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父母拿她沒轍,只能暫住在鎮上的民宿中,打算好好的說服她,再將她帶回台北。
拿著行李回到民宿后,她一臉不悅,不管父母怎麼勸她,她依然不為所動。
「我說了,我不想回去!」晚上,她終於忍不住對與她同住一間房的母親大吼一聲。
「你這孩子是中了什麼蠱?」樊母的態度也變得強硬。「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你真狠心得連父母都不要了嗎?」
「我沒有說不要你們。」樊可喜鬱悶的說。
「是不是我們把你保護得太好,讓你以為外頭的世界真這麼單純?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那個男人對你心懷不軌嗎?」樊母來到她面前,企圖讓她放棄雷澤剛o
「心懷不軌?那你們身為我的父母,是不是也是心懷鬼胎?」她毫不留情的開口。「還有,是不是你們跟他說了些什麼?還是威脅他了?」
「你這孩子……」樊母覺得女兒自踏出家門之後,似乎就變了一個人。「我們沒有威脅他,只是請他離你遠一點!可喜,你清醒一點,你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不適合你的!」
「什麼叫作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生氣的跺腳。「是他從外太空來還是我從火星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們看不出來,我真的很喜歡他嗎?」
「你眼睛睜大一點,他只是個水電工,未來能給你什麼保障?你不知道貧賤夫妻百事哀嗎?他供不起你現在的生活,更會毀了你日後的前途。」樊母上前抓住激動的女兒,用力的搖晃著她的雙肩。「聽媽咪的話,媽咪是過來人,知道窮苦日子不好過……」
「說穿了,你們的眼裡就只有錢!」樊可喜有些崩潰的吼道。「所以你們怕我跟雷澤剛在一起,就無法再把我當成搖錢樹了嗎?」
樊母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可喜!我和你爸爸用心栽培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你未來在畫壇上一定會有很高的成就,你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而自毀前程……」
「你們的想法很奇怪。」樊可喜用力甩開母親的箝制。「為什麼老是把你們的想法當成枷鎖套在我身上呢?為什麼我和他在一起,你們就覺得我的前途會毀了?在我還沒有遇上他之前,你們在意過我為什麼不再拿筆畫畫了嗎?你們關心過我為什麼在家裡如此安靜,幾乎不說話嗎?」
她就像個壓抑太久的皮球,在被擠壓之後爆炸開來,將長久以來被父母忽略的不滿全都宣洩。
樊母一時語塞,她一直以為女兒乖巧文靜,不愛與他們說話,而且她與丈夫又都各忙各的,根本抽不出時間與女兒相處。
「我不說,不代表我是瞎子、聾子,你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目標,現在我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和未來,你們卻因為怕我離開,強迫我再回到漫無目的過去,扼殺我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對生活的熱情。」樊可喜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感受。「我不想再過著你們安排好的生活,我想走自己選擇的道路。媽咪,如果你和爹地是真的愛我,就放手讓我選擇吧!」
樊母微微往後退了幾步,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可喜,你還小,根本不懂外面的社會有多麼現實,我們這麼做全是因為要保護你……」
「我不小了。」樊可喜再重申一遍。「我可以為我的一切作決定,更願意擔起後果。我答應你們,不會放棄畫畫,也會繼續讓您和爹地做我的經紀人,我只是離開家過我想過的生活,我和你們的關係不會改變,好不好?」她的語氣變得柔軟許多,不斷懇求著母親。「不要再強迫我過著你們安排好的人生,可不可以?」
樊母現在腦子裡已一團混亂,最後嘆了口氣。「可喜,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先上床休息吧,我這就去隔壁和你父親商量一下,好不好?」
樊可喜還想開口,但是她很清楚這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決定的事情,於是點了點頭,聽話的躺上床。
樊母上前輕吻她的額頭。「我現在就去找你父親,決定好之後,我們再重新討論一下。」
她點點頭,鑽進被子里。
樊母走出房間沒多久,樊可喜就聽見窗外傳來一陣雷聲,天空中更閃爍著白光,於是她忍不住下床,來到窗邊。
這時,雨也滴滴答答的落下,很快的便轉變成傾盆大雨。
樊可喜站在窗前看著外頭漆黑的世界。
雨打在窗子上,她望見倒映在窗上的臉龐,那些雨珠彷彿是她哭不出來的淚珠。
明明她都這麼勇敢,願意拋棄一切了,為什麼雷澤剛還不願意踏出這一步,給彼此一次機會呢?
當她陷入沉思時,隔壁房間突然出現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中。
隔著一而牆,她聽見父親震怒的聲音。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為了一個男人想搬出去住,還說一堆冠冕堂皇的蠢話!我說過多少遍,可喜與一般小孩不一樣,要你多留一點時間陪她,你有做到嗎?」
「怪我?什麼事都怪我!你這個做人父親的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嗎?若不是可喜自小就有繪畫天分,怕是你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吧?是,她成了金雞母,你就捧在手上不願意拱手讓給別人了,還怪我沒有看好她……」
他們吵得非常激烈,偶爾還伴隨砸碎東西的聲音,全都傳進樊可喜耳里,令她煩悶的咬了咬牙。
自她有記憶以來,他們常一見面就爭論得面紅耳斥,再不然就是吵得屋頂都快掀起來,若不是有一次她受不了,大吼著說她需要安靜的空間作畫,只怕兩人不會有和平的一天?
「你憑什麼怪我?你為什麼不把和女學生搞上床的時間撥一點給女兒?」「你以為你這個蕩婦又好到哪裡去了?哪個男藝人你沒有睡過?」
又來了。樊可喜深呼吸一口氣,不願意再聽見他們吵到最後又開始互揭瘡疤。
對於她這個女兒,他們做父母的根本不曾真心在意過她的感受。
樊可喜咬了咬唇。雨聲和他們的爭吵聲惹得她十分心煩,最後,她終於忍不住轉身往外頭奔去。
她不想再當父母吵架的藉口了!
雨聲大得讓躺在床上的雷澤剛無法合眼。
樊可喜才離開他家,他就輾轉難以成眠,最後他只好離開被窩,來到客房。
他打開燈,看著床鋪。
那粉紅色的床單上空無一人。
她是真的走了。
而且是被他趕走的……
雷澤剛不知不覺來到床邊坐下。房裡似乎還殘留著屬於她的香氣,彷彿她的身影不曾走遠。
真他媽的窩囊!明明是他將她推出去的,現在卻又後悔,只能像個變態般回味與她在一起的日子。
與她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生活是快樂的,雖然總是被她的出其不意搞得有些手足無措,但至少也為他的生活中帶來不少樂趣。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的生活被一個闖入的小鬼添上不少色彩。
他原以為即使樊可喜走了,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反正他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可是,當她真的離開了,他的心卻像被刨了一個大洞。
雷澤剛在床上躺下,望著手臂上的牙印。那深深的烙印在肉里,讓他想起她離開前難過的模樣。
「嗚……」大熊正蜷縮在床腳,也嗚咽一聲,似乎問著他,那個總是喂它零食的女人呢?
雷澤剛睨了它一眼,伸手揉了揉它的頭。「別「該」了,她已經走了。」「嗚……」它抬起一雙圓滾滾的黑眸望著他。
接著,只見它像是有些急躁的自地上坐起,龐大的身子坐得直挺挺的,一雙耳朵也立起,像是正聆聽著什麼。
它不斷吐出舌頭,屁巴也不斷搖動,最後,它終於按捺不住,直接跳上床鋪,然後往窗子一趴,開口汪汪叫著。
「汪汪汪……」它叫得激動,尾巴也用力的搖著。「大熊!」雷澤剛趕緊制止它,怕他吵到鄰居。
然而大熊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不斷往窗外吠叫,叫了一會兒后,它又興奮的跳下床,一路直衝往樓下。
「搞什麼鬼?」雷澤剛不得不下床,跟著大熊下樓一探究竟。
大熊一見到他下樓,便不停在他腳邊繞圈圈,更不斷以前腳拍打鐵門,似乎吵著想要出去?
「你幹嘛?外面在下雨。」
平時一遇到下雨天,大熊就像一隻發霉狗,怎麼拉它出門都不願意,更別說會在下雨天時吵著要出門。
可是它現在的樣子十分反常,還不斷朝外頭狂吠,雷澤剛別無他法,只好打開鐵門。
大熊一見到鐵門打開,便迫不及待的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