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還有一句老話:「女追男隔層紗」,應該也沒錯吧?
而此時,本應來赴約的衛千暮還窩在巫翰陽的別墅里和狄南浦下棋。
「暮,你真的不去?」巫翰陽拿來冰啤酒遞給兩個正在奮戰的傢伙。
狄南浦也插了嘴,「我倒覺得那個聶草草蠻有個性,也蠻可愛的。暮,你從小到大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不如試著和她交往看看。」
「你說他?狄,你還不是一樣,只會和那個李巧玲談柏拉圖式的戀愛!」
說起交女朋友這檔子事,這兒就只有他巫翰陽還有點發言權。
「我跟他不一樣!」狄南浦難得強勢地反駁,沒人當回事。
巫翰陽將臉貼上手中的啤酒,以此降低溫度,「也奇怪,我見過的女孩不少,像她這麼大膽、直接的倒還是頭一個。」
「是放浪吧!」
一直沒說話的暮一開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暮雖然為人冷漠了些,但絕不會隨便批評人,會讓他這麼說一定有原因。那兩個朋友睜大了眼睛等著他的下文。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是嗎?你沒搞錯?」狄南浦倒覺得那個女孩看起來蠻單純的,不像是那種玩愛情遊戲的女生。
「她和那個男生同居。」衛千暮說話的口氣「近似」雲談風清。
「啊?」另兩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乖乖!現在的女生真是看不出來啊!」巫翰陽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我本來還覺得她挺特殊,配你這個怪胎剛剛好。沒想到,她竟然玩到我們三劍客頭上,膽子不小啊!」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狄南浦還是不敢相信。
衛千暮沒開口,這就代表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另兩個人互看了一眼,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此時夏夜的星空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籃球場的最高處焦急地等待著,等待著一個根本不會到來的人,等待著一段看不到希望的愛情——
玩得太晚,千暮就在翰陽那兒住了一夜。清晨,他開著那輛銀色積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住處。
浪費了一晚的時間,他得趕緊開始工作——警署那邊還等著他的分析報告呢!
衛千暮一頭鑽進工作室,一忙就是整整一天。當他將分析結果Mail給警署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整理好屋子,他一勾手抄起籃球,準備去籃球場好好放鬆一下。
廢棄的籃球場這個時間根本沒人,而他討厭嘈雜的地方,所以比起那些設施齊備的籃球場,他更喜歡來這兒。輕拍球,揚起手,他準備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衛千暮!」
一個嘶啞的聲音讓他停了手,轉過頭,他朝聲音的源頭望去
看台的最高處,一個跌跌撞撞的藍色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靠近。待他認出這個身影是聶草草時,她已來到他面前了。
「你……」衛千暮話還沒說出口,聶草草小小的頭顱已靠在他寬闊的胸前,手無力地垂著,蒼白的唇微微地顫動著,「你終於來了!」
溫熱的鼻息透過襯衫燙傷了他的胸口,「你一直在等我!?」
她在他胸前微微頷首,「你雖然遲到了二十三小時又三十八分鐘,不過……終於讓我等到你了。」深吸了一口氣,她才有力氣繼續說下去,「站在最高處,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下一秒鐘你一定會出現,而你終於出現了……好累哦!站了一天,我都不敢坐下來,我怕自己睡著了,看不到你;我怕你來了,找不到我……」
「笨蛋!」
衛千暮伸出手擁緊了她癱軟的身體。是感動於她的毅力,還是心中有愧,都不重要了。有力的雙臂抱起昏昏沉沉的她,大步向他的家走去。擁著懷中的她,他的舉動竟有著無比的溫柔和小心翼翼。
到家的時候,她已經陷入昏睡。將她輕放在床上,拉過毯子為她蓋上,甜睡中的人兒隨即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獨自好夢去了。
他坐在床沿看著她的睡容,竟有股想笑的衝動——她罵他白痴,他覺得她像笨蛋,他們倆還真配!
撥開幾縷頑皮地竄到她臉上的發,他注意到她黑色的長發傾泄在他白色的枕頭上,他竟覺得這副畫面——很美!?
他站起身將室溫調到攝氏二十度,回過頭又看了她一眼后,才走到吧台為自己泡了一杯紅茶,加上少許白蘭地——他的最愛!
只是今天,他比平時多加了一的白蘭地——他需要清醒清醒。
當鐘聲敲響八下的時候,衛千暮的耳邊來了一陣敲門聲。拉開大門,他愣住了!
「媽!?」
「怎麼?不歡迎媽媽啊?」衛夫人繞過兒子,徑自朝屋裡走去,邊走還邊打量著四周,「我以為你一個人住,房間必定一團糟,沒想到這麼乾淨!」
「每周有鐘點傭人定時過來打掃。」千暮請母親到客廳的沙發坐下,並泡了一咖啡端了過來。「你今天來,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我的兒子?」衛夫人接過咖啡嘗了一口,「你一個人住在外面,連泡咖啡的手藝都長進了。」
千暮沒答腔,只是等著母親說正題。
衛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心思逃不過兒子深邃的眼睛,一時間她的心底竟湧上一絲悲哀。
什麼時候起她已無法知曉兒子心中在想些什麼?什麼時候起她已無法走進兒子的世界?
記憶中,這個長子是窩在實驗室或是書房,對家族事業毫不感興趣。平時,他沉默自持,不輕易泄露情緒,也不需要她費什麼心神,反倒是比他小一歲的千莽佔據了她大多的注意力。
五年前,千暮在他生日當天,宣布他要搬出去獨自生活,她這才驚覺這個兒子真的要走出她的生命了。而她的丈夫早就把全副心思給了千莽,對這個兒子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於是,這五年來,千暮和家裡越來越疏遠,不是重大節日他絕不會回去。
置身於自己家中,他就像一個客人,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一次家庭宴會,客人甚至對他的身分感到好奇,而他對這種情況則是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顯然,他也不當自己是衛氏企業的少東了。
收拾好心情,衛夫人說到正題,「下個月是你的生日,我們打算在家裡為你辦個小型宴會,你要不要邀請一些朋友到家裡坐坐?」
「不用麻煩了。」千暮的語氣含著一絲不耐煩,點上一根煙,他吸了一口,迷濛的煙霧在空氣中緩緩散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生日隨便過過就好。更何況下個月,還早著呢!到時候,也許我正在美國解剖屍體,也許在德國作DNA分析,也許因為揭開了謎團,被義大利黑手黨毀屍滅跡了,誰知道呢?」
「千暮,媽媽希望你回家看看,奶奶生病了。」她終於說出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了。
千暮還是那副「與我無關」的表情,習慣性的冷漠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生病去找醫生,我是法醫,幫不上什麼忙。」
「她是你奶奶,你一點都不關心她嗎?」面對這樣的兒子,她有些心寒了。
又吸了一口煙,千暮抬起頭注視母親的目光可謂毫無感情。
沉重的氣氛壓得衛夫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默默站起身,她往門口走去,在這短短的距離中,她期盼兒子能說些什麼,哪怕只是一句客套話也好。
走到門口,轉過身回望兒子的身影——他背對著她,像一尊石像,無感情的石像。
門緩緩地關上了,隔開了這對血脈相連的母子!也許,他們之間的那扇門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關上了。
過了好一會兒,衛千暮才站起身,拉開樓梯間的玻璃門,向平台走去。
白色的大床上,一雙眼睛倏地睜開了,眼波流露出一抹困惑……
「衛千暮?」草草在平台上的溫室里找到他。這個平台和下面的居所一樣大。不過只有一間洗衣房、一間玻璃溫室,其餘的空間全部空了出來;也正因為隔間如此簡單,她才能這麼快找到他。
踏進溫室,她立刻被濃濃的煙霧嗆得咳嗽連連。
「咳咳……沒事你抽這麼多煙幹嘛?想自殺也別毒害這滿室無辜的植物?」
她一把奪下千暮手中的煙,並且捻熄了它。隨後,她打開溫室的窗戶,讓清新的空氣取代滿室的濁氣。迎著舒服的晚風,她甩了甩頭,長達腰際的髮絲輕舞飛揚。
溫室里被唯一的躺椅千暮佔據著,草草只好站著。兩個人都保持沉默,滿室里唯一的聲音是音響里傾泄而出的鋼琴曲。
「鋼琴詩人蕭邦所作二十一首夜曲中的降E大調,演奏者是他的好友——魯賓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