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
門口,眉如遠山青黛,眼若星辰,那鼻子更是恰到好處地挺拔,紅唇微微張開一個小小的弧度,露出潔白的牙齒,他不得不承認,她本來就長得很美,經過一番打扮似乎更加美麗了,完全沒有他預料的那般嚇人……
「怎麼樣?還可以吧?」她原地轉了一個圈,裙擺輕揚,衣袂飄飄,像一個美麗的仙子。
慕容佩蘭先是微微一愣,不過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一般。」
他的聲音淡淡的。
「不是吧?」
易絳雪有些喪氣,為了這個妝,她基本上把自己渾身解數都使用出來了,居然只換來慕容佩蘭「一般」的評價。
「改日我請個人教你吧,慢工出細活,這些事急不來。」慕容佩蘭說道,然後他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瓷碗,道,「這茶涼了,去幫我重新沏一壺。」
「好。」易絳雪說道。
「不對。」慕容佩蘭搖了搖頭。
易絳雪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搖頭,疑惑地看著他,卻見他低頭把玩著手裡的摺扇,漫不經心地說:
「自己想,到底錯在哪裡了。」
易絳雪抿唇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剛才他跟她說茶涼了,讓她重新沏一壺,她說好,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別的了。到底錯在哪裡呢?
易絳雪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她說了一個「好」都錯了嗎?
「沒錯,你錯的地方就在那個好字。」慕容佩蘭說道。
「為什麼?」易絳雪問道。
慕容佩蘭搖了搖頭,那樣子彷彿是在說「朽木不可雕也」。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你再想想。」
慕容佩蘭緩緩地揮了揮手,一直恭候在外面綠竹便捧著一炷香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點燃,插在白玉的香案上。做完這一切后,她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經過易絳雪身邊的時候極其溫和地沖著她笑了笑,似乎是在替她加油。
綠竹走後屋內再度之剩下慕容佩蘭和易絳雪,香在香案上青煙裊裊,慕容佩蘭從書架上隨意抽了一本書低頭看書,易絳雪則反反覆復地琢磨著那個「好」字到底錯在哪裡。可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時間一點點過去,青煙最終化作了灰燼,慕容佩蘭放下書,看向易絳雪,表情淡漠:
「怎麼?還想不通嗎?」
易絳雪茫然地搖了搖頭。
慕容佩蘭卻在這個時候笑了出來,他放下書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窗邊,朝著窗外看去。窗外荷葉長得茂盛,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一顆小水珠調皮地在上面滾來滾去,慕容佩蘭覺得好玩,不由抿嘴笑了。
易絳雪疑惑地順著視線看過去,實在想不通這有什麼好笑的。
「這叫童趣。」
慕容佩蘭轉過頭來看著易絳雪,他似乎真的會讀心術,永遠都知道她心裡所想。
「你知道你為什麼兩次都在同一個男人身上跌倒嗎?」
「因為我沒有童趣?」易絳雪疑惑地看著慕容佩蘭。
她的話讓慕容佩蘭好看的唇線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又動了一下,最後他竟然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印象中,慕容佩蘭的笑容總是很淺,翩翩濁世佳公子笑不露齒的樣子,如今他突然笑得這般大聲,竟也沒什麼違和感,反而給人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你笑什麼?」
易絳雪更加疑惑了,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足矣讓他笑成這樣,她甚至有些懊惱。
「怎麼?才這樣就生氣了?」慕容佩蘭停下來,似笑非笑看著易絳雪,然後微微搖了搖頭,道,「這麼容易生氣,你怎麼跟百里楓斗?」
「在百里楓面前我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的,而且我可以隱藏得很好。」易絳雪說道,她自認為自己在演技方面堪稱一流,她並不是會輕易在別人面前流露情緒的人。
「這一點我不懷疑。」慕容佩蘭點點頭,「你的演技不錯,如果去做戲子的話你或許能紅。」
「你……」
易絳雪氣得咬牙切齒,當然她生氣並非因為慕容佩蘭稱她為戲子,而是因為慕容佩蘭輕蔑的態度,他既然相信她的演技,卻又這般輕蔑,是何意思呢?
「你要知道一點,無論你演技多好,假的終究是假的,或許可以騙得了一般人,卻未必騙得了百里楓,退一步講就算你騙得了百里楓又怎樣?情緒已經在你心裡生了根,就算你能忍不過也是一時的,積少成多、水滴石穿,最終還是它會成為你的心魔,成為你失敗的因子。」慕容佩蘭說道,「你若想要找百里楓報仇,你必須在這方面有所提高。」
「你的意思是……」
「心如止水。」慕容佩蘭說道,「成大事者必須心如止水。」
「你所謂的心如止水是指做到什麼地步呢?」易絳雪追問道,她雖然贊同他的說法,但是她卻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做到完全心如止水,所以她想知道要做到什麼地步。
「以我為例子吧,你應該知道我和清音的關係吧。」慕容佩蘭說到這裡,抬頭看向易絳雪,等待她接他的話。
「她是你一母所出的妹妹,整個人府你和她最親。」易絳雪說道,她做事情一向縝密,對於慕容府她早就多番調查、多番打聽了。
「沒錯。」慕容佩蘭說道,「那你應該知道我是怎樣對待她的死的吧。」
慕容佩蘭怎樣對待慕容清音的死,他雖然看起來很難過,但是很冷靜,不但沒有因此而發怒,反而加以利用。
慕容配蘭的聲音淡淡地:
「雖然清音是我最親的妹妹,我很疼她,但是她的生命在我眼裡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不同,而普通人的生命在我眼裡跟草芥並沒有什麼不同……」
易絳雪知道慕容佩蘭冷血,卻不知道他已經冷血到了這個地步了。
這就是他所謂的心如止水嗎?易絳雪也清楚,任何人如果能做到這個地步都會非常可怕,只可惜她這輩子都達不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