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人出了清河殿後,魏超將手搭在神情凄慘的魏新肩上。「我那有雲南進貢的金創葯,待會就讓人給你送過去,這幾日你好生養傷,日後……別再干這樣的事惹怒父皇了。」他竟有臉說,完全無一絲的愧疚。
「是……都是我的錯,我下次不敢了。」魏新個性懦弱,明明怒在心頭,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唯唯諾諾的點頭。
其他兄弟見了,不免同情他,這回魏超做的是過分了,將魏新害得這麽慘,還好意思說這話,明擺著不願意拉下臉認錯。
但儘管如此,在魏超面前,其他人還是不敢多說什麽,僅是安慰魏新兩句就各自散去了,魏新則由侍從攙扶著落寞的走回自己寢宮去。
「主子,奴才瞧四皇子是冤枉的。」見眾人都離去了,彭順才敢湊上來對魏泱說。
魏泱瞥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彭順嘴一噘。「您可別瞧不起奴才,奴才看事准得很,那四皇子性情……呃……溫和小心,怎敢做出這種事來,而奴才瞧皇上也看得出來,要不然,偷看奏摺這事非同小可,若扣上圖謀不軌的罪名也是夠嗆的,怎會只是打罵一頓而已?雖說您上前說項了,但一般若沒送到宗人府去關個幾日,那是不足以息事寧人的,所以說啊,這事沒那麽簡單的。」彭順說得口沫橫飛,分析得極有條里。
「那你認為誰幹的這事?」他淺笑再問,這奴才的機智聰明他向來知曉,只是上輩子遇到自己這沒出息的主子,才不得不跟著受苦。
自己前生死時身邊就只剩這個忠僕替他哭喪,這生,自己重新來過,也定要讓這小子的人生跟著轉變,後半輩子自己定要讓彭順當個受人重視、有權有勢的奴才!
不過,方才彭順的一番話,倒是提醒了自己一點,他們兄弟既猜得出是大哥所為,想必父皇心中也有斷定,不揪出大哥定是另有計較。
他曉得父皇一直冷眼觀察著他們兄弟幾個,因此清楚大哥並非治國良材,前生父皇才決定要將皇位傳給他,只是大業從無傳位么子的先例,要傳位於他困難重重,得一步步慢慢來,同時也不能將大哥逼急了,否則狗急跳牆,要傳位於他會更困難,父皇謀算這許多,當年卻未告訴他,可此刻,他已能體會,並猜出父皇的心思了。
「自是大皇——」彭順話到舌尖上,讓他瞪了一眼收住,接著自打了一下嘴巴。「奴才不知。」
他收回瞪視彭順的視線。「記住,咱們以後的日子得步步為營,你雖有幾分的小聰明,但這不夠,得耳聰目明,萬不可說錯一個字或做錯一件事,否則你我主僕二人都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泥沼中。」他警告彭順。
彭順被訓得雖有點莫名其妙,但他倏然高興起來,主子這是開竅了嗎?
之前自己老要提醒主子小心點,不要讓其他皇子給暗害了,可主子總說什麽「寧可人負我,切莫我負人」的話,讓他萬般無奈,不敢再多言什麽,然而這回主子總算明白,姑息足以養奸,對壞人容忍,就是對自己戕害的道理了。
「是,奴才會記住的,以後說話、做事都會小心謹慎的。」彭順馬上說。
「嗯。」這奴才機靈,一點就通,也不必自己再多費什麽唇舌解釋,他轉身要回自己的紫凌宮去了。
「這個……主子,過幾日即是呂太師的壽辰,其他幾位皇子都已早早備好壽禮了,就您手上還是空的,您要不也想想該送什麽大禮的好?」彭順跟在後頭問著。既然主子終於願意轉心思在這上頭了,那不如進一步讓他更積極點,這呂太師可是皇上最敬重之人,討好這人准沒錯的。
太師壽辰「今日幾號了?」他立刻停下腳步問。
「順義十五年三月六日,那呂太師的壽辰是三月九號,還有三日。」彭順順道提了呂太師的生辰日讓他知曉。
三月六日,就是今日,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了。「走,咱們出宮去給太師挑選禮物去!」他說風是雨的,方才還不見緊張,這會就急起這事來了。
京城內知名的古玩鋪子內,一對主僕走了進來,鋪子的掌柜正忙碌其他事,沒留意她們進門。
那小姐約莫十五左右的年紀,穿著一件款式簡單的水湖色長裙,裙裾上綉著點點茉莉,清新雅緻,她皮膚白裡透紅,眼睛大而明亮,眼波在流轉之間尤為靈動,她手上拿了把檀香扇,那扇子香氣宜人,經過身邊有股淡香飄出。
她身旁的丫鬟看似也與她差不多的年齡,同樣皮膚白皙,有雙丹鳳眼,容貌漂亮。
「小姐,老爺的壽禮您不都準備好了,是一株紅珊瑚樹,怎又跑這一趟重新挑選了?」丫鬟素馨見主子仔細的在一排排的木架上梭巡寶物,不解的問。
「先前我一直找不到合意的禮物,這才選中紅珊瑚樹的,可瞧這會還有些時間,不如再來這瞧瞧,說不定會有新發現。」呂又苒解釋。
素馨點點頭。「老爺喜歡什麽您最清楚了,若您說之前選的老爺不會喜歡,那重新備過定是妥當的。」小姐是呂家的千金,上頭有一個哥哥,小姐十分得老爺、少爺的疼愛,是呂家最寶貝的掌上明珠。
呂又苒微笑。「這間鋪子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它的貨色多價格又實在,唯一缺點就是寶物多難免良莠不齊、魚目混珠者多,得自己在這架上一件件尋寶,細心挑選才不會買到假貨或次貨。」她邊說,目光邊穿梭在架上的各式寶物上。
忽地,她眸光閃動了,伸手要去取一隻瓶身翠綠通透的鼻煙壺,可另一隻手更快,一眨眼,鼻煙壺讓人搶走了。
她訝然地往搶走東西的人身上望去,這人身形修長,濃眉挺鼻,目光炯炯,一身銀白長袍,腰間系著一隻寒玉腰墜,添了一份清貴之氣。
這一瞧,她倒有些莫名的怔忡。
「喂,這鼻煙壺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素馨見小姐中意的東西被搶走,立刻不滿的道。
「這鼻煙壺也是我家五……公子先瞧見的,況且,東西已在我家公子手中,這還需要爭先後嗎?」彭順撇著嘴駁回去。
「話不是這麽說的,這東西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相中的,是你們不分先來後到的搶!」素馨一臉的不服氣。
「笑話,我家公子什麽人,要什麽用得著搶嗎?公子,既然對方不講理,咱們也不用理會……」彭順話說一半,聲音斷了。
他見主子瞧人家小姐的眼神未免也太……熱切直接了吧?
這……這不是才初相見,主子眼底怎會有股望穿秋水的殷切
主子莫不是早與對方相識了吧?
不可能啊,他天天跟在主子身邊,怎會不知主子都結識了什麽人,他確定主子之前並不認識這位小姐的!
不過……這會他仔細去想,又發覺有些不對勁了,說是初相見,主子卻是老早就等在這了,連鋪子的掌柜過來招呼都讓他打發走,就這麽靜靜守在這,直到這位小姐出現,難道,主子老早就知曉這位小姐會來此,是故意在此相等的?
還有這鼻煙壺,主子一到,什麽也不瞧,就只瞧了眼這樣東西,直到這位小姐也慧眼挑中此物,主子才出手奪了過來。
彭順詫異不解,自己伺候主子十多年了,主子的大小事他無一不知,可這事當真教他摸不著頭緒了。
而此時此刻的魏泱,心頭風起雲湧,是的,他等的就是她,呂又苒!
他前世牽挂難忘的唯一愛人!
今夕何夕,再見佳人,長相思,摧心肝!
順義十五年三月六日,是他們初識的日子,那回兩人都來此挑選呂太師的壽禮,選中的也都是這隻鼻煙壺,自己得知她是太師之女,不住贊她孝順,更大方把東西讓給她,自己還得到她贈送的謝禮,一把檀木扇子。
這往事歷歷在目,他一刻未能忘懷,而今重生見她依然如昔,心情當然激動,人說恍若隔世,而今就真是隔世再見了。
那年自她嫁入宮中成為大哥的皇后後,從此他再沒有見過她,任他思之、恨之,也無緣再見上一面。
他曾想過,為了她反了大哥,殺入宮中將人奪回來,可奪回來又如何?她已是大哥的人,又貴為皇后了,她可會希望他殺了她的丈夫,毀了她的后位?
幾番思量,不想陷心上人於痛苦深淵,他忍了下來,但這一忍卻讓自己以及她就此含恨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