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獄之危
在茂密的叢林中因二人激斗而引發的一系列變化之後,諸多聲響都漸漸絕跡,就連先前在遠處樹梢上偶爾啼叫的貓頭鷹都在不知不覺間飛離了此處。看著死狀甚慘的張聰,吳懈卻未再做片刻停留,而是大踏步地向營地方向走去,他知道,雖然這一切都是張聰咎由自取,而且事發地也遠遠超出了軍規的統轄範圍,但是單憑張聰是護衛營前教官之子這一點,便足以令他身敗名裂以死抵罪。但他想為自己搏一把,進亦死退亦死,與其就此逃脫被全國懸賞通緝,倒不如坦然回營,興許後果並沒有自己設想當中那般可怕,正所謂「好男兒立世無所畏懼」。
在經過張聰往日的跟班之時,吳懈並未抬頭,而是目視前方徑直向通往營地的大路走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接受命運伸出的橄欖枝之前總要經歷一些非人的痛苦,成敗與否關鍵在於自己能否支撐得住。當晚不足三個時辰的睡眠時間令吳懈無法完全恢復往日的生氣,剛剛來到主營集合的他便看到早早到場的諸位護衛營成員盯視著自己議論紛紛,往日最早到此催促大家儘快開始訓練的宋教官陰沉著臉從遠處走來,顯然他此時已經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吳懈出列!」宋仁傑的暴怒聲清晰可聞。吳懈沒有顯出一絲驚懼,穩若泰山的他彰顯出了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心理控制力。
「昨夜戌時至亥時你人在何處?是否有人為你作證?」宋仁傑質問道。
吳懈慢條斯理卻極其清晰客觀地解釋道:「當時我在距離營地五十裡外的牛泊山中獨自修行、狩獵,隨後張聰等人無端趕到,我們之間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一些小摩擦。」
「小摩擦?哼,若是小摩擦值得痛下殺手嗎?你可知道昨夜張卿等人一夜未歸,直到剛剛才抬著張聰慘不忍睹的屍體回到營中?他們幾人詳細描述了你昨夜在牛泊山密林之中對張聰採取的滅絕人性的殘殺手段,你明知護衛營中不得擅殺營地成員,違者處以極刑……你可認罪?」宋仁傑說完竭力壓抑著內心熊熊燃燒的怒火,畢竟對他而言張聰平日里雖然稍顯驕縱,但終歸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同僚張明遠的獨子,自己在護衛營中將其從小看大,至今依舊沒有子嗣的他早已將其視如己出,在面對他做出少許逾矩但不致罪的行為時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今一夜過後天光未亮,他便不得不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現實。然而身為護衛營中唯一的現任教官,他必須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能明顯流露出不滿與偏袒,這對一向行事果決的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首先,我曾明言自己是在距離營地五十裡外的牛泊山中訓練與狩獵,也就是說我所處的位置早已超出護衛營『不得擅殺營地隊員』這一軍規的管轄範圍;其次,是張聰挑釁在先,他意欲殺我而後快,只不過技不如人不幸慘死罷了;再次,他們人多勢眾,若想合而攻之我此時哪裡還有命在?是張聰自己自負過頭主動挑戰一個遠遠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對手,在切磋過程中因對手嚴肅對待而自己稍顯鬆懈輕敵而最終殞命。剛剛我所說的這一切張卿等人都看在眼裡,宋教官你大可親自向他們幾人求證。大家時間有限,我不希望因為一個前途渺茫的自負隊員影響大家的訓練進度,還望宋教官三思。」面對平日里一言不發、唯唯諾諾卻又突然間邏輯縝、伶牙俐齒的吳懈,盛怒之中的宋教官竟一時間無言以對。曾被張聰欺侮過的營中隊員面面相覷,激動振奮的心情難以抑制地洋溢嘴角,若不是擔心不合時宜,他們早已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宋仁傑強作鎮定地對面前神態各異的吳懈與眾人咆哮道:「混賬!強詞奪理!稍後我自會讓你明白這樣做的下場,你要為你所說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原定於今日舉行的自由格鬥比賽臨時取消,待此事糾察清楚后再重新舉辦,稍後進行一對三徒手格鬥訓練,自行組織分組,如果讓我看到任何一個人想要偷懶、逃避訓練,休怪我宋仁傑不念舊日情分!吳懈,你隨我來。」
黃昏時分,吳懈被都尉派遣的士官押送到了熔熾城刑部之中,而枷鎖之上赫然寫著「殺人、僭越」,這意味著吳懈在軍營之中不僅犯了擊殺隊員之罪,還藐視上級說越權之言或做越權之事,這在護衛營乃至整個赤煉國之中都是無法容忍的。血紅的大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刑部「此人為一級危險分子,應當從速坐罪,儘早處決」,然而事有湊巧,當值的典刑官例行公事入宮述職,需要三日後才能回到刑部總部,副刑官不敢擅作主張,於是依奉典刑官入宮述職之前的留言——「大案要犯待我回來再做定奪」,準備將此事暫時擱置。然而押送吳懈的士官刻不容緩、再三催逼,副刑官無奈之下只得擇人攜帶一封加急書信趕往宮中,準備親自呈遞到典刑官手中。國都中的刑部離武皇所處行宮並不遙遠,不出一個時辰,剛剛將刑部近況陳述到一半的典刑官與認真諦聽的武皇便聽到養心殿外的左侍高聲請示道:「陛下,刑部來人,說有要事通報,不知可否近前詳述?」武皇婁煜正襟危坐,抬手示意典刑官暫停述職,隨即高聲回復道:「讓他進來吧。」
來使行色匆匆,將書信呈遞上去后又將自己在刑部時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報知陛下:「當時由護衛營押來一名囚犯,年輕俊朗,身披枷鎖,上書『殺人』、『僭越』四個赤紅大字,後來在士官的解釋下我們才知道,此人於昨夜在護衛營營盤五十里之外的密林中當著諸多隊員的面將營中一名隊員殘殺,而被害人並非他人,正是右將軍張明遠的獨子張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