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有定恆常在,魔從偏處生
「那如果我修行有成,也能學會你這樣的法術咯?」葉凡兩次見證了蕭曉筱的神通手段,此時對這些神乎其神,玄乎其玄的東西自然有些嚮往之意。
「修成再說吧。」蕭曉筱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有些意興索然,道:「今天是第二天,明天我就該走了。不管怎麼說,謝謝你救了我。」
「你要走了嗎?」葉凡知道無法強留,但不舍之意宛然。
蕭曉筱看著葉凡,她冰雪聰明,自然知道葉凡的心思,但有些事情不能勉強,自己還是不要讓他有過深的誤會才是,於是點點頭:「是啊,我在你家裡已經打擾了這麼久了,該走了。」
有些話其實完全不需要說出來,這句話其實已經等於在告訴他,雖然你對我的確很好,也救過我,可我對你並沒有其他意思,你救過我自然感謝你,但我留了這麼久,也把修行正法次第告訴了你,若是你有這個資質福緣自然可以依法修成,也算還了你這救命之恩了,如此你便不要多想了。
葉凡心知肚明,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死纏爛打不是他的性格。
第二天一大早,蕭曉筱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
其實葉凡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裝作睡著,等蕭曉筱起身走遠以後,這才一個筋斗翻了起來,然後展開輕功悄悄跟了上去。
他並不是說要追上去挽留,因為挽留不會有任何用處,僅僅只是站在那座小山崗的山嘴上目送她遠去而已。
對於蕭曉筱悄然離開,葉振國和陳秀雲並不意外。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蕭曉筱之所以留下來完全是因為自己兩口子救過她,葉凡也救過她,留下來悄悄教葉凡本事就是為了還這救命之恩而已。
這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主意打得很定,要是她不願意,誰說都沒用。何況僅僅就是因為救過人家就要別人怎樣,這不是強盜么?
他們不是強盜,自然也不可能這麼做。
蕭曉筱走了,日子也很快恢復了平靜,葉凡依然幫著家裡干這樣那樣的農活,有功夫就練劍練氣,過得倒也平靜。
對於蕭曉筱所留下的東西,葉凡一字一句都深刻地記在心裡頭。也許是一份懷念,也許是一種紀念,或者就是騙自己,只要自己按照這些東西的指點修成了,說不定將來還可以遇得上她,遇上了或許還可以……
還可以啥,葉凡沒有多想,儘管明知是一種妄想,可還是忍不這麼繼續騙下去。所以葉凡對這東西也格外上心。
既然她叫自己重修紫霞功,那就重修唄,反正自己沒有什麼損失。
對於第一次地的講究,蕭曉筱講得尤其詳細。所講的雖然也根據紫霞功的心法來,但無疑要比原功精深得多。
按照紫霞功的要求,只要求證了那種一念不生,萬籟俱寂的境界,然後於行走坐卧中保持不失,便是第一層修鍊的圓滿。當年季長風曾經說過,內功真力說來玄乎,但若是真的弄明白了,其實並不複雜,身心合一即是,於身心合一處喚醒埋藏於自身的本源之力,即是內家元氣。內家武功是不問其由來的,只要知道它有,然後不斷通過修鍊壯大這份力量,然後運用於武術技擊之中即可。說穿了就是只要知道他有,然後懂得運用,那就夠了,對於這東西從哪兒來,根本就不需要去知道。
而蕭曉筱則不然,她指出了一點,如此修來,的確可以得其效用,但是有一件事卻必須要弄明白,那就是自己的內家真力是從哪裡生髮出來的。
只有求證了這種境界,才能證入欲境修行。
那麼怎麼去找到其源頭呢?
蕭曉筱則只說了一個字:「觀!」
這種觀可不是簡單地睜著眼睛去看,須知進入那種萬念俱寂的狀態,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五感八觸都彷彿處於其未生之時,這種狀態相當淳樸而直接,既然眼睛都看不見,那用什麼在看?
對了,這一步要求證的就是要清晰地找到自己處在這種狀態下是用什麼去感受,用什麼去體味,用什麼去看見。
一開始,葉凡也不得要領,他也迷惑,因為很清楚,這種狀態下眼耳鼻舌身五感全部被自己主動斬斷了,那自己怎麼去觀呢?
不知道。
但過了十幾天,葉凡忽然就明白了。
他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不是原來如此,而是本就如此啊。這種狀態很難形容,這幾年勤修內功,為葉凡打下了極好的基礎,攝心入定對於剛學的人來說非常麻煩,對他不過就是自然而然的狀態。
這天是個月圓之夜,葉凡照常入座練氣,這一次入定忽然有一種全新的,從所未有的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第一次經歷之下,葉凡有一種恐懼感,只覺一切都不再存在了,就連平常自己入座的時候的那種清明都一下子不見了。既不是清明,也不是不清明,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似乎什麼都有,似乎又什麼都沒有。既然連清明都沒有了,那麼連「我」這個意識一下子也都消失了。
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心念也不知依於何處。
這種突然的之下的體驗,把葉凡一下子震了出來,一看錶居然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明明感覺就才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怎麼就這麼久了?
恐懼之下,葉凡也就沒有再繼續。但是第二天,他又再一次進入了這種狀態,依然是這種空空蕩蕩,不過有了昨夜的經驗,他也有心理準備,這一次並沒有因為這種突髮狀況而被震出定境。
也許是一眨眼,也許是又過了很久,葉凡恍惚中似乎聽見了什麼東西被打碎了,自己似乎戳破了一層看不見的障礙,消失的五感八觸一下子全都回來了。
回來是回來了,卻與以前有一種質的不同。
很像是當初自己修成第二層紫霞功的時候體會到的那種感覺,心臟的跳動乃至每一根肌肉的緩慢蠕動,他都能清晰而精微地感應到。
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感從內而生,什麼是氣沉丹田,什麼是保育元和,葉凡這一次體驗無比明晰而清澈。一股瀰漫的力量緩緩鼓盪著,流淌於血脈筋肉骨骼骨髓之間,說不清它從哪裡來,或者說它原本就在這裡,只是自己以前不曾認識到而已。
在這種狀態下,雖然沒有任何人跟他說這是什麼,但他卻自然而然就明白了,這就是元氣。
不是產生,而是就在這裡。難怪把這叫做喚醒,喚醒的不是自己身心中的力量,而是自己,讓自己身心中的這種感應徹底清晰,睜開一雙彷彿無處不在的眼睛,然後看清楚自己的身心。
自然而然地,葉凡開始運轉第三層紫霞功的心法,坐照。
這一次的坐照與以前並無不同,但勝在清晰而精微,雖然不是真正看見,在這種清晰而精微的感應之中,那瀰漫在身心中的力量沿著某種軌跡自然而然地流轉著,無處不到,無遠弗屆。
保持著這種狀態,葉凡簡直不願意從定境中出來了,它是如此的新奇,如此的神奇,而自己此時卻是真真實實地擁有,彷彿一個小孩有了一件別人沒有的新奇玩具,非得玩個夠本這才捨得放手一般。
當一身經絡徹底明晰以後,按照紫霞功的要求,同時也擁有了初陽的境界,這一境界只是對於初修之人這才特別提出來說而已,葉凡內息鼓盪,流轉經絡之間,內勁渾厚,已經超越了這個境界,所以他直接運轉第三層心法,經絡清晰,上下具足之時,則可運轉第四層心法開督。
打通任督二脈是武功修鍊的一個分水嶺,蓋人脈為一身陰氣之海,督脈為一身陽氣之海,統攝陰陽,最是要緊不過。內家修鍊能以內息運轉打通任督二脈,武功自然大進,練到這一步在武林中又稱之為「通海」,很多人修鍊一輩子都未必能過的了這一關。
需要注意,如果用意念引導真氣巡行任督二脈一周,這算不上真正的打通。任督二脈真正的貫通並不是一種練功方法而是一種狀態,意味著這個人內功深厚已經可以自然實現這種狀態,功到自然成。
葉凡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實現了這種修為,內息巡行十二正經以後,自然沿著任督二脈運轉。此時的他這才發現,並不是轉完了十二正經之後才流布任督二脈,其實全身上下經絡中都同時在流動,不斷周流,生生不息。
毫無滯礙之下,葉凡終於開始運轉第五層心法,內息。
其實他也完全不用刻意運轉,此時的他鼻息微弱,似有似無,近乎斷絕,只有那充盈無比的元氣不斷鼓盪於經絡之間。
內功還是內功,對於蕭曉筱語焉不詳的欲境,葉凡還是不得要領。
不過按照她說的那樣,弄清自己內家真元生髮的由來,便有證入欲境的資格,那麼欲境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這是葉凡離定以後所思考的。
想入就可以入,真是說著容易做著難啊。
好在葉凡心思並不複雜,既然暫時還沒做到,應該是自己功力未純之過,內家修行最忌貪功冒進,如果為境界而境界,永遠都得不到,最好的辦法就是知而不守。有了這個心思,他也並不著急,老老實實地干自己的活,練自己的氣。
不說葉凡如何,卻說離葉凡所住的白鶴灣村大約十幾里地有個李家村。這個村由於人人姓李,所以得名。
這個村可是個遠近知名的地方。
因為村裡有個十里八鄉傳得神乎其神的李道全。
李道全是個巫師,四川話俗稱「神童子」。在偏遠的地方,村民文化不高,信鬼神也正常,不過這李道全可不是僅僅只會騙吃騙喝的那種「神棍」,這傢伙可是有幾把刷子的。看風水相地無一不精,無一不會。誰家小孩丟了找不到,只要找他,一時三刻就能給出這孩子在哪裡;誰家家宅不寧,被什麼髒東西騷擾了,只要找他,不用半日就能解決問題。誰看中了某個姑娘,而這姑娘又不喜歡他,那麼找他,用不了多久就會讓這姑娘主動對人拋媚眼投懷送抱。
在鄉下人看來,簡直就是天上神仙下凡啊。
自從那日淳于江被蕭曉筱委婉而又堅決地拒絕以後,從此他茶不思飯不想,成天家腦海里飛來飛去就是人家姑娘的音容笑貌。
這樣的美人,就連葉凡這個大木魚腦袋見了都念念不忘,何況淳于江這個自視甚高的傢伙呢。
雖然蕭曉筱已經走了,但是在他眼裡,不過是正常回校而已,成天和葉凡如膠似漆難捨難分的樣子,淳于江絲毫不懷疑她還會去而復來。淳于江和葉凡這個童子雞不同,在學校里也經歷過不少女孩子了,非常清楚有一種女孩極其難以得到手。那就是完全不在乎錢的那種,這種姑娘要麼自己身家雄厚,完全不在意;要麼就是主意打得極定,敢愛敢恨,認定了一個人就絕不會看上別人。
對於蕭曉筱,經驗豐富的淳于江直接就判斷她屬於後者,因為她的學養太深厚了,即便自己這個在學校里號稱才子的人,也有所不如。假如和她接近了,鼻端就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處子幽香,這樣的女孩,現在實在跟大熊貓一樣稀少。
無奈這樣的一個出類拔萃的姑娘居然只對葉凡這個窮小子青眼有加,讓他既羨慕又嫉妒,嫉妒之餘就是怨毒。
一念之差,就讓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即帶了禮物去李家村找到了這個李道全。
李道全看上去年約四十餘,留著三撇鼠須,穿著一身土黃色的中山裝,雙眼閃爍著淡淡的精光,顯得既精幹又有些姦猾。
他有個規矩,如果有人找自己幫忙,那就必須不能當著外人面,有些生意是不足外人道的。
「誒,這不是淳于江嗎?」李道全笑呵呵地看著他手裡的禮物:「咱們五大隊的才子啊,你找我有事嗎?」
淳于江看了看四周,這裡是李家村一處廢棄的採石場,長滿了楠竹,四周安靜無人,只有一些無人祭奠打掃的敗落荒墳點綴其間,顯得多少有些陰森。
淳于江的膽子稍稍大了些:「李叔,我想找你幫個忙。」
「找我幫忙的,可都不是簡單的事。」李道全伸出滿是老繭的右手捻著頷下稀稀拉拉的鬍子:「你知道我的規矩吧?」
「知道,我當然知道。」淳于江把手裡的禮物奉上:「這是我在學校里得的獎品,十足真金,李叔,您看看先。」
李道全打開包裹的封皮,見裡面放著一個拇指大小的純金老鼠,心裡暗笑:「這哪兒是什麼獎品,我知道你屬鼠,想必是你老子給你買來祈福的金鼠。」有道是見錢眼開,自己名氣是大,但周圍鄉民也不富裕,找自己幫忙大多也就是一百兩百的樣子,這金鼠入手沉重,足足值得三千多,一入手怎麼也不願意放下了,於是也不再推辭,將這禮物拿在了手中,問道:「你找我什麼事,你說吧。」
淳于江於是把自己如何見到蕭曉筱,人如何美麗,又如何對葉凡青眼有加等說了出來,然後才試探著問道:「李叔,我聽說你有那種法術,可不可以……」
聽了這個,李道全有些為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你並不知道這種講究,如果要施展這種法術,必須要這姑娘的隨身物件和生辰八字這才可以。你兩樣都沒有,沒有了媒介我也就沒法子幫你了,再者人家是外地人,離這裡太遠了,我也沒那麼大的神通啊。」
「這個……」對於這種流傳於鄉野間的法術,淳于江也僅僅是一知半解,並不瞭然,這次帶著禮物來也就是抱著試試的想法,這會聽李道全這麼說,自然不甘心:「李叔,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你說的這種法術叫做和合相愛法,你不懂這個也正常。」李道全道:「法術是有忌諱和極限的,我又不是天上神仙,你這個忙我幫不了。」儘管是老大不願,但還是把那包著金鼠的盒子遞了過去。
聽了李道全的話,淳于江眼中忽有狠色閃過:「李叔,那有沒有一種法術可以讓一個人重病纏身的?」
李道全一愣:「有啊,你要幹什麼?」
「有就好了。」淳于江道:「既然這娘們對葉凡青眼有加,那就讓他重病纏身,我就不信她還能喜歡一個癆病鬼。」
李道全心裡不由得有些不認識淳于江了,暗道:「這小子好狠的心機,葉凡和他無仇無怨的,居然想出來這種法子。」淳于江心思狠,李道全卻還有些忌諱:「你說的那種法術我的確也會,但是我不能幫你,這是害人的事。」
「李叔,我沒別的意思,如果你願意幫我,這金鼠就算是定金。事成之後,我再付你三倍的價錢,怎麼樣?」淳于江自然不願放棄,主動又加了價碼。
一隻金鼠就值三千多,若是三倍,要是做完了這趟生意,豈不是可以賺上萬了?鄉底下一個萬元戶就可以過得非常好,臉上貪婪之色一閃而過,不過李道全有些信不過:「淳于江,你雖然考上了大學,可我並不認為你有這麼多錢給我啊。」
淳于江從懷裡取出一張銀行卡:「李叔,你若不信,我們可以去鎮上的自動提款機里查一查,只要你幫我做了這件事,這裡面的錢就是你的。」言語之中自然露出一絲肉痛的神色,一萬多塊他倒真的拿得出來,但這可是他在大學里想了各種辦法打零工這才掙來的,此時要全部拿出來,豈能不肉痛?但是一想到蕭曉筱的姿容,也就顧不得其他了。
淳于江的神色哪裡能逃得過李道全的眼睛,當即道:「好吧,我答應你。但是這次與前不同,我不要你事成之後再付錢,你現在就要把錢給我,否則免談!」
這是一種非常過分的要求,一則李德全雖然貪財,但還不是完全泯滅了良知,他這既是給淳于江拿門檻過,也是給自己台階下,如果他不願意,那自己盡可一推四五六了。只不過深心裡隱隱約約間還是希望淳于江答應。
淳于江聽了自然不願:「萬一你的法術不生效,怎麼辦?」
李德全聽他有不願意的意思,心中感到一陣微微的輕鬆,之後又有些失望,一萬多塊啊,自己掙多久才能掙到?但嘴裡卻道:「願不願由你,我也沒有逼著你答應,如果你要我幫忙,這就是條件!」
淳于江臉上神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一咬牙,將那銀行卡往李德全手裡一塞:「好,我答應你就是,密碼是六個零,這裡面的錢屬於你了。」錢可以再掙,但是自己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見葉凡這廝得意的樣子,病急亂投醫,就這麼干吧。
「你……」李道全吃了一驚:「你還真答應了啊。」
「我答應你了。」淳于江:「只願你說的話可以算數。」
這一次輪到李道全為難了,葉凡也是自己一直看到大的,兩家雖然沒太多交往,但是要讓他用自己的秘法去害這樣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可是最終還是貪慾佔據了上風,自己的法術無影無形,就算收拾了人,警察也查不出來的跡象,怕什麼?動動手一萬多就揣到兜里了,這樣的好事可碰不到幾回啊。想到這裡,李德全一咬牙:「好吧,我答應你,回去等著看好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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