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老紀委的哀傷
吳正清臉色陰沉了一些,加油站他完全清楚是他弟弟在其中轉手倒賣,這是豪奪;而製藥廠的社保是一向老練的熊百鳴借改制之機弄出來的問題,是巧取。
無論他們採取什麼方式和辦法,這種事情都不會是水過無痕,總會留下後患,吳正清早就私下責罵過他們,現在的問題是,要讓這兩個人把吃到嘴中的幾千萬吐出來,似乎也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簡直是無法完成的任務。
「行了……盧主任由我出面敷衍他吧,拖到督察組走了才好跟他攤牌。」吳正清無奈地說,轉移了話題「所以你現在要密切留意督察組的動態,搞好好督察組的接待工作。」
「外松內緊,一切都按正常的標準。」雷一凡得意地笑了,這是他們前幾天接到通知就討論過的,越是緊張越是要顯得從容淡定,無事獻殷勤,只會惹得本來就草木皆兵的陳路起疑。
「還要再做點準備。」吳正清沉吟著說,「一旦有不對,或者陳路真想在近江挖點什麼,我們就拋個難題給他,讓開發區工人去圍他們,看他怎麼辦。」
說道這裡,吳正清似乎突然想起些什麼,臉色突然嚴肅起來:「還有一個人。」
雷一凡一怔,似乎立刻明白副書記所指,他沉吟半晌,說:「要不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們市長夫人打個電話,問問股票的事?」
吳正清沉吟一下,笑了:「不錯的想法,不過你當前最要緊的還是給劉書記做一次全面的電話彙報。」
……
這天晚上,陳路呆在賓館房間,獨自一人長時間的思考。
從中央到地方反腐倡廉工作從未鬆懈過,而現階段的紀委工作,很多人和事都是以前從未曾有的,他們面臨越來越多的考驗和挑戰,也面臨越來越多的困難和壓力。
他們的對手越來越狡猾,越來越兇惡,也越來越善於偽裝自己,保護自己。這些貪官污吏們手段高超,可以把大筆大筆的錢用巧妙,甚至看似合法的方式轉移到自己的口袋,很難讓人捕捉到蛛絲馬跡,他們心理素質級強,可以面對任何監察機關面無懼色,坦然勝孩童,純潔如處女,一邊瘋狂撈錢一邊卻在台上正氣凜然地大講特講廉潔自律,他們為自己設置了複雜而牢固的保護層,有很多代理人和幕前操作者,很難讓監察機關抓到真正的大魚,而同時,他們所有的違法犯紀行為,很多時候卻顯得堂而皇之,有理有據。
這些年,針對這些新出現的人和事,新的犯罪現象,紀委針對性地提出了很多相應的辦法,從中央到地方,出台了很多相應的文件和措施,比如雙規,但是,依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嚴峻形勢,違法犯紀、貪污受賄之於官員,如同興奮劑之於運動員,刺激著無數前赴後繼者,查不勝查,對於這種情況,剛剛上任的省紀委書記何克平提出一些新的想法,實際上,也不算新,只是以前的思想被他重新強調。其中有一點就是反腐倡廉不能打上某種烙印,看成只是紀委的工作,也不能只靠紀委孤軍奮戰,而應該號召所有的黨員幹部一起來做這個工作,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抵制不良風氣,自覺和勇敢地跟那些違法犯紀的行為做鬥爭,跟那些違法犯紀的人做鬥爭,而不管那些人的官有多大,背景有多深,要重新樹立以清正廉潔為榮,嫉惡如仇的輿論風氣,這一次的督察組,也帶著這個任務和目的。
他現在的工作、近江市目前的具體情況,雖然有一定心理準備,他還是感到有些震動。
這兩三年來,省紀委和其它部門不斷接到關於近江市領導班子的檢舉信,但是省委書記李治國是一位穩重的舵手,尤其是在對待幹部問題上,非常謹慎,所以省紀委在處理這些情況反映時也加倍小心,不是實名舉報,沒有關鍵的證人證物,都不會輕舉妄動。
近江在全省可謂是政治敏感地帶,檢舉信涉及範圍尤為甚廣,牽一髮而動全身,省紀委一直壓著,既沒有派人暗查,更不說直接派出工作組這樣具有明顯意義的措施,陳路曾經向紀委書記表達過自己的意見,但未被採納。
現在,老書記退下去,換了何克平主持紀委工作,他認為這也許是省委的某種戰略意圖轉變,所以這次近江市督察,他一開始就抱著發現問題的考慮。
可是讓他感到遺憾的是近江市的問題,目前為止他仍然沒有得到任何關鍵的線索和證據,連實名舉報人也拿不出一點詳實有力的東西來,但是出於一位老紀委的直覺,他認為這些問題絕對不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近江市很有可能隱藏著重大的問題。
在近江市的幹部隊伍中,很難抓住什麼,調整幹部這些問題現在看起來都符合組織原則,毫無破綻,反倒是近江加油站,近江鍊鋼廠,近江製藥廠,環城路改造等他認為可能是突破口,雖然,這些問題現在看起來也都符合程序。
不過,要切實地調查這些問題,需要由公安檢察等部門配合成立一個聯合調查組,取得相應的授權,雖然,做為一位紀委幹部,名義上他有責任義務去監督和調查任何違法犯紀行為,但是現階段他也是督查組的組長,他必須遵循組織的意志,而且,這將明顯把進攻的矛頭指向一個人口大市的幹部班子,他沒有這個權力。
出發前,何克平專門跟他談過話,督查組這次主要是督查,把結果客觀地寫在督察報告中,並且特意提了一句,「關注一下高哲堂這個同志。」
算起來,他比何克平還要早一些進入這條戰線,年齡也要大一些,但是二十多年下來,何克平成了他的領導,對此陳路並不妒忌,他承認何克平有很多方面比他強,所以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也總是認真領會和貫徹領導的意圖。
高哲堂這兩三年才進入他們的視線,對於全省的幹部,他們有自己的考評,並不只有組織部才做這項工作。
但是,此行近江讓陳路感到深深的哀傷,高哲堂並沒有沒有積極主動配合他,或者說,完全沒有表現出陳路認為一位黨員幹部應該表現出來的正義感,這讓他感到很失望,而且,從某種跡象看來,這位新市長在生活作風中並不自愛……
高哲堂這幾天似乎處於一種忙碌的狀態,不是在聽取各部署單位負責人的工作彙報,大會小會接二連三,就是單獨召見下面的領導幹部,就連往日不受市委市政府領導待見的市委黨校周副校長也再次被市長再次召見。
總而言之,這位新市長在督察組進駐這段時間裡,都在忙碌於市里一些日常瑣碎工作,沒無任何章法可巡,倘若較真總結,唯一有規律的是每天下班,高哲堂必然推卻所有應酬,準時回家,對省里來的督查組似乎熟視無睹。
公安局朱方和紀委的同志向高哲堂做彙報,高哲堂也無那份耐心聽取,最後乾脆把這方面的是全交給市政辦。
這一連串的行為,這在機關大樓很多人看來,這是一個好消息,新市長似乎是正在圍繞某個權利磁場靠近,也暗自歡喜。
但是在某些特別靠近高哲堂的人,比如黃太臣和吳漢偉看來,新市長似乎突然變得深沉,有些不可捉摸,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市黨校周副校長也為高哲堂著急,他覺得督查組是個機會,但是他剛剛提起,就給高哲堂堵了回來:「汪曾祺說自己寫不了長篇小說,這不是謙遜,他確實寫不出,最多只能寫寫短篇小說。他的作品太精緻。凡精緻的東西,只能小,不能大,這是他的局限。但是正象蘇州園林比不上長白林海的浩蕩,依然秀麗甲於天下,汪先生同樣是一位優秀的作家,各有所長嘛。」
周翰林不明所以,他張了張嘴,想爭辯一下,開口說的卻是:「高市長說得得對。」
他話雖然說得自然,可是語氣中卻充滿了失落和迷茫,不過他也沒有忘記現實,他僅僅是閑置二線副校長,他得擺正自己的位置。
高哲堂自然也理解周翰林的情緒,似乎是安撫,也像是自語:「老周你也別心急,沒有任何人生來就能勝任所有工作的,這有一個學習的過程。」
周翰林點頭,但卻無言為繼,剛要起來告退的時候,高哲堂緩緩說道:「這兩天我回家翻了翻近江這兩年經濟調研文集,我記得有幾本:《崛起》、《機遇與挑戰》、《近江大跨越戰略》都不錯,你也可以先找一些來看看……」
周翰林先是一怔,隨即便笑了:「高市長訓示得對,我還需要學習和提高。」
……
「陳處,發現新情況……」一個年方二十六七歲的小夥子手拿這一疊文件,興沖沖地推門快步走了進來……
【大叔的嘮叨:有朋友問我,這幾章有明顯的矛盾,說大叔明顯不靠譜,比如說,晚上有幾輛江州派的車到了近江,怎麼早上督察組才入住酒店?還有就是,督察組既然發現問題可能所在,為什麼就……對於以上的疑惑,大叔目前也疑惑,所以敬請繼續關注後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