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冷薔茫然地坐回位子上,驚愕地發現一件事實——她不在乎那些追求者,但她竟然介意黎君樺的想法。

她的目標是黎陌洋。

黎君樺佇立在落地窗前,雙手插放口袋,因思考而習慣性半眯著眼。

頂上篩落的白色光線使他的臉部線條剛峻,白皙而俊美,像座冰冷的石雕。

從頭到尾他的防備與試探都是多餘,那個女人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他為這個認知感到諷刺可笑,但同時也憤怒。至於憤怒的來源是什麼,他並不清楚。

不,其實他很清楚。打從那個女人用著無所畏懼的面貌,宛若女戰士一般的反駁他,甚至透過語言與表情顯示對他毫無興趣,他的目光便已經離不開她。

他甚至已經記不得過去那個膚淺而庸俗的女人,與此刻佔據他思緒的女戰士是同一人。

他覺得自己近日來交手的是完全嶄新的另一個人。她說話的方式,行為舉止,思考模式,乃至於氣質,都不是過去被他鑒定為俗物的那個人。

事到如今,探討這些已於事無補。

他向來都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當目標鎖定,出手便毫不遲疑。

他欣賞她。

喜歡她不畏一切與他對抗的模樣,喜歡她那雙跳躍著火苗的美眸,喜歡她明明火爆勇敢,卻又刻意佯裝淡定的那份頑強。

會在這麼短的相處時間內重新喜歡上一個人,連他回過神冷靜思考時,自己也甚覺難以置信。

許多人說他擅於掠奪,而他確實是如此。置身於權力的最核心,不掠奪便等著被掠奪,他的動作必須比敵人更敏捷,必須比獵物跳得更高,他必須確保自己佇立於高處,且吃立不搖。

包裹在高貴中的殘酷,優雅的野蠻。這兩句話一直是他所處的世界必須具備的姿態。

他也從不否認自己是只高傲又野蠻的獅子。但是他有自己的品味與步調,並不是任何人都夠資格成為他的獵物。

冷薔是第一個。

第一個讓他產生掠奪衝動的女人。

黎君樺棕眸中閃動著渴望,那抹渴望使他看起來自信而驕傲,他依然凝視著落地窗外的冷薔。

她彷佛有所感,時不時抬起眼,一邊揉著額側一邊注視著那面窗。

從她的角度看過來,只看得見一面反光鏡,她看不見他。

如果她是為了提升身價,才將黎陌洋視為目標,那大可不必了,因為他不會讓她有那個機會的。

黎君樺揚起愉悅的淺笑,與落地窗另一端的冷薔相視,儘管她根本看不見他,他卻能用深邃的眸光描繪她清麗的輪廓。

他抬起手,長指在玻璃窗上輕敲,彷佛等待著狩獵時刻的到來。在這之前,他隱身於暗處,帶著好心情靜靜觀察獵物。

冷薔瞪著那面窗。

或許是錯覺,抑或是她的想象力太豐富,總覺得黎君樺就站在窗后凝視著她。

打從他進到專屬的辦公空間后,她便坐立難安,下意識挺直背脊,不斷調整坐姿,甚至有股衝動,想拉開抽屜拿出折迭鏡查看儀容。

冷薔,你夠了!你必須停止!她在腦中對自己大喊。

冷薔閉起眼,反覆深呼吸,但她就是忘不掉,那一夜在掛滿月光的泳池畔,當絕望的夢魘包圍了她,近乎窒息的那一刻,是他救了她。

但她不能被混淆。

那只是一個意外,他並沒有真正地「拯救」她。

黎君樺是一個意外——不,他不是意外,他只是她計劃中的一小部分。

一個很小很小的部分。應該是微不足道的,不該演變成這樣。

冷薔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再注意那面窗,甚至是隱身在窗后的那個男人。

她不允許自己跟黎家的男人有任何牽扯。

除了黎陌洋。他才是她的目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面對的,冷薔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握緊了筆桿,將那份難以排除的緊張壓制下來。

她必須專心,全神貫注,只需要想著黎陌洋一個人就好。

「冷秘書,我臨時代替黎總出席一場商業餐敘,實在抽不開身,能麻煩你幫我將一份重要文件交給黎總嗎?」

突來的任務迫使早已下班返家的冷薔不得不前往餐敘地點,從言特助手中接過一隻深咖啡色軟皮文件袋。

「抱歉。」一身盛裝的言特助遞過文件袋時對她歉語。

「別擔心,這本來就是我該分擔的工作。」斂起眼底的疲倦,冷薔抱著文件袋滑進駕駛座里,前往言特助指定的地點。

一段車程后,冷薔駕駛的日系小車停靠在一處私人招待所前。她降下車窗,望向那棟外型深具歐式典雅風格的豪墅,心中湧上一股嫌惡。

奢華富麗的外殼,底下卻藏著人性最骯髒的慾望。她無法忍受這些,但偏偏她逃不開。

心神不寧的下了車,冷薔抱緊胸口的文件袋,一手利落地系好風衣腰帶,快步走向門口的警衛站,出示自己的證件。

「冷小姐,黎先生已經在裡面等著。」核對完身分,原本眼神尖銳的警衛隨即釋出善意。

冷薔有些詫異,但立刻意會過來,原來這處私人招待所是歸在黎君樺名下,想必他早已知情她會代替言特助跑這一趟。

伸手推開雕花玻璃門,她不讓任何情緒滯留在臉上,冷靜地走進屋內。

屋內的設計是含蓄而精緻的英倫風格,腳下的勃根地紅織花地毯像一片延伸的花海,迎賓處擺放著一架鋼琴,柔軟的軟呢沙發安置在旁,兩大面頂至天花板的玻璃櫃,裡頭展示著各式英倫古董。

此刻所處的寬敞空間,處處彰顯著貴族風範。除了那些自負傲慢的黎家男人,還有誰會如此講究裝潢品味?顯然沒有。

她一邊欣賞四周持續往前走,行至英倫宮廷式的金色螺旋梯時,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自樓上傳來,她不得不放輕腳步。

「奧斯汀,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但這一次算我求你,你救救瑞克吧,要是挺不過這次的危機,他會死的。」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

「奧斯汀!」

冷薔步上階梯,循著聲源,小心翼翼地尋至二樓。

位於二樓中庭開放式的小客廳里,她看見穿著正式晚宴西服的黎君樺坐在沙發上,褐色短髮往後梳整,露出深邃的五官,但此刻內斂的怒氣為那份俊美添了一絲陰沉。

望著那張日日相對的俊臉,她的心口微窒,強迫自己移動眸光,望向另一名全身繃緊,同樣有著棕色長發,面貌精緻嬌美的年輕女人。

女人的神韻與五官像極了黎君樺,冷薔為這個發現而驚詫,但隨即想起,黎君樺似乎還有個妹妹……

「艾麗卡,你回去告訴他,如果他還想繼續利用你來向我討救兵,那他可以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因為我不可能出手援助。」

黎君樺冰冷的嗓音替冷薔解開了困惑。艾麗卡,中文名字是黎涵靜,黎君樺的親妹妹。

淚水如泛濫的海洋,淹沒了艾麗卡的眼眸,她痛苦不堪的瞪著黎君樺,目光充斥著恨意。「奧斯汀,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敵人!」

「對我來說,當你執意為了那個男人離開這個家,你就是我的敵人。」黎君樺幾近冷酷無情的直視著妹妹。

即便是一同成長的手足,在觸見那雙棕眸中的森寒時,艾麗卡抽直的背部不可抑制的輕顫。

「那是因為我深愛瑞克啊!」艾麗卡不死心,她大老遠從紐約飛來台灣,為的便是挽救丈夫視為性命的事業。

「你確定他也用對等的愛情回應你?」黎君樺諷刺地反問。

艾麗卡眨眨淚眼,硬是將那抹心慌壓下去。瑞克當然愛她!這是無庸置疑的,她不該懷疑自己的丈夫。

「當然,瑞克也深愛著我,我不能沒有他。」艾麗卡哽咽地央求,「奧斯汀,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黎君樺冰冷的別開眼,望向呆怔的佇立在樓梯口的冷薔。

那一瞬,當冷薔看清他眼中陰鬱的沉痛,她的心被某種奇異的情緒絞緊。

「把東西給我。」黎君樺緩緩站起身,朝冷薔伸出手。

艾麗卡驚詫地別過臉,察覺有外人在場,臉色立時羞憤地漲紅。她倉皇地將臉轉回來,用顫抖的雙手將自己環緊,勉力維持著僅剩的自尊。

冷薔只覺無比的尷尬,只能神色艱難地走向黎君樺,將摟在胸口的文件袋遞過去。

交手的那一刻,修長的手指不經意畫過她的手背,她被那陣冰冷的觸感嚇了一跳,下意識抬眸望向黎君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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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心總裁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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