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紅顏逝
輪台行宮裡,李夫人看著手中的粉末,心是就扯的,她是愛那個男人的,即使他的心裡沒有她,即使在彼此抵死纏綿的時候,他喊的不是她,可她依舊愛上了他,她用自己與阿嬌相似的容貌牽扯著他的心,甚至根據宮裡老宮人的描述,可以地模仿著阿嬌的一舉一動……為的就是能夠留在他身邊,永遠地擁有他所給予的那抹溫柔。
狠狠地抿起手,李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氣,朝劉徹的寢宮而去,只是,布滿明黃的屋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禁讓她皺眉。
「皇上呢?」李夫人拉住宮門口打掃落葉的小宮女問道,有些焦急的。
「奴婢看到皇上上山去了。」小宮女見是平日里好脾氣的李夫人,也樂得回答。
上山?現在?!李夫人看了看幾乎滑落地平線的太陽,抿了抿有些蒼白的唇。
而彼時,劉徹站在明堂古舊的大門前,透過那有些腐蝕的木門看著院子里的一番場景,雙眼一瞬不瞬地釘在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身上,時間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看著她坐在三四個孩子中間,舀了小米粥一一遞給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傢伙們手裡,劉徹的一顆心都碎了……
阿嬌這輩子沒有一個孩子,但劉徹知道,她到底有多麼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孩子,如今,收養在明堂里的孤兒們燦爛的笑容溫暖著阿嬌的心,卻刺痛著劉徹眼。
「誰呀?」小道姑整理了孩子們的衣衫,抬頭便對上了從門縫裡痴望著雙眼,嚇了一跳。
「怎麼了?」阿嬌聽到喊聲朝門口望去,只一瞬,阿嬌便僵住了身子,一眼,千年……
劉徹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木門古舊的年輪中,深深的,像著他這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回憶一般。
阿嬌最先躲開眼睛,收拾了鍋碗,傾身站了起來,帶著幾個孩子回了後院,墨黑的青絲被一根灰色的布帶纏繞,沒有多餘的墜飾,那布條末端飄逸如仙,深深地晃著劉徹的心。
「阿嬌……」劉徹想大喊的,可發出的聲音卻那麼得怯懦和低沉,根本阻止不了那義無反顧離去的腳步。
劉徹絕望地靠著門扉滑了下去,隱忍了十幾年的淚水在這一刻絕了堤,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一代帝王,劉徹覺得自己是那麼得悲慘。
「吱呀」
不期然的,身後的門被打開了,一雙打了補丁的布靴跨了出來,劉徹獃獃地順著那三寸金蓮般的小腳向上看去。
熟悉的眉眼,卻沒有熟悉的愛戀,眼前的女子雖有著阿嬌一般的容顏,卻沒有阿嬌的驕縱和性情,冷淡的如寒梅,傲雪迎風。
「阿嬌!」劉徹一臉的激動,從地上跳了起來,顫抖著雙手,慢慢的,帶著不敢置信的心情撫上了她的雙肩。
「瘦了……」劉徹心疼地說。
阿嬌斂了眼眸,復又抬眼:「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來……祭祀。」劉徹言不由衷地回答。
「恩。」帝王祭祀何時會選個這麼偏遠的地方?阿嬌沒有拆穿劉徹的謊言,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在彼此眼中哪怕一丁點的謊話都會被毫不猶豫地看穿,只是,阿嬌不再是以前的阿嬌,而劉徹……也不是以前的劉徹了。
「太子……還好嗎?」忍不住,阿嬌是真的忍不住,那個讓她付出了一切,斷絕了一切的孩子……
「……」
劉徹無言,只是貪戀地看著那張小臉,伸出手指輕輕地將她臉側的碎髮絲勾到耳後,阿嬌有些抗拒,撇開了頭,劉徹眼眸一暗,抿了唇。
「太子很好,你用后位換來的孩子,怎麼能不好!」劉徹是生氣了,在阿嬌躲開了他碰觸的那一刻,一切怒火都爆發了,彼時她藏身普法寺,他知道,還能暗中看她幾眼,可自從平陽與衛青成婚後,他便遍尋不到她的身影,那一段時間,他快瘋了……真的快瘋了,只是壓抑在心頭,不敢爆發,但看著衛青那越發春風得意的臉,他就憎恨,所以,衛青三次上書請旨出征,他同意了,不僅同意了,還讓他駐邊,讓他回不來……他在痛的時候,他要那些給他帶來災難的人都痛,都痛!
「徹兒,你心結太重,殺氣太煞,不是好事。」阿嬌看著眉宇間的鬱結越來越濃重的劉徹,開口勸慰。
「什麼是好事?現在對於朕來說……沒有好事了。」劉徹的手頹然地滑下阿嬌的雙肩,冰冷一笑。
抬起一雙血紅的眼睛,劉徹死死地盯著阿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張了幾次都沒能說出口。
阿嬌淡淡地望了一眼劉徹身後長長地階梯下那仰望著他們的女子,牽起衣袍合了一個十,嘆道:「回去吧,夜裡山風涼,皇上萬金之軀,莫要生病才好。」
劉徹一口心火堵在胸腔,那一直吐不出來的話此刻卻是不管不顧地冒了出來,急切地拉上阿嬌的雙手:「阿嬌,阿嬌你聽朕說,跟朕回去吧,朕會廢了衛子夫,將后位還給你,朕遣散後宮,從今只寵你一個……阿嬌……」
劉徹眼眸里流露了祈求,看起來有些狼狽,有些卑微,阿嬌的心驀地疼了,那平靜了十幾年的心,就那樣毫無預兆地疼了,晶瑩的水汽濕潤了她的眼眸,阿嬌伸手,痴戀地撫上了劉徹依舊如刀刻般俊逸的臉頰,笑了:「徹兒啊……一切都太晚了,不,是一切都不該開始的,我不該進宮,不該做你的皇后,你是帝王,註定了一生的桃花飛絮,而我要的太多,我渴望著你的整個人,整顆心,我與那長安休夫的司馬夫人有一樣的奢望,只是,她比我洒脫,而我,只能逃避……徹兒,阿嬌是愛你的,這一輩子都是愛你的,可阿嬌不能跟你回去,跟你回去阿嬌就會死,阿嬌本就是浮萍的命,不是御花園的牡丹,隨波逐流是我的天性,以往死水只會讓我腐爛,我們不是已經有了前車之鑒了嗎?為何還要重蹈覆著呢?」
「不要……不要……」劉徹嚶嚶地哭了起來,有些害怕,有些委屈,像個孩子一般將阿嬌緊緊地摟在了懷裡,「不要這麼對朕,朕錯了,朕真的錯了……求求你……」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就如慌張失措的孤兒一般,想要抓住自己唯一的浮萍,懷中的人耗盡了他一生的心力去愛,哪裡還容得下別人?
而那隱於暗影里遙望著他們的李夫人,也用手帕堵了嘴,只是壓抑的不是哭聲,而是一股憤恨的心意,那個讓她崇拜的男人居然被眼前的女子如此折磨……
許是發泄夠了,劉徹緩緩地直起身子,看著懷中同樣淚流滿面的女子,微微抿了唇,下一刻,涼薄的吻帶了淚水的濕氣和鹹味印在了阿嬌的唇上,沒有拒絕,阿嬌只是任他吻著,吮吸著。
「能不能……再想想。」許久,劉徹才放開阿嬌,眼眸中帶了最後的卑微請求,讓人不忍。
阿嬌低垂了頭:「今日這一切,其實在十幾年前就該了解的,只是我那時候心性高傲,這十幾年,我走了很多地方,徹兒,你做的很好,他們都說大漢有著一個好皇帝,我也很開心。但是,我在這裡,不知是為了聽到他們的讚揚,也是為了祈福,為了那些死在你手裡的所有魂魄超度,殺戮太重,阿嬌就一生伴著青燈為你補償,只希望你能夠一生平安。」
「你真的,不願意跟朕走?!」劉徹什麼都沒有聽進去,他把自尊送到了眼前的女子腳下,任她踐踏之後,還要再聽她感慨一番嗎?!
阿嬌嘆了口氣,劉徹身上的煞氣讓她擔憂不已,微微搖了搖頭。
「那你就留在這裡吧!」劉徹幾乎是大吼出來的,轉身朝著山下沖了過去,沒有燈籠的暗夜裡,也依舊無法阻擋他宛如飛奔的腳步,匆匆而過李夫人的藏身之處,劉徹根本就沒有看到她。
「你傷了他。」李夫人從暗影里站了出來,惡狠狠地瞪著阿嬌。
阿嬌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言語,轉身想要回道觀,卻不料李夫人猛的沖了上來,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讓她有些不能呼吸。
「你傷了他!你這個賤人!你怎麼不死呢?!十幾年前你就該死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找了無辜之人在長門宮假裝是你,瞞天過海……賤人!賤人!」
「啊!」
狠狠地搖晃之後,阿嬌被李夫人推了出去,沿著陡峭的山路撲通通地滾了下去,最後撞在拐角的岩石上停了下來,額前早已是血紅一片了,人也昏死了過去。
李夫人氣紅了眼,但看到阿嬌幾乎流了半臉的鮮血也頓時嚇懵了,慌張地看了看四周,見無人看見,便匆匆忙忙地朝著山下奔去了,只是一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崴了腳,但此刻她已經顧不上了,顛簸著逃離了瀰漫著死亡氣息的現場。
輪胎行宮裡,劉徹一回來便直奔了李夫人的寢殿而去,他必須找些安慰,哪怕只是一個替身呢,他都要尋來麻痹自己,麻痹他那個人還在他身邊……還在……
「人呢?!人呢?!」劉徹將寢殿里能砸的東西全砸了,紅紅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連她也離開他了嗎?!
「皇,皇上,夫人尋您去了,說是晚上上山,山風太涼怕凍著您,帶了披風去的。」小宮女惶恐地回話。
但卻怎麼都熄滅不了劉徹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瞪著她,就好像要吃了她一般,嚇得小宮女直直地縮了脖子。
「皇上……」驀地,門口李妍的呼喚有些微弱,顛簸的腳紅腫不堪,但此刻劉徹已沒了憐香惜玉的情調,拽過李夫人便朝著內室而去,不多時,布料的撕裂聲和著女子的尖叫傳了出來,屋外的小宮女們全都出了一身的冷汗,這麼暴躁的皇帝,她們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看著一側疲累睡過去的劉徹,李夫人抿著唇,委屈地小臉上滿是淚痕,身上青紫相加,很是駭人,攬衣而坐,李夫人看了那張臉好久好久,才狠狠的閉了眼,拖著虛脫的身子來到香爐前,將那滿滿一包的粉末全都灑在了香爐里,之後重新在劉徹身邊躺下了。
劉徹這一覺睡的一點都不安穩,先是夢見阿嬌的淚眼,接著是平陽將衛子夫帶到了他的面前,再然後便是阿嬌決然離去的背影,他頓時陷入了黑暗和孤獨之中,沒有人理他,沒有人應他,任他怎麼呼喊,都沒有人,但畫面一轉,千百個木人向他沖了過來,手中的鎚子高高揚起,沖著他的腦袋狠狠地敲打著,那一張張呆板的臉卻又與阿嬌重合了起來,讓他想要揮開,又有些不舍……
「皇上?!皇上!」猛的,劉徹睜開了眼睛,看著床邊跪了一地的人,微微皺眉。
「你們怎麼來了?」劉徹捂著有些發疼的額角,不斷地揉捏著。
「皇上,您已經昏迷了三天了……謝天謝地,您總算是醒了。」李廣利看到劉徹醒了,膝行兩步來到劉徹跟前,一臉的激動不已。
「朕……睡了三天?」劉徹有些不敢相信,聲調也高了幾個分貝。
下面的人頓時都垂下了頭,不敢接話。
劉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一些:「朕……得了什麼病?」
御醫大驚,連忙上前回話:「皇上的身子很健碩,沒有什麼病,可確確實實是昏睡了三天……」
「你什麼意思?」劉徹冷了眼眸。
「臣,臣懷疑……」御醫有些說不下去,瞧瞧瞥眼看了一下李廣利,再被他狠狠瞪過之後才慢吞吞的說,「臣懷疑,是巫蠱。」
劉徹瞬間迷了眼睛,驀地又想起他睡過去之前李夫人是與他一起的,沉了聲音問:「李夫人如何了?」
御醫一聽,身子有些顫抖,吞了吞口水回道:「回皇上,夫人身子不如皇上,之前就有病根兒纏身,此刻……此刻還沒有醒來……」
劉徹眉宇猛的就皺了起來:「當真是巫蠱?!」
御醫諾諾地不再吭聲,李廣利一干也是只垂著頭,偶爾有幾聲嗚咽傳出,倒是一側的東方朔狠狠地皺了眉,若有所思。
「給朕查!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貧民百姓,都給朕查清楚了!」劉徹的怒火躥得很高,下一刻猛的掀了被子,赤著腳站在了地面上,冷冷地撇著眾人。
就在此刻,門外的一個小宮女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看到蘇醒的帝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到那凌厲的視線射來的時候,才猛然回神,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里多了激動地顫抖:「皇,皇上,李夫人醒了。」
劉徹舒了口氣,喚人更了衣,邁步朝李夫人的寢殿走去。
「妍兒。」劉徹輕聲喚了一下,卻得到一聲抽泣,心頭有些煩悶,大手剛觸及那遮擋的布簾,卻被一聲尖叫止住了腳步。
「不要!」李夫人大喝,「皇上,不要看臣妾……求您了……」
「你怎麼了?」劉徹頓下腳步,皺眉問。
「皇上,臣妾,臣妾怕是不行了,皇上……求您了,不要看我……臣妾變得好醜……」李夫人哽咽的聲音傳來,讓劉徹嘆了口氣。
「妍兒,朕不會嫌棄你丑的。」說話間,就打開了遮蔽的帘子,只是,迎面入眼的是一個優美的背部,劉徹走得越近,李夫人的請求越強烈,哭的越大聲。
劉徹忍不住地有些不耐煩,低喝:「鬧什麼?!朕過來看看你你就哭成這個樣子!」
「皇上……求您了……不要看臣妾……您,您走吧。」李夫人有些歇斯底里,帕子遮蓋在臉上死死地捂著。
劉徹咬了咬牙,紛紛甩手走了出去。
「妍兒,你這是幹什麼呀?!皇上剛醒來就過來看你了!」李廣利眼瞧著劉徹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心裡一驚,有些不滿妹妹的不識抬舉。
李妍顫巍巍地掀掉了帕子,露出了一張滿是紅腫的小臉,幾乎將她原來的美貌變了形,駭得李廣利幾乎跌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怎麼……」李廣利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哥……哥!!」李夫人嚎啕大哭起來,她怎麼知道會這樣?!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這個模樣了,而夢裡全是阿嬌滿臉血跡的模樣,讓她幾乎嚇死……
「不行,這個樣子,你會失寵的!我去喊御醫!」李廣利拍拍屁股站起身,飛一般地跑了出去,御醫幾乎是被他給拖過來的,看到李夫人的模樣也是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放下藥箱就把上了脈,眉頭猛的皺了起來。
「夫人之前可有食用明決子?」
「不曾,妍兒身體本來就不好,那麼涼性的藥物,她怎麼會用?補都還來不及呢!」李廣利搶話。
「既然夫人不曾使用,那就是有人在夫人常喝的葯里用了這味葯,量不少啊,又與李侯爺的葯想沖,就成了這個模樣了……」御醫搖了搖頭。
「怪不得本宮之前一直身體不曾好轉呢。」李夫人也暗沉了臉,「可是,之前的御醫每次為本宮看病,都未曾說啊。」
一句話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這麼明顯的癥狀都沒有看出來?!
「御醫是誰撥給你的?」李廣利陰沉著臉問。
「太,太后……」李夫人渾身顫抖了起來。
李廣利狠狠地皺了眉,死死地咬了牙。
「御醫,可有辦法醫治?」李廣利猛的低頭詢問。
「不過時間要很長,一年半載的調離還是需要的。」
「不行!」李夫人狠狠地否決了,「太長了,本宮要明天就好。」
「夫人,恕老臣無能了。」御醫搖了搖頭。
「妍兒,你別任性,聽御醫的話,好好調理。」李廣利也上前安慰。
「哥,你不懂……沒了這張臉,我什麼都不是……你們,也什麼都不是……一年,一年之內,我不可能總是拒絕不見皇上的,萬一他看到了我這張臉,呵呵,我們家就完了……如果不能明日就好……御醫,請給本宮開一副毒藥吧。」
「什麼?!」李廣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哥!你要知道,我若想現在死,那皇上一輩子都會記得我……也不會忘了你們……還有,你們策劃的巫蠱時間就可以名正言順了,告訴皇上,我是被巫蠱害死的,為了他我才被害死的……我是,替他……擋了災。」李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她殺了阿嬌,一旦劉徹查起來,他們必遭滿門抄斬,現在死最少還能抵消劉徹心中的恨意,不遷就於他人……更何況,她是為他而死呢?
「妍兒!!」李廣利血紅了一雙眼眸,卻無能為力。
一側的御醫也微微搖了頭,不得已,只能將一副毒藥配給了李夫人。
幾天的時間,長安城內乃至全國已是一片混亂了,各地官府大力搜查,凡是家中藏有布偶的人一律拖入大牢,忍受酷刑或者直接處死,一時間大漢上下不得安生。
「皇上瘋了!」平陽死死地咬了牙,看著江充帶了侍衛在她大將軍府內來回翻查,氣的渾身哆嗦。
「長公主,臣想,您對這個要作何解釋呢?」江充淡雅地笑著,手中托著一個渾身插滿了針的布偶,眼眸中露出了邪意。
「江大人何出此言?你手裡的是個什麼東西,本宮第一次見到,您是從哪裡搜出來的就該去問哪裡的人,你這個是在本宮寢房裡搜出來的嗎?」平陽冷冷嗤笑,她身後就是她的寢房,將從卻從西側院丫鬟的地方託了那麼個玩意兒而來,不能不說讓她瞧不上眼。
江充噎了一下繼而狂傲道:「不管是不是從長公主寢房搜出來的,都是從將軍府搜出來的,公主都要給個說法的。」
平陽步下台階站在江充面前,捻過他手裡粗糙的布偶,來回看了看:「做工粗糙,針也是長短不一,我們將軍府不缺錢,本宮如果要做,第一個做的就是你江大人的布偶。大人要知道,這府上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呢,本宮不是管家,沒時間去一個一個查,本宮還是建議江大人找出是誰做的,本宮也不逃避責任,畢竟是本宮監管不嚴,自罰俸祿就好了,莫不是江大人也要講本宮投入打牢,嚴刑拷打不成?!皇上不在此,還有太后呢……」
江充今日才見識到平陽的凌厲,死死地奪過了平陽手中的布偶,大吼一聲,撤了軍。
「給本宮查!」平陽看著離去的江充那氣急敗壞的背影,沒有一點得意之色,反倒多了陰霾。
不多時,那個被查出布偶的小丫鬟就被帶到了平陽跟前,哭訴著:「公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是誰?」平陽問的面無表情。
小丫鬟一愣,繼而哭的更大聲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奴婢根本不知道是誰,什麼時候放進奴婢柜子里的……」
「與她同屋的是誰?」平陽詢問管家。
「回公主,是小蓮。」老管家示意,名叫小蓮的丫鬟趕忙上前跪下。
「不是那奴婢,公主。」
「你們屋裡平日還有誰會去?」
「小燕兒還有芭蕉。」
「那昨日到今日都有誰去過?」
「芭,芭蕉……」
平陽收回眼神,看向老管家,老管家明白,將隔院的芭蕉喊了過來,小丫頭顯得惶恐不安,一個勁兒地發抖。
平陽沒有再審,站起身道:「都給本宮拖下去砍了。」
「什……」老管家一個字堵在嗓子眼,說不出話來,剩下的三個人全都傻了眼。
「你們之中誰是江充的細做,本宮不追究,但本宮,一個都留不得。」平陽冷冽的臉如寒冬,讓地上跪著的人全都顫抖了一番,忘記了為自己求饒。
輪台宮殿里,劉徹忙了一天的事務再次去到李夫人住處,依舊被拒絕了,劉徹恨得牙痒痒,一甩衣袖出了宮門,該死的女人不識抬舉。
而寢殿里,看著那憤然離去的劉徹,李夫人淚眼婆娑了一番,義無反顧地吞了御醫給的藥丸,微微伸出的手想要觸摸那裡去的背影,卻,最終還是無力地放下了。
劉徹出了門,望著連綿的遠山,腳下忍不住又朝山上而去,心中卻對自己惱恨不已,怎麼就這麼沒有自尊。
可剛到達門口,劉徹便住了腳,望著昏暗的明堂一股不安的情緒纏上了心頭,揪扯著他的心。
站了許久,劉徹剛要邁步,卻見那破舊的門扉猛的被打開了,一個背著藥箱,長滿了長鬍須的大夫邁了出來,對著門內的什麼人搖了搖頭:「好好照顧她吧,沒多少日子了,傷得太重,磕到了頭,還是後面……老夫,無能為力了。」
頓時,門扉內被隱去人影的人發出了一聲嗚咽,繼而大哭了起來。
劉徹心頭狠狠的揪扯了,大步上前,與那回身下行的老大夫擦身而過,瞧見了門內正是當日瞧見他的小道姑,眼看著門就要關上了,劉徹一個大步,將一雙大手咯在了門縫上,狠狠地扒開。
「誰,誰不行了?」劉徹問的有些小心翼翼,小道姑一見是他,頓時怒火衝天起來,使勁兒地將他往門外推。
「兇手!兇手!都是你害的師傅!那日你若不來,師傅也不會有事!你怎麼那麼狠的心將師傅推下山道的!師傅那麼好的人……孩子們要怎麼活啊!!」小道姑哭的稀里嘩啦,劉徹卻軟了腿,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李夫人不行了……」山道上追上來的是李廣利和劉徹身旁的隨侍太監。
「什麼……」劉徹僵硬地轉過脖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兩人。
「皇上……李夫人……去了……」李廣利撲通一聲跪在了山道上,嚶嚶哭了起來。
隨侍太監也是忍不住捻了淚,道:「太醫說,您剛上山,夫人就去了,奴才請的法師才剛到,法師說,李夫人是為了皇上擋了災了……所以才會去的這麼早……說夫人這幾日不見皇上是對的,不然,不然災氣傳到皇上身上就不好了……」
劉徹面無表情,對於他們的話有聽沒有懂,也不想懂,這一刻,他的所有思緒都在屋內……那亮了一丸燭火的屋內。小道姑的哭聲還有孩子們的哭聲摻雜在一起,攪得他心疼。
「噗……」一口鮮血吐出,劉徹臉色蒼白的厲害,顫抖著起身,搖搖晃晃地要向屋內走去,卻被李廣利拉住了。
「皇上,皇上,李夫人去了,您回去看看她最後一眼吧……」
「滾,都給朕滾……」劉徹死命地扒開李廣利的手,朝著那破舊的泥房走去,猛的推開大門,看到了那床上閉眼如睡的女子,淚,落了衣襟……
「阿嬌……」劉徹低喝如困獸,幾步衝到阿嬌的床前,將那蒼白的小臉捂進了自己的懷中……
「啊!!!」
李廣利和隨侍太監猛的一驚……剛剛,皇上喊了什麼?阿嬌?!陳后?!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在長門宮嗎?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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