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初夏,熱辣辣的艷陽高掛天際,雪白雲朵飄蕩在蔚藍天空中,與那一片在耀眼陽光下閃閃熠熠的大海形成一幅絕美海景。
霍允澤用力吸了口飽含著海水鹹味的海風,滿意地咧出朗笑。
那足以曬死人的驕陽熱度與帶著海水鹹味的海風,讓人輕易就嗅出夏天的氣息,感受那份熱情。
繞了地球一大圈,還是家鄉味最迷人啊!
他拿起相機,喀嚓喀嚓連拍了幾張相片後才緩緩走進擁有海浪造型的建築物里。
他留在台灣的時間不多,對於國內的建設發展太陌生,若不是接獲新的任務,他也不可能跑到位在台灣最南端的海生館來。
有別於室外熱辣辣的空氣,室內爽涼的空調讓被太陽曬得發燙的皮膚降了溫。
因為是非假日,館內遊客人數不多,也讓他更能專心欣賞館內充滿海洋風情的設計。
他隨意覽看,驀地停在深海區入口處的一座巨型水族箱前,裡頭全是悠遊的白色水母。
乍看,那透著藍光的巨型水族箱與白色水母,很像日本江之島水族館里的水母館。
那裡因為日劇「流星」在當地取景而聲名大噪,因此格外讓人印象深刻。
此時,有個穿著水手制服的短髮高中女生杵在水族箱前,定定地、十分專註地看著水族箱,彷佛世界只剩她眼前那一缸水母。
她身上散發出的寧靜氛圍阻隔了四周喧囂,讓他無法不將視線定在她身上。
女孩側面輪廓清秀細緻,藍光反射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更加蒼白……
這想法才閃過,他驀地發現,女孩突然半垂下頭,一手壓在胸口,軟弱無力地倚在水族箱的玻璃前。
他驚覺不對,大步走向前詢問她的狀況。「妹妹,你還好嗎?」
女孩微微抬起頭看他,清秀面容表情痛苦,呼吸十分急促地微啟無一絲血色的雙唇。「我……不大舒服。」
聞言,霍允澤扶著她到一旁休息區臨牆的長椅上坐下。「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韓薇光額冒冷汗,勉為其難地搖了搖頭,指著書包說:「沒……沒事……可以麻煩你幫我……拿……拿葯嗎?」
霍允澤在她的書包里找到一個裝著棕色玻璃瓶的束袋,一看到瓶身的藥名,便迅速讓她靠在牆上,讓她的雙腳平放後再脫下身上的皮外套放置在她的膝下,確保她可以在最舒適的姿勢下休息,才將葯倒在瓶蓋上,協助她將葯含服下。
他靠她很近,高大的身影瞬間將她籠罩在由他的身形形成的暗影之中,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她在如此痛苦、不適的狀況下,瞳孔失了焦,沒辦法看清楚他的長相,但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有一股強大的氣場。
溫暖、粗獷,充滿生命力,讓這些年來受病痛折磨、像一縷冰冷幽魂的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抱住他。
她的神思恍惚,隨著藥片在舌下迅速被吸收,血管擴張,增加心臟肌肉的血液供應,原本胸口絞痛、壓迫的感覺漸漸消失,那渴望也隨之消散。
她不禁懷疑,難道對他產生的感覺全是因病而起的錯覺嗎?
韓薇光悶悶地想,直到男人低醇的嗓音打斷她。
「很好,葯發揮作用了!」
霍允澤觀察著女孩的狀況,順道將女孩的模樣一覽無遺地烙進眼底。
她好白,蒼白的皮膚薄到彷佛看得見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那纖細的嬌柔模樣,令他對她的憐意大增,語氣又忍不住放軟了幾分。
她舒展緊蹙的秀眉,點了點頭問:「請問,你……是醫生嗎?」
她的葯最好坐著服用,否則會引起暫時性的暈眩、頭痛,如果不是具備醫學常識的人,不會這麽鎮定地給予她最妥當且正確的幫助。
而通常在她病發時,除了家人以及熟知的親友,鮮少有人像他這麽鎮定從容,不慌不亂。
所以她直覺認定他是醫生。
霍允澤自覺自己怎麽看都沒有醫生的樣子,經她這麽一說,隨即敞開朗笑。「我像醫生嗎?」
他目前是與國際知名地理雜誌齊名的「AROUND」雜誌社約聘的攝影師,工作地點遍及地球每一個角落。
在「AROUND」辦公室里有個同事與她有相同的病症,所以看到她的癥狀以及服用藥名,他便很直覺地為這緊急狀況做出妥當處理。
應該就是因為他處理這緊急狀況的反應太專業,她才把他誤認為醫生吧?
韓薇光定定地凝視著他,終於看清楚他的模樣。
男人的身形魁梧英挺,如墨般的黑髮不羈地散在他的衣領上,濃黑的眉修長,稜角分明的臉部線條透出一種溫潤卻剛毅的感覺。
他身上穿著亞麻色的襯衫,貼身的衣料勾勒出他上半身每一寸緊實的肌肉線條,下半身搭著一條洗到褪色的牛仔褲,強健筆直的雙腿下踩著雙短靴。
也不知他是故意或真的隨興,襯衫扣子只扣到第三顆,露出結實的小麥色胸膛,讓他透著一股粗獷而成熟的魅力。
但真正吸引她的是,男人那一雙彷佛有星星在流動的深邃雙眼。
他的眼睛好美,像綴滿星星的夏日夜空,讓人忍不住想投入那一泓星眸里……
這想法來得太荒謬,難道她真的病得連腦袋都不清楚,才會對一個陌生男人產生奇怪的想法?
韓薇光抑下因他而波動的心緒,微笑地說:「唔……你看起來的確不像醫生,倒像是……」
她未竟的話被男人響起的電話聲打斷,他向她示意接起電話。
韓薇光看著他邊講電話邊笑,小麥色的肌膚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明朗而不羈,她的視線不自覺定在他身上。
她的身邊幾乎都是男性,所以與男性相處並不會讓她不自在,但眼前的男人,卻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不是因為他英俊的臉龐,而是他充滿生命力的氣場讓她想靠近……
霍允澤講完電話,發現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憂心地問:「真的不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不!不用不用!」她猛搖頭表達內心的想法。
去了醫院會讓家人擔心,況且她服了葯已經好了許多,也就沒去醫院的必要了。
霍允澤尊重她的決定,頷首道:「那好,你保重。」
話落,他向她揮手道別,韓薇光卻忍不住開口喊住他。「先生……」
他定下腳步,轉過身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謝謝你。」
「不客氣。」
「那……」
她原本還想問他的姓名,但他的手機卻在這時候再度響起,再一次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男人向她點頭示意後接起電話,邊說邊走,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韓薇光咬住唇看著他離開,心裡暗想,她還有機會再見到他嗎?
這個想法一浮現,她心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悵,目光移到身後那個悠遊著白色水母的水族箱上頭。
水母沒有大腦,只有一套彌散的神經網路,這是不是表示,水母可以不用思考?
如果人也可以不用思考,多好?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起身打算離開才發現,男人沒有拿走他的皮外套……她該怎麽把衣服還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