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軀體之爭（上）
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柳遠藤獃獃的看著道格拉斯，就如同道格拉斯在漠然的看著他。
雙方的所有表情和形象已經完全出現在對付的瞳孔之中，道格拉斯那空洞而又冷漠的眼眸中，全都死亡特有的沉寂和冰冷，以至於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柳遠藤也成為一個空洞洞的虛幻。沒有任何錶情，也沒有半點情感波動，好像剛才的那句話僅僅是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幻覺，是一個將死之人在死前的瞬間產生的幻覺。
「殺了我，快殺了我，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道格拉斯的眼神中一片空洞，那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的虛空，死亡過後才會產生的虛無空洞。
這一次，柳遠藤聽的非常清楚，深情一滯，所有的情感頓時狂涌而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情感是歡樂還是痛苦，眼淚和微笑同時出現，又同時凝聚在清秀的臉上。
柳遠藤已經知道了，知道了道格拉斯的意識並沒有被死亡的氣息完全遮蓋，他一直都在和死亡激烈交鋒，無比頑強也無比艱難的抗拒著死亡的力量。
如果不是道格拉斯的意識還存在的話，如果不是道格拉斯不肯還手，哪怕是化身成為龍形精靈的碧葉絲也不可能將他打倒。
懸在頭頂的戰刀之所以沒有落下，就是因為道格拉斯的意識還是和死靈之王的意志進行著無比激烈的對抗。
是道格拉斯放過了龍形精靈，而不是龍形精靈擊倒了道格拉斯，這才是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戰鬥的唯一真相。
道格拉斯從未離開，也從來沒有投入到死亡的懷抱成為所有生靈最強大的敵人，事實恰恰相反。道格拉斯雖然已經不能再領導聯軍，雖然已經被死靈之王選中，但他的精神和意志從未放棄過抗爭，只不過所有的這些戰鬥都發生在單純的精神世界，誰也無法看到。
現在，柳遠藤已經看到了道格拉斯的抗爭，這毫無疑問的是巨大的消息。
可惜的是，道格拉斯在精神層面的抗爭似乎也到窮途末路的程度。想來和容易理解，死亡本身就是一股由單純的精神駕馭的力量，那是宇宙運行的根本規則之一，就算道格拉斯已經吸收了施伯倫的神性，又怎麼爭的過輕而易舉就讓諸神隕落的死靈之王呢？
力量很難對抗規則，這也是規則的一部分。
所以，死亡是不可能被擊敗更不可能被摧毀的，可以被催壞的只有死亡的載體。只要摧毀了的死靈之王的肉體，就可以把死亡的氣息驅散。
這就意味著，必須把道格拉斯徹底毀滅掉。
連道格拉斯都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了這一點，把他殺死然後徹底摧毀，這是戰勝死靈之王唯一的辦法。
「殺死我！」
這句最簡單的話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加豪邁更加慷慨，比任何氣勢恢宏的宣言都有力量，所有那些傳唱了百年的雄壯傳奇史詩在這三個字面都成了最蒼白無力的呻吟。
現在的道格拉斯，已經具有了毀滅一切的力量，隨隨便便就可以讓任何種族任何帝國都俯首稱臣，哪怕是鑲滿了珠玉的黃金王冠也比不上戴在道格拉斯頭頂的荊棘王冠的萬分之一，就算是隻手遮天的滔天權勢，在已經執掌了死亡力量的道格拉斯面前，也不過是一堆散發著腐臭味道的垃圾。
現在的道格拉斯，無論的影響力還是真正的實力，早已經凌駕於所有帝王之上，甚至早已經超越了諸神，成為宇宙規則的一部分，他已經達到了力量的巔峰，至高無上的強大。
但就在這個時候，道格拉斯發出了「殺死我」的聲音，而且他一直都在毫不遲疑的這麼做。
死靈之王之所以一直都被動防禦，那是因為道格拉斯不想殺死這些生靈，是因為他一直都在壓制著死亡的力量，從未做出過反擊。
他是那麼的希望被人殺死，這是何等偉大的情懷。哪怕他已經成了終極的死靈之王，在他的靈魂深處，依舊閃耀著讓所有生命都為之膜拜的生命光輝。
這就是生命的高貴！這才是絕對的英雄，比神祗更加偉大的英雄。
如同所有的英雄那樣，道格拉斯的生命充滿了悲劇色彩，當他喊出「殺死我」的時候，這一點就已經註定。
在場的這些戰士，和所有倖存下來的強者，無一不被道格拉斯這種偉大的自我犧牲精神所感動。
感動只是情感，現實卻必須面對。
在洶湧如潮的亡靈大軍即將淹沒這個世界最後的抵抗力量之時，在死亡的陰雲已經不可阻擋之際，只有殺死道格拉斯，才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最後的機會。
這是個悲劇，不論是對於道格拉斯，還是對於他曾經的、現在的戰友，都是一個莫大的悲哀。
或許，這就是命運，誰也無法擺脫的命運。
經歷過無數次廝殺，見識過無數次生死的鐵帥羅蘭特，早已經老淚縱橫，卻毫不遲疑的舉起手中的鐵槍，槍尖遙指著持刀凝立的道格拉斯，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高聲大喊：「全——軍——出——擊——」
話音剛落，在這片大陸上縱橫馳騁百戰不敗的鋼鐵元帥，這個世界上唯一以武力成為神之選民的羅蘭特，率領著他最後的殘軍，不顧一切朝著道格拉斯沖了過來。
無論道格拉斯的情懷有多麼偉大，不管他是肯特領主還是聯軍領袖，也不管他的道格族的犬人還是死亡的化身，他必須被摧毀，否者這個世界就會被摧毀，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鐵帥羅蘭特是何等的悍勇，積累了幾十年的血氣和殺氣在一瞬間爆發，簡直的戰神降臨，光是那股一往無前的其實就足以讓千軍辟易讓萬馬折服。
雖然僅僅只剩下最後幾十個特蘭西的人類精銳戰士，卻在羅蘭特的率領下硬生生的席捲起千軍衝鋒萬馬奔騰的雄壯氣勢。
十三歲參軍，十六歲為隊首，二十四成為特蘭西帝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將軍，三十三歲和精靈族大戰，三十六歲力敵獸人，為特蘭西帝國的存在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無數次反敗為勝，功勛卓著被成為一代軍神。甚至被曙光之神選中，成為第一個單純依靠武力晉身神之選民的人類，羅蘭特的經曆本身就是一段傳奇。
一生戎馬生涯，幾十年的戰陣廝殺，早已經讓羅蘭特把戰場當成了最適合他展現生命光輝的舞台，泛大陸範圍之內，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戰爭。
只有置身於戰場上之時，才能生出魚兒歸海的自在和從容。羅蘭特的生命在戰爭中閃耀出最燦爛的火花，也因為戰爭才變得更加耀眼。
在他的側翼上，是主神聖殿殘存的獸人聖武士們，在大神官的率領下，所有這些來自帝京的獸人，都進入到最後的狂暴狀態。身上閃耀著狂野無匹的紅色光芒，那是遠古血脈覺醒之後的光輝。
能夠生存到現在的戰士，無論人類還是獸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都是最強大的戰士都擁有最頑強的意志力和生命力。
粗獷的吶喊和獸人的特有的狂暴咆哮聲再次響徹在戰場上空，蓬蓬勃勃的生命氣息和英勇無畏悍不畏死的戰鬥精神，頓時就壓過了洶湧如潮的亡靈大軍，甚至連瀰漫在周圍的死亡氣息都被攪動了，黑色的氣息在退縮。
黑色的死亡氣息確實是在退縮，而且退縮的很快。
只有和道格拉斯保持著咫尺之遙的柳遠藤才看的清清楚楚，可以吞噬一切淹沒一切的死亡氣息不是在退縮，而是在凝聚。
死亡氣息的凝聚速度遠遠超過了聯軍衝鋒的速度，或許因為凝聚的太過於倉促，這股虛無的死亡氣息竟然不復以前沉寂寧靜的狀態，似乎已經變得狂暴起來，竟然攪動了空氣，發出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彷彿一萬條毒蛇同時吐信所產生的聲響。
空氣急劇流動帶出的聲響已經淹沒在聯軍的吶喊聲和腳步聲當中，退縮起來……應該說的濃縮起來的死亡氣息不斷內斂，不斷的滲入道格拉斯的身體，就好像道格拉斯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瘋狂的吸收著更多的死亡氣息。
片刻之間，道格拉斯身前身後的空間，已經成為一片濃重的黑色區域。在周圍光線的折射下，這片純粹的黑色虛空呈現出古怪的琥珀色，如同宇宙誕生之初光明於黑暗還沒有分離之時的那片混沌。
聚集力量的下一步肯定是殘酷無情的攻擊，柳遠藤和碧葉絲瞬間就感覺到了一股無窮凌厲的氣勢從道格拉斯的身上散發出來。
那是死亡的威勢。
當死亡不再平靜的時候，當死亡展現出威勢的時候，就是野獸對著獵物露出獠牙的時刻。
ps:縱橫這個*發布系統真心爛，定好的時間不準確發布。
嗯，獸神要結束了，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