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樊可喜抽抽噎噎的哭著,望向躺在床上的母親。
她發現,過去光鮮亮麗的母親,如今一臉病容,一下子就老了好多。
現在這樣的情況,她要怎麼追求自己的愛情?可是她的心裡卻有好多不滿,怨恨雷澤剛為什麼不願意再等她一段時間呢?
過去那段時間的堅持讓她像個傻子,最後,她愛的那個男人卻還是選擇離開……
樊母見女兒哭得像個淚人兒,嘆了一口氣,朝她招了招手。「來。」樊可喜回到病床邊,撲進母親懷裡,淚水不斷湧出眼眶,滴落落在樊母胸前。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這麼擔心你,因為你實在被我們保護得太好,你跌倒之後還能自己爬起來嗎?」樊母摸著她的髮絲。「也許你認為我們留住你是因為你的才能可以帶來財富,這我承認,你確實改善了家中的經濟,若不是生了這場大病,我也許還想不通為何反對你和雷澤剛,現在我終於明白反對你和他的原因了--愛情,並不是需要你放棄一切才能得到的。
「就像我和你父親,嫁給你父親之前,我也放棄過自己的夢想,結果發現你父親背著我在外頭亂來,我為了報復他,也開始向外發展,對你們兄妹而言,我是一個失職的母親。現在,也許我不再反對你的愛情,但我不贊成你為了愛情而放棄屬於你的一切……」
樊母已然覺悟,觀看過去的日子,她只想諷刺的一笑。「可喜,媽咪不會怪你選擇雷澤剛,因為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我只是想告訴你,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樊可喜痛哭著,已經分不清是因為雷澤剛還是毋親這番話而落淚。
人生的旅途中,一定會遇上選擇。
選擇一或是二,選擇了一,就必須放棄二,然而,放棄了二,心裡就不會任何遺憾嗎?或是,選擇了一,人生從此就滿足了嗎?
原來,人生的每一次選擇,都是經歷一次成長。
【第十章】
有人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樊家經歷過這次一連串的事件之後,原本平靜的原貌全都打碎了。
樊母突然發病,樊父的醜聞也接連爆發,結果最後被學校解聘,不久后,樊可昱與小姨子勾搭的醜事也被爆了出來。
然而再大的風雨也有恢復平靜的一天,為了擺脫媒體追逐,也為了能夠讓樊母安靜養病,最後樊父與樊可昱決定全家搬離台灣,移居澳洲。
樊可喜原本無論如何也不肯,不死心的又去了趟雷家,雷奶奶還是告訴她,不知道雷澤剛的下落,希望她能夠忘了他。
以誠實的原貌呈現在人前的家庭,並沒有樊可喜以為的那般破碎,最後,他們一家四口便在澳洲住下。
他們的房子比以前小了許多,不過家人間相處的時間卻增加了。
破碎后的家庭雖然是傷痕纍纍,然而經歷過這次的風雨,他們一家曾經好好的坐下來溝通未來的方向。
樊父還是不願意與妻子離婚,而生病後的樊母也決定與丈夫重新來過,讓生活歸於平淡,一切順其自然。
至於樊可昱則是與妻子離婚,付了不少贍養費,同時也與小姨子斷得一乾二淨,恢復單身生活。
除了樊可喜,家中每個人似乎都找到重新生活的意義。
只有她,搬澳洲后的三個月來,還是過著魂不守舍的生活。
雖然父母沒有再逼她拾起筆畫筆,但她還是主動面對畫布。
然而,儘管試圖拿起畫筆作畫,最後那塊畫布卻又被她全部塗黑。
久了,樊可喜就只坐在畫布前發獃,回到過去那段不想再畫畫日子,只是此時她連拿起筆的動力都沒有了,就像是失去靈魂的布娃娃,天天坐在房裡一角,望著空白的畫布發著呆。
她學不會怎麼忘記雷澤剛,只能把他深深記在心底。
哥哥之前說,雷澤剛是因為為了五百萬才決定放棄她,也怕他無法負擔她的未來。
樊可喜雖然不相信這樣的藉口,可是雷澤剛確確實實是躲了起來,堅持不與她見面。
十二月的澳洲是夏季,天空碧藍如洗,然而陽光卻沒有照亮她的生命,這幾個月來,她可以說是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哥哥說,她這個癥狀過不久就會逐漸消失了,但他們不知道,當一個人的胸口被刨了一個大洞之後,傷並不會馬上好,而且還慢慢的逐漸潰爛。
如今,樊可喜已不會畫畫了,腦海里也想不起任何事情,也記不住所有的一切,裝的全是她與雷澤剛相處時的那段僅有的回憶。
而她也不知道這些回憶能夠支撐她多久,每一天早上醒來,她只覺得生活又回到過去那般,毫無意義……
因此,來到澳洲這三個月來,她的體重每一天都往下掉,她沒有食慾,就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之後,她對任何一切都已無欲無求。
明明他們已經打算重新開始,彌補家人間的感情,明明家人們已經給了她想要的溫暖,為何她還是覺得心中只剩空洞,不管是誰都無法彌補呢?
終於,樊可喜在體力不支之下病倒了。
直到午餐時刻,樊父上樓喚她吃飯時,才發現她昏倒在畫布前,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樊父趕緊請醫生來為她看診,最後判斷她是營養不良。
樊可昱下班回來后,來到她的房裡探視她。
「她還好嗎?」樊可昱看著躺在床上的妹妹,然後皺眉望向一旁陪伴著妹妹的母親。
「原本以為她會好起來的。」因為化療的關係,樊母的頭髮變得有些稀少,人也更加清瘦,不過精神還算不錯。「但她一天比一天還要消沉。」樊可昱抿唇望著妹妹,雙拳緊緊的握起。「再給她一段時間吧。」
「你覺得她會好嗎?」樊母自從生病之後,有很多事情似乎都看得透徹了。「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想,當我們決定重新來過時,有經過可喜的同意嗎?過去的我們過得那麼任性,就連重新開始時也是逼著她與我們一起走,原以為她離開台灣後會忘了雷澤剛,能重拾她的才能、她的興趣,可是,她現在連畫筆都不拿了,每天就是發獃,一句話也不說了。」
「一切會好的。」樊可昱斂了斂眸,沒有再多說什麼。「我下樓去幫忙爸爸做晚餐。」
當兒子準備離開時,樊母突然站起身,望著他問道:「可昱,雷澤剛真的收了你五百萬嗎?」
樊可昱想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沒有。」
樊母先是一愣,然後攏起眉望著他。「那你為什麼告訴可喜,他拿了你五百萬?」
「是他要我這麼告訴可喜。他說,唯有讓可喜認定他無情無義,才會下定決心忘記他。他說,他不願讓可喜煩惱該選擇親情或愛情,這樣的事就由他一個人來決定。」
樊母倒抽一口氣,她沒想到雷澤剛在最後一刻竟如此讓步,寧可讓可喜怨恨他,也不願讓她因為必須抉擇而痛苦。
「也許……我們都錯了。」樊母抬起雙眸,皺眉望著兒子。「我們逼可喜走上了這輩子她不想經歷的人生……」
樊可昱斂眸,並沒有回答什麼。「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太晚了,事情都已經發生,就只能等時間療愈她的傷口。」
樊母嘆了一口氣,回頭輕吻女兒的額頭一下之後,便與兒子一同離開房間。
當他們將木門合上之後,床上的人兒才微微睜開圓眸,一顆淚珠跟著自她的瞼頰滑落。
原來是雷澤剛騙了她。
為了不讓她難以抉擇,於是他自行作了決定,斬斷彼此的關係,甚至還斷了消息,就是要讓她回歸過去的生活。
樊可喜將臉龐埋在枕頭裡,無聲的痛哭著。
是啊,她現在就只能讓時間舔舐那刨開的傷口,再也沒有能力挽回什麼了!
只是,當她無聲的痛哭時,完全沒發現樊母因為正巧踅回腳步,已將她難過的模樣全看在眼裡。
樊可喜的身子愈來愈差了。
她的體重僅剩三十八公斤,醫生說她若再這樣瘦下去,恐怕會引起器官衰竭。
可是她什麼都吃不下,最多只能喝些流質的東西,最後,她的父母為了她,開始學煲湯,希望她多少能喝一點。
樊母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於是和丈夫以及兒子私下開了一次家庭會議。後來,他們為了讓樊可喜恢復生氣,決定在聖誕夜送她一個大禮。
聖誕夜這天,樊可喜雖然可以下床走動,不過身子還是-分虛弱。
雖然他們是台灣人,但入境隨俗的他們,還是烤了一隻火雞,並準備了一桌子的聖誕大餐。
當一家人都坐在桌前,樊可喜臉上勉強帶著笑容。
好不容易一家人總算坦誠相對,過去的種種衝突已不復見,失去的已經失去了,現在好不容易得到的,應該好好珍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