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夏景冬不盡(二)
薛楓斬抬眸看著她,半響,瞬目看向她遞過來的杯盞,雙手握住,「沒有,什麼都不說。」
落絮點點頭,似早有所料。
薛楓斬皺眉看著她,碰地一聲放下了茶杯,一把拉住落絮的手,「落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誰?是誰在一直針對你?我,我查到的消息,你在蒼龍嶺……」他有些激動,據他屬下傳來的消息,落絮在蒼龍嶺背逼著跳下懸崖,還遇到雪崩,她的雙腿,眼睛……她緊緊笛咬住下唇,白齒森森見血,他居然還向她下毒……「落絮,我……」
落絮垂眸,不去看他悔恨的雙眼,嘴角彎彎,「楓斬,薛敬衍有句話說的不假,不僅僅是藥王谷這幾十年的人脈財富,朝廷看好的,是你藥王谷的地理位置。」
薛楓斬無奈,每當說到她自己,她便立即轉移話題,他不滿地看著她,卻也順著她所說的想了起來,的確,如今雲逸國發生的事內亂,兩方看好的無非是藥王谷偏居這妙地的財富和人脈,起兵,無論是造反叛逆還是平復壓制,需要的都是錢。
他卻覺得,這內亂,未必亂的起來,雖然看起來,小皇帝對上駐邊十幾年的國姓君王,貌勢單力薄,卻忽略了兩個重要的人物,便是手握兵權的楚成王和當今的太後娘娘,更何況,據說現在南成郡王的幕僚,是當朝丞相,慕容桐秋,眼前這位的親哥哥。
薛楓斬看著落絮,卻猜不出她的心思。
徑自苦笑,自從他認識她以來,何曾猜對過她的心思,也只有鴻歌……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有回到了他們初見面的那次。
十幾歲的女孩子,卻有一雙視透人心的清冷眸子,像是看盡了滄海桑田,悲愴的平靜卻又清澈明亮,他狼狽地躺在地上,仰頭就望進這樣一雙眼睛,情不自禁地他就低下頭,覺得這樣骯髒血腥的自己,會污了那雙眼。
「小絮兒,你要救他?」
順著清越的男聲,他看到一個清瘦的男人,蒼竹一般挺拔俊逸,卻帶著半邊面具遮住了容貌,他費力的支起受傷的身子,正迎上面具后安靜的眸子,那雙眼睛雖然一直看著他從未轉開,卻是什麼也沒看見,依然寂冷如初,沒有一絲溫度。
「恩!」女孩子點點頭,看著他由於了一下,慢慢伸出蓮藕似的小手輕輕摸上他的頭。
他一愣,下意識地向旁邊一閃,避開了她的手,看著她尷尬地臉色才反應過來,她是向安慰他?
「楓斬,楓斬……」
薛楓斬回過神來,伸手抓住在眼前晃悠地小手,觸手冰涼卻玉潤細緻,他有些愛不釋手的把玩著,又能夠自己手裡的溫度,一點點溫暖著纖纖五指。
落絮沒有收回手,貪戀著他掌心的溫度。
低著頭的薛楓斬,卻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若不是因為鴻歌,若不是她以為自己喜歡上了鴻歌,她還會這樣無所顧忌的向他伸出手,任由他抓住他的手。
他喜歡鴻歌!
多可笑,他一個大男人,被認為是斷袖,被認為喜歡另一個男人,他卻無從解釋,甚至甘之如飴。
只要,她看著他!
可是,她永遠不會再他身邊停留。
手中的柔荑,漸漸有了溫度,他依依不捨,卻還是放開,就像十年前一樣。
「什麼時候走?」
「今晚!」
「這麼快?你不等他們修養好?那個王爺倒是外傷,但是納蘭鈺書內傷不輕,恐怕無法遠行,那兩個中毒的,我已經替他們解了毒,但也需要靜養……」薛楓斬皺著眉,為難道。
「我自己走!」
「什麼,不行!」如果腿腳方便的話,薛楓斬幾乎要跳起來,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不信她不知道,現在的苗疆是個什麼情況,五宗之內,繼鴻歌之後,居然又出來一人想要統一苗疆,五宗合一,有心思沒心思的,免不了打亂,而且,為了彰顯實力,那人率先向葯宗出手,要不然,那個日達目基也不會再雲逸國如此敏感之時,喬裝潛出皇宮!
這女人,居然要自己走一趟苗疆?
「你不要命了!」
落絮笑了笑,抬眸看著薛楓斬,一瞬間,身上的氣息就變了,那種寧靜恬然,猛然被一種勢在必得的霸氣所替代,「楓斬,每個人都有他必須要走的路,例如你,不關你遠不遠,你終究是藥王谷的少谷主,而我,卻一直再走一條別人安排好的道路,鴻歌,哥哥,我的前半生,便是按按照他們的意思在走:鴻歌覺得,我一直是堅強的,即使離開他,我依然能夠好好活著,我便混著淚水和絕望,笑著送他走;哥哥覺得只有納蘭高亦的皇宮才能為我延續心脈不全的身體,即使怨恨,我也會披上嫁衣,欣然嫁給納蘭高亦。可是楓斬,人的一生,有多長?」
她看著薛楓斬,明明目光那樣平靜,薛楓斬卻覺得,宛如哀泣。
「我的一生,不過二十年!」
薛楓斬渾身一震,呆然地坐在輪椅上。
「楓斬,我只想自由地做點心裡想做的事!」落絮坐在那,靜靜地,低聲說道。
良久,薛楓斬才扯扯嘴角,手無力的搭在輪椅上,「去吧,去吧,你和鴻歌一樣……最終,還是剩下我自己……」
「楓斬……」
「落絮,我不攔你,但是,你要說清楚,你知道的一切,都說清楚。」
落絮皺了下眉頭。
「你不說,便別想出這藥王谷,你知道的,斷龍石一方,便是神仙也飛不出去!」
輕嘆一聲,落絮好笑的看著薛楓斬梗著脖子的孩子氣動作,,從新為他填上熱水,「你可有按我說的,檢查薛敬衍的尾椎?」
薛楓斬皺皺眉,不明白她怎麼又一次轉移話題,卻還是皺著眉回答道:「有的,尾椎出凸出,像是被植入什麼活物……」眉梢一挑,薛楓斬問道:「難道是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