不好,像這種小事情,就不要再拿來惹他煩心了。」
燕子墨臉上鐵青,先是看了看已經躺下休息的燕簫,再看向一臉無謂的鳳夙,臉色越來越寒,恨鐵不成鋼的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鳳夙看著燕子墨的背影,無奈笑了笑,這個老八啊!
「走了?」燕簫問的自然是燕子墨。
鳳夙走到床前,對上他漆黑的眸子,握住他的手:「走了。老八這次氣的不輕。」
「老八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易衝動,這性子還需磨磨才好,遇事他需多動腦,多沉澱,要不然我怎麼能安心把阿筠交給他。」
鳳夙心口一陣緊縮,握緊他的手:「別說這種喪氣話,我不愛聽。」
燕簫微微含笑,雖然被病痛折磨,但卻清美無雙:「好,你不愛聽,我便不說了……就怕我苦的時候,你比我更苦。」
「能伴你身側,風肆途遙,絕無怨言。」
燕蕭看著她,眼眸含情,如瀾燦之火,反手握緊鳳夙的手,置於掌心,愛意湧現,如火如荼。
「是時候開始準備應戰了,要不然老八隻怕也要急出病來。」頓了頓,燕簫對鳳夙說道:「夫子,你出面把秋寒月給辦了吧!」
鳳夙開玩笑道:「你捨得嗎?」
「傻話,我最捨不得的那個人是你。」他寵溺的看著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沉沉的閉上了雙眸……
燕子墨怒氣沖沖的走出宮門,內侍宮婢見了,紛紛退避三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燕子墨的怒氣,但也有不怕死的,比如說……他們的太子爺。
「八叔,你這是怎麼了?」阿筠腿短,追不上燕子墨,只得一路快跑疾奔,尾隨在他身後。
「問你爹娘去,身為一國帝后,卻這般不負責任,置萬民於不顧,氣的我差點血濺三尺。」燕子墨聲音憤憤的,走路也是越來越快。
「有那麼誇張嗎?」阿筠因為奔跑,氣喘吁吁的:「要我說,這氣,八叔生的好沒必要。」
「什麼意思?」燕子墨回頭看了阿筠一眼,繼續走。
阿筠唉聲嘆氣道:「你先停下,我一個小孩追在你身後,也不想想我有多累。」
燕子墨倒是停了下來,雙手負后,看著阿筠,面無表情道:「你把話給我說明白。」
「我爹娘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了解,難道八叔還不了解嗎?」阿筠平復呼吸,慢悠悠的走到燕子墨面前,意有所指:「他們是無能貪生之輩嗎?」
燕子墨皺眉,遲疑道:「你的意思是……這是他們的計謀?」
「或許他們只是在等有效戰機,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阿筠聳聳肩,話語有些漫不經心。
「也對……」燕子墨忽然豁然開朗,愁雲散去,忍不住笑道:「我就說嘛,就算六哥病糊塗了,六嫂也不至於是非不分吧!敢情我這氣白氣了。」
阿筠嘿嘿笑了兩聲,正色道:「倒也沒有白氣,難得看到八叔生氣的模樣,還別說,挺可愛的。」
燕子墨挑眉,「好你個臭小子,敢戲弄你八叔,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伸手朝阿筠抓去。
「啊——救命啊!」阿筠拔腿就跑。
一大一小在宮苑裡追逐著,笑聲不絕於耳,周圍有人看了,會心一笑的同時,忍不住感慨萬千,適逢亂世,也不知這笑聲還能維繫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