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進入臘月,鍾凌的禮盒開賣。
之前,她設計一張能夠摺疊、拼裝的桌子,一到城裡,挑到好地段,拼接好桌子,鋪上漂亮桌布,就開始賣糖賣餅。
因為今天要接受禮盒預約,她就讓小春跟著來幫忙,留下小夏和娘在家裡繼續做煎餅,等這裡賣完后,下午再讓四哥哥到金日昌賭坊前賣發財包。
她把四哥哥的薪水給漲了,除了交給大伯母的五十文外,還可以積攢不少,前日他拿著存下的十三兩銀子,問她可不可以批一些白玉糖,一起帶到金日昌賣?她爽快同意了,一包糖用四十文批發價給他。
他樂津津說道:「我就知道,跟著妹妹會發財,以後不管妹妹要做什麼生意,都要帶著我。」
現在每天進城,他們都搭賀家的馬車,鍾凌心裡過意不去,要算銀子給賀澧。
賀澧卻說:「你幫我贏了一萬多兩銀子,就是買上百輛馬車都夠。」
言簡意賅,態度嚴正,他擺明不收銀子,鍾凌也不敢堅持,生怕自己進賭坊的事被她娘知道,事情可就大了。
因此,她經常做些新鮮吃食送給賀大娘,賀大娘對她也親切熱情,每次見到她都要拉著她說上老半天話。
桌子擺正,鍾凌做好桌面布置,左邊放糖、右邊放煎餅,中間擺三個禮盒,最裡面那盒裝在提袋裡,「富貴吉祥」四個字綉在正中央,中間那盒是粉色印花的紙盒,精緻得教人愛不釋手,最外面那盒則是打開蓋子,亮出裡面的內容物,今天他們只帶這三盒出門。
擺好貨品,把剩下的往桌子底下塞去,鍾凌拿出長板凳充當桌子,再坐在矮凳上,帳本擺好,開始接受禮盒預約。
平心而論,一兩銀子不算少,大概沒有多少戶人家捨得拿來買糖,所以她也不敢訂太多盒子,就做五十份。這兩天有小春、小夏幫手,紙盒外的提袋也綉好、縫好,就等開賣。
「來哦,來買白玉糖,吃了會延年益壽、長命百歲、年年有餘、鴻運當頭的皇帝糖。你想發財嗎?你想陞官嗎?那就快來吃皇帝也喜歡的白玉糖!
「客人啊,老闆說了,今兒個花三百文的顧客送一塊幸運餅,買二兩銀子送一包白玉糖,定要讓舊雨新知過個快樂年。快來!快來買糖,嚐嚐當皇帝的滋味,過個好年!」
源源不斷的叫賣聲從鍾子文嘴裡說出來,順溜到不行,他花上一個晚上才背起來的。
沒有多久,有老顧客上門,聽完他一大串叫賣后問:「什麼是幸運餅?」
鍾子文看一眼問話的大叔,再看看左右圍觀的人,咧開嘴巴笑著說:「就是吃了會幸運的餅乾啊。陳五叔,你可是咱們的老顧客,看在您老那麼捧場的面子上,這五文錢我出了,阿文送您一個幸運餅嚐嚐味道。」
說著,他唱作俱佳地從口袋裡掏出五文錢,交給小春,小春打開裝滿幸運餅乾的盒子說:「陳五叔,請挑一個。」
陳五叔左選右挑,選了個最大的,小春指導他抓住餅乾兩角,往外一掰,裡頭出現一張小紙條。
鍾凌接過紙條,念出上頭的字,「廣結善緣,明年會有好運道!」
旁邊一個熟識的,大掌拍上陳五叔的肩膀說道:「陳五哥有好運道吶,明年咱們兄弟可要靠陳五哥多提攜了。」
「可不,陳五哥是再善心不過的人,咱們左右鄰居誰沒受過你的幫助?」
「恭喜恭喜,好人有好報,陳五叔來年一定會身體健康、財源廣進、事事如意。」鍾凌笑著蹦出一串吉利話。
大家一陣誇獎,陳五叔不好意思,掏出一百文,買下兩包糖。
就這樣,一個時辰吆喝下來,桌面上的東西賣掉大半,禮盒也賣出兩個,小春趕緊從桌子底下拿出新貨補上。
有不少人沖著那個幸運餅,想買幾個回家試試手氣,可惜幸運餅只送不賣。
「小丫頭,我要訂一百盒富貴吉祥。」
鍾凌正蹲在地上幫忙補貨,突然聽到一百盒,還以為自己幻聽,抬起頭,發現上官肇陽站在桌前,拿起禮盒左看右看,專註仔細的神情好像盒子里裝的不是糖果而是鑽石。
她見過他,在生意剛做不久時,他曾經出現過,糖買得不多,廢話倒是不少,她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他與眾不同,不管是氣質談吐、穿著打扮或者氣勢,都不是普通人。
但人家想玩微服出巡的戲碼,她也不會閑到去拆穿,於是扯扯說說,講一堆屁話,她擺明自己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野丫頭,不過她倒沒傻到想和這號人物親近,因為老祖先有說過,野狼對於披羊皮,有著變態的熱忱。
目光轉過,鍾凌看見站在貴氣男身後的清風。
揚起笑臉,這男子她就熟了,他是大客戶,每次來沒有十包也有五包,她和四哥哥都喜歡他,喜歡得緊,原來……這男子是貴氣男的屬下?
「一百盒?」她站起身,勾起十足十的生意笑臉,問道:「公子,你確定是一百盒?」
「這種事很難確定嗎?」
雙手負在身後,上官肇陽上上下下打量鍾凌。這丫頭越發清麗可人了啊,難怪會把阿澧的魂給勾走!他要自己買一百盒?他是想吃壞牙口嗎?
鍾子文直覺問道:「公子買這麼多糖做什麼?」
是啊,他也不知道買這麼多做什麼?
上官肇陽盯著鍾凌,態度自然地說:「很多嗎?送幾盒給皇上、送幾盒給皇太后,各宮娘娘也送一些,對了,公主皇子也得送一點,免得日後話傳到皇上耳朵里,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吃過白玉糖,萬一怪罪御膳房,小丫頭豈非害人不淺吶。」
貴氣男這是在恐嚇她,假冒皇帝名聲做不實廣告啊。
鍾凌笑得眉彎眼眯,一張燦爛的笑臉杵在上官肇陽面前。
她恭謹回答,「公子說什麼呢,我哪裡害人不淺,我說皇上喜歡白玉糖,可沒說是當今皇上,我指的是三皇五帝,是黃帝唐虞夏商周、秦漢三國晉隋唐,裡頭的幾個皇帝怎麼會和御膳房的大人扯上關係?那時,他們可還沒出生呢,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這段日子來書可不是白看的,早把這裡的時代背景給摸得一清二楚,基本上她剛說的那些朝代在這裡都是有的,只是歷史的洪流大約在明朝之後分了岔,才有了如今的天燁皇朝。
幾句話就讓她換了場面,果然有幾分機智!上官肇陽挑眉,滿臉的興味。
「小丫頭,口齒挺伶俐的。」
鍾凌可不是傻頂,她一面頂嘴、一面察言觀色,見他樂得眼睛都眯成月牙兒了,可以見得他開心得很。
她沒猜錯的話,這人大概缺少被語言暴力的經驗,於是她越頂,他越樂。好吧,賺人家一百兩,總得多點客服。
順著他的話,她滿臉痞笑地往下接,「大叔,口齒還算清晰。」
什麼大叔?什麼口齒還算清晰?
當然清晰!她以為他中風嗎?上官肇陽滿額頭全是黑線,人人誇他心機重、城府深,熟悉他的人都說他的腦子與眾不同,與他斗是自找死路。既然他這麼聰敏,為什麼每回耍嘴皮都耍不贏這個笨丫頭?
他可不信邪了,提起精神、揚起鬥志,再戰一回合。
「小丫頭這麼會說話,賣糖太浪費,要不要隨我回京,爺介紹你進玉楓堂,保證兩、三年內把你捧成紅牌,唱一齣戲掙得夠你賣一年糖。」
說她適合當戲子?
如果她是古代人,肯定會氣到頭頂冒青煙,可惜她是來自有都教授的未來人類,在那裡演藝圈是人人都嚮往的行業,她怎麼會把他的話當成輕賤?當然不,她拿它當奉承!
「大叔這麼會與人尋釁,當個爺太浪費,要不要隨我回村裡,小丫頭介紹你認識些三姑六婆,保證短時間內您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從村頭到村尾,所有的潑婦都甘拜下風。」她照樣造句,學他的語法諷刺人。
她、她!她說四爺是潑婦?
噗,清風忍不住笑出聲,捧著肚子還想笑得更誇張些,卻被自家的爺鳳眼一瞪,笑容立刻收拾得乾乾淨淨。
上官肇陽本想再鬥上幾句,卻看見有個「瘸子」安步當車地往這裡走來,人未至,兩道殺人眼光先到,害他不得不偃旗息鼓。
可惜了,下次還有機會和這個有趣的丫頭磨嘴皮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