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母子同心
褒姒以故人的名義前往秦世子世父的墳上祭奠,百里成護送她一路行至墳前,在墓碑前說起了世父的死因,褒姒一口咬死此事和姬宮湦絕無關係,不僅是和周王無關,還挑撥了申、秦的關係,秦國與申國的不和已經不是一兩日了,申國是過去舊的兵家重地,而秦國的崛起則一定程度上威脅到了申國在諸侯之中的地位,如今褒姒重提此事,才叫百里成好好思索了一番當日申國派來的使臣的目的。雖然極為不願意承認,可還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申侯的那番說辭不過是為了讓他出兵相助罷了。
褒姒問起褒家的那個孩子,百里成說道,「這孩子已經送回褒城了,褒大夫的舊部在褒城輔佐、擁立這孩子繼承你父親的爵位,此事大王也略知一二,他不動聲色佯裝不知,便是為褒家保全了這一系的血脈。」
「朝中之事多如此,」褒姒嘆了口氣,撩起自己的裙擺坐上了馬車,「大王居於中央,權衡諸侯的關係、朝中士大夫之間的利益牽扯,未必能事事處理的得體、得當,我是一朝往後,他若是需要,也只能將我的性命推在前面,去滿足他的帝王之需。他看的是天下江山,不是一個人、一個諸侯而已。申、楚未必聯合,百里將軍只怕還得小心才是……」
「什麼意思?」百里成看著褒姒問道。
「秦國當日大軍壓在申國邊境,楚國對申國虎視眈眈卻不敢發起進攻,申國因而得了便利派了使臣向楚侯熊儀進言,言及若是楚國攻打申國,秦國佔據地利,得到便宜的必定是秦國而非楚國,權衡利弊,熊儀看似與申侯結盟,可是此事未免太過蹊蹺了!」褒姒將當日的事情一一向百里成道來,「楚國攻打申國一事,安排的極為隱秘,當時朝中知曉詳情的幾乎沒有一個人,大王也只將此事同我提了一二句,也就是說……真正知道楚國要攻打申國的人只有大王、楚侯和我三人而已,雖然不少人在事後懷疑將此事透露出去的人可能是我,可我實在是真的從未向申後言及此事。楚侯是行至申、楚邊境才與申侯和談的,此事能泄密的人就只剩下一個了。」
「你是說是大王將這件事情泄密給申侯的,叫申侯早作安排?」百里成的眉頭攢在一起,覺得這朝中姬宮湦安排的每一步棋都是如此令人費解,費解到若是憑他自己的謀略,根本永遠也不可能窺探出姬宮湦的棋局。
「十之八九,」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
「可是大王為何要這麼做,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百里成搖搖頭,自我否定褒姒這番極具魅惑性的發言。
「起初我也想不通為何大王要如此做,因為想不透這理由,便覺得此事應該不是大王所為,可是朝中後來發生的事情卻叫我想明白了。」褒姒解釋道,「申、楚聯盟之後,在南面的地界肆意的吞併諸小國,大王在朝中勃然大怒,舉兵攻打申、楚,兵分三路,一路是秦伯、一路是鄭國世子、一路是大周中軍,而大周這一路中軍的帶兵之人卻是虢石父一派的司馬雍稹,大王逼迫司馬雍稹在朝中立下重誓,因而逼得這位司馬不敢率兵攻楚,連夜奔走逃亡,而後大王徹查此案,相信這個案子應該牽連到了不少虢石父一派的人,看似司馬逃亡一案,只怕實則是要觸動虢石父的根基!」
「當真如此?」百里成問道。
「朝中若是傳來了信,百里將軍自然知曉。」褒姒笑道,「至於楚國,怎麼可能會蠢到公然和大王作對,只怕日後尷尬難堪的將會是被夾在中間的申國了!如今秦伯同太子的關係畢竟放在這裡,秦伯又曾經立下軍令狀願為大王攻打申國,秦伯能逃得出鎬京城不是秦兵善戰,而是大王放人,秦國不能再走錯一步棋了!」
百里成咬著自己的牙關,不說話,從理性上說褒姒的這番話似乎毫無破綻,可從感情上說百里成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立場如此容易被動搖,心中十分抵觸。褒姒看得出百里成的猶豫,不再替姬宮湦說什麼好話,只是說了句,「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何須在意細枝末節?秦伯如今要考慮的,根本不是同大周的關係,而是在諸侯中選擇一個合適的立場。秦伯已經得罪了宜臼,宜臼心胸狹窄,容不得人,當日贏德幫他奪得了帝王之位,他卻如何對待贏德一事,已經窺探的出其中一二。伯服一向與秦伯交好,秦國在諸侯中的位置,其實沒的選。」
「褒后此番來秦,可是要勸說於我的?」百里成問道。
褒姒微微的笑了笑,「秦國若與大周為敵,南面楚國,北面晉國,東面大周都可以興師,名正、言順,如此秦國便是大周的囊中之物,我又何須費這番口舌?我來秦國,不過是因為天大地大,我無處可去,僅此而已。朝中之事,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同百里將軍說此事,不過是看在故人的面上。」
「依你看,對戰犬戎一事,我秦國該如何做?」百里成試探性的問道。
「打仗的事情,我不懂。」褒姒笑了笑。
「褒后打算一直在秦國住下去?」百里成又問道,總是覺得自己看不清楚褒姒此番前來的目的和用意。
「等他來。」褒姒只說了三個字,抿著唇微微的笑了笑,斜倚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不再答話,百里成聽了這三個字心中一驚,半晌不知該作何反應,嘴角的笑意十分牽強,卻不知說些什麼合適,見褒姒再無和自己說話的心思,便閉上了嘴也緘默不言,隨著隊伍朝著秦都折返。而近日伯服卻並沒有跟隨褒姒前往城郊的秦陵,而是在秦府的廂房之中同贏開下棋,贏開舉棋打量著面前的伯服,「殿下為何沒有跟著褒后出城?」
「母后失去祭奠故人的,我去做什麼?」伯服笑著反問道,十分輕鬆而平靜的將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盤上,「母后的故人畢竟是你的父親,秦伯就只差了百里將軍前往?」
「實不相瞞……」秦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原本就是父親流落在鄉野的私生子,當年若是父親活了下來,只怕今時今日這個秦伯之位沒我什麼事情!父親可能會娶你的母后,她的孩子才是嫡出長子,才是秦國的世子,日後的秦伯,所以我父親是怎麼死的,我一點都不關心!」
這句話說出來,伯服的手懸在空中半晌不動作,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贏開的表情,然後才將棋子落在了棋盤之上,「秦伯說這些話,只怕百里將軍會傷心的!」
「哼……」秦伯冷笑一聲,「我敬重他是我朝中的老將,可也因為如此,我在秦國朝中說話沒有半分重量,這場仗我打算打,而且一定要贏的漂亮!」
「你想藉此機會將百里將軍……」伯服說著手指搓著手中的棋子,然後搖了搖頭,眉頭微皺,他猜測贏開的目的是要效仿自己的父王當年對付是贏開父親的方法,藉由戰事,殺秦世子,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贏開卻能明白伯服沒有說完的話,很快伯服就接上了自己的一聲嘆了,然後說道,「不妥。」
「為何?」贏開不解的問道。
「百里家輔佐你秦國宗主也不是一兩代人了,貿貿然的對他下殺手只怕是適得其反,更何況百里將軍一心為主,便是在朝中與你為難,你也該隱忍數日,待羽翼豐滿之時另行定奪,眼下你才剛剛回國,百里將軍便不幸戰死沙場,縱然是沒有人懷疑你,可贏德的餘黨眾多,其他公子對你的位置虎視眈眈,沒了百里將軍壓在朝中,只怕你秦伯之位坐的也並不牢靠,我在鎬京,遠水救不了近渴……」伯服這最後一句話說的頗有深意,叫贏開的眉頭緊緊攢在了一起,「你在鎬京?」
「我總不能一直在秦都住下去吧?」伯服笑道,「我告訴父王我去了晉北,可父王若是在晉北找尋不到母后,你覺得他還安心的了嗎?便是將整個九州中原搜遍了,肯定也要將母后同我搜尋出來,屆時,父王便知道失去親人之痛如切膚之痛,難道還會再冷落我母后不成?更何況……後宮女人各個都不是個省油的燈,天長日久的,他們相互內鬥只怕也是要耗損的,得有個能主持後宮的人!」他說的意味深長,贏開聽著卻覺得伯服這話有些誇張了,但此事和他無關,他根本無需計較,所以將這話題又拉回了正題,「殿下以為眼下我該如何是好?」
「你若要脫離百里將軍的鉗制,就得依附我大周的力量,這一場仗我起先是不支持你打的,可是後來我知道了些事情,便改變了想法!」伯服說道。
「什麼?」贏開急切的問道。
「原來父王從未真的想過攻打申國,不過是投石問路,看看天下諸侯的動向。」伯服笑著說道,這話卻叫贏開覺得徹骨的寒涼,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姬宮湦說要攻打申國,然後秦國就急忙跑去護駕,擺明了同周王並沒有站在同一個立場上,看著贏開越發難堪的面色,伯服笑了笑,「此事完全是百里將軍做的主,和你有何干係?所以這場犬戎之戰,你必須要勝!而且要勝得漂亮。」
「你的意思是,這場仗不但要打,還要我親自率兵禦敵?」贏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