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

第一章不想當將軍的士兵

「雷放竟然要轉業！」

整個集團軍一片嘩然。

「雷子發神經了！」一向對雷放馬首是瞻的政委劉琦凱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劉琦凱和雷放都是在軍區大院長大。雷放五歲以前，劉琦凱根本不拿正眼瞧他；要他去和一個小屁孩「折節下交」顯然不現實；劉琦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凡是具有挑戰性的大型活動，都由他領頭，比如團隊過江，比如和街道孩子的對抗，並且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務」；雷放在兩歲到八歲的孩子中，不是王，而是「精神領袖」，他一般不直接參与活動，只負責安排調配；如果遇到不可調和的矛盾，最後基本都會－－「去找雷子」；劉琦凱儘管不屑與雷放這幫小屁孩為伍，可一旦雷放他們遇到「困難」，絕對會立馬支援。

雷放與劉琦凱第一次正式打交道是因為一句話－－「你能比凱哥還牛？」－－這是陳峰說的，陳峰比雷放大半歲，可無論是文攻還是武鬥，總是輸給雷放；偏偏陳峰有點不服，所以最後嚷嚷出了這話；其實陳峰心裡已經服氣，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雷放仔細考慮了三分鐘，然後站起來說：「走！」

「我要和你比摔跤！」劉琦凱看著仰起頭和他說話的雷放，很是驚詫。

「不過，你比我大，得讓我兩個腳。」劉琦凱覺得有點意思了。

「怎麼讓？」

「你得把兩個腳用帶子綁起來，誰先倒地誰輸。」

劉琦凱還從來沒有試過把腳綁起來打架是什麼感覺，在他想來，就算自己不動，用一隻手也能把雷放摔倒，不過他沒打算真摔。

後來的結局是劉琦凱沒有想到的。雷放根本沒打算和他正面交鋒，只是在他周圍轉圈，要想抓雷放只能蹦，特別是雷放到他身後，想蹦個圈再站穩還真有難度；結果幾分鐘后，雷放在他身後，只是用小手輕輕一推，劉琦凱就倒了。那時，劉琦凱十五歲，雷放五歲。

劉琦凱十八歲參軍的時候，雷放八歲已經學完了小學課程；

劉琦凱二十四歲當連長，雷放十四歲進國防大學少年班；

劉琦凱二十八歲當營長，雷放已經完成了本碩連讀，放棄了進國防科工委的機會，卻進了集團軍當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軍人；

劉琦凱第二次正式和雷放打交道的時候已經三十歲了，是在軍區搏擊大賽的決賽場，對手就是雷放。

前兩屆搏擊大賽，雷放也參加了，都沒有和劉琦凱決勝負的機會就被淘汰。這次殺入決賽，按劉琦凱的說法是：第二次交手。

這次劉琦凱沒有綁住雙腳，劉琦凱贏了，以後也沒有再參加過搏擊大賽，所以後來雷放連奪三次冠軍，也被他嗤之以鼻：那是我沒去。而雷放只能反擊：我五歲就能贏你了，上次是給面子讓你，畢竟那是你最後一次參賽。到底是不是讓，沒看比賽的人不明白，看了比賽的人不明白，兩個參加比賽的人也不明白。

雷放是85年進入四十九集團軍，集團軍下轄四個整編步兵師，一個坦克師，一個炮兵師，一個特種兵團，雷放進的就是特種兵團；他以前學的是工程與自動化，大裁軍以後，軍委按現代軍事的需求，設立了特種部隊，強調的是高科技下的快速反應能力，雷放下部隊的目的就是學以致用，將研究的理論模型應用到實戰中；剛去的時候，大家把他按高科技人員看待，團部也打算安排文職職務給他，雷放直接去找了當時任集團軍副軍長的陳天華。

「陳叔，我來當兵的，搞科研我不會留學院里啊，跑這幹嘛。」

陳天華是看著雷放長大的，和雷放的父親雷啟明是戰友加搭檔；在南疆保衛戰中，雷啟明是尖刀團的團長，他是政委。當年擔任突擊縱深任務，尖刀團是第一個打到對方首府的部隊，接到停火撤退的命令后，部隊在返回途中遇襲，雷啟明重傷，按陳天華的性格是一定要拼的；雷啟明只說了四個字－－「軍令如山」－－就犧牲了。

「那是，放哥哥就得當司令，最少也得當師長。」陳笑是陳天華的寶貝女兒，今年十歲，從小就是雷放的跟屁蟲，對他除了敬仰，就是崇拜。

特種兵團的前身就是尖刀團，雷放投筆從戎在陳天華看來是子承父業，理所當然。儘管他心裡早就發誓，一定替雷啟明照顧他的家人，但這孩子還真不需要他操心；進國防大學少年班雖然是他幫忙報的名，可孩子考得好啊，筆試得分第三，身體素質第一，而且是英雄後代，軍區大院長大，根正苗紅，按招生辦的說法，這孩子不來，他們會上大院搶人；大學期間，師從於文伯教授，所取得的科研成果對於國防現代化的意義，外界不知道，陳天華作為高級將領是知情的。

師長當然是當不上，按碩士學歷，相當於副連職，雷放最後去的是特種部隊一大隊，任副隊長。

上任第一天，雷放在隊里發言：

「我知道你們認為我是大學生，當這個副隊長有人不服，你們當中，誰軍事五項的成績最好？」

大家都望向段剛成。

「段剛成。」

「到。」

「做好準備，下午比賽。」

「是。」

比賽很激烈，雷放本以為他可以輕鬆拿下，沒想到一上去，在500米障礙跑中就失利了，落後20多米；不過觀眾看他的眼神卻明顯不是輕視，而是驚訝，後來才知道，段剛成從小在山區生活，祖輩都是獵手，上躥下跳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歷次軍區比武，障礙跑都甩別人30米以上。後面的比賽雷放沒有給對手機會，除了投彈略差，其他三項都領先，特別是200米標準步槍速射，讓獵人出身的段剛成自覺汗顏。

實力決定結果。比證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軍人更重要的是，證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軍官。雷放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將軍，所以才去的國防大學；科研的課題也是偏重於科技在軍事領域的應用，特別是各兵種的協調與信息暢通。事實證明，在有效的科技手段輔助下，部隊戰鬥力提升顯著，從85年到90年，特種兵團在歷次對抗軍演中，戰功卓著。雷放也從副隊長到隊長到團長，有意思的是，他當團長的時候，已經當了2年團長的劉琦凱卻來特種兵團當政委了。

與一般文學作品里不一樣的是，劉琦凱這個政委經常要雷放這個團長做思想工作，劉琦凱是個典型的軍人，做事風風火火，有點猛張飛的味道；而雷放年紀雖小，卻比他更沉穩，他甚至可以在演習中帶領部隊，貓在全封閉的地下掩體里，切斷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哪怕藍軍的坦克在頭頂打了三個來回也不吭氣，最後才發動奇襲，直搗藍軍指揮部。劉琦凱漸漸的品出了味道，原來仗還可以這樣打。劉琦凱擅長攻堅，雷放則胸懷全局，善於出奇，兩人配合，說得上是相得益彰。

按照劉琦凱的估計，國家現在注重知識，注重人才，軍委也強調領導幹部的年輕化，知識化，像雷放這樣的條件，想不被提拔都不行。連續三年大軍區搏擊比賽冠軍，歷次軍演中榮獲的二等功、三等功，救災搶險榮獲的二等功，更何況26歲的碩士團長，放眼全軍，那也是獨一無二的，這樣的好苗子，提少將師長也就這幾年的事情，他不是一直都夢想當將軍嗎？這道理自己都能想明白，雷放能不清楚?現在竟然要轉業，不是發神經是什麼？

劉琦凱心裡從小就拿雷放當自己的親弟弟。要不然也不會十五歲和五歲的孩子玩摔跤。劉琦凱的父親劉凌生以前就是雷啟明的警衛員，他家就住雷放家隔壁。劉凌生調任地方軍分區以後，他們也沒有搬家，一直還住軍區大院，一直到他參軍，他老媽才搬過去。雷放的媽媽肖芬是軍區子弟小學校長，劉琦凱他們這幫野小子都是她學生，進學校就喊肖老師，肖校長，出學校門就喊肖媽媽。劉琦凱是獨子，小時候特皮，他老爸一打他就跑肖媽媽這來，他老爸一見肖芬就馬上沒脾氣了。肖芬做飯菜好吃是出了名的，哪怕一堆蘿蔔皮給她，她洗乾淨，放點辣椒、大蒜都能炒出個好菜給你下飯，劉琦凱一到吃飯，端碗飯就出門溜達，走著走著就到肖媽媽這來了。他以團長的身份來當政委，一則是看中了特種兵團的前景，二則也確實是存心想幫這個弟弟壓場面、分擔子。

現在這個弟弟發神經，放著將軍不當要轉業，他這個做哥哥的當然不能坐視不管。不過他也知道，雷放從小就比較有主見，做事特立獨行，而每次他拿的主意，事後看結果，卻不得不讓別人佩服。劉琦凱主要是覺得最近雷放太怪異，這種怪異不是因為雷放做了什麼，恰恰相反，是雷放什麼都沒做，老是發獃，老是把自己關屋裡寫寫畫畫；早一向肖芬來看他，雷放竟然抱著老媽半天不鬆手，只是說「媽，我想你了」；而且更怪的是，集團軍竟然會批准雷放轉業，按陳天華的性格，應該早上門來訓人了，這次卻沒動靜，奇怪！

劉琦凱下決心要勸服雷放留在部隊，不過他自己心裡也在打鼓：「會不會我沒勸成，反被那小子說服，也轉業了呢？」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