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大衛星（二）
從一上午，震天的人聲就沒有消停。但是，讓街對面的店鋪失望的是，全都魚貫湧入了會展中心。
「靠！」搬走的青年，好死不死正在秦遠峰的鋪子旁邊，一股火衝上來，埋怨地喃喃自語「都是和這個騙子挨著，生意都帶差了！」
就算在街這邊，也能看到會場的火爆，特別是門口，小霸王和小天才的展區，簡直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
就在這時，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從人群中爆發出來。秦遠峰抬了抬眼皮，隨意地剪著指甲，看都沒看一眼。
沒多久，老周滿身大汗地從人群中退了回來。
「怎麼回事？」秦遠峰隨口問。
「開門紅！開門紅啊！」老周激動地眉毛都在抖「小霸王簽出和一百二十萬美元的訂單！遠銷歐美！就連主持展銷會的計劃經濟委員會牧司長都親自出面表揚……」
「計劃經濟委員會？」秦遠峰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日後大名鼎鼎的發改委前身嗎？
「有司長來了？」
「當然！電子展是周總理創辦的！他們怎麼可能不來！」
秦遠峰笑道「那老周你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我還以為是你簽了單大的。」
「你不懂！」老周仍然興奮「這可是為國家辦的大好事！現在國家外匯緊缺，幾百萬美元可不是小數目！」
秦遠峰理解點了點頭，現在的人啊……真是純潔到可愛……
「小秦，你這邊如何？」老周問道。
「沒動靜。」秦遠峰吧指甲刀放在桌面上，吹了吹指甲「我只釣大魚。你那邊呢？」
「一樣……」老周神色有點沮喪，這都要到中午了，街對面一字排開的小公司店鋪沒有一家開張。
他嘆了口氣說「只有等最開始的一批公司閑下來了，才有空看我們這邊。哎……電子展的都是大魚，吃飽了才能輪到我們這批小蝦米。」
忽然，街對面再次傳出了一陣震天歡呼。
不用他們去看，驚呼聲這邊都聽得到。
「小天才九十萬美元訂單！第一天啊！」「第一天就有幾百萬美元簽約！不得了啊！」
秦遠峰眉毛都沒抬，現在的中國還在為幾百萬訂單驚呼，他那個時代，幾百萬美元，聽著就和幾百美元一樣，感覺不大。
「我……我去看看！」老周又是一陣激動，瞬間沒影子了。
中午，下午，不時爆出一顆顆衛星，全國都有不同的訂單產生，最高的甚至達到了單筆一百五十萬美元！屬於上海一家電子晶體管公司，當場那家公司年輕的負責人就激動得熱淚盈眶。
然而最紅火的，還是小霸王和小天才，兩家總共接到了二百三十萬和二百萬的訂單，成為全場的模範展台！
時間過得很快，與會展中心不時爆發出的驚呼相對的，是街對面的人可羅雀。除了秦遠峰淡定地剝著瓜子，其他的店鋪臉色都有點不好看。
他不知道世嘉和任天堂什麼時候會來，但是他們如果要來，肯定是司長親自接待，這可是真正的訂單王，誰被他們看上，那可不是百萬，很可能衝破五百萬大關！
晚上七點。
秦遠峰嘆了口氣，司長一次都沒有出門，他準備關門吃飯，明天繼續開。
就在他要關門的時候，一個流利的中文傳了過來「來包煙。」
「對不起，不賣煙。」
門口的男子，是一個個子不高，但是長相頗有點和竹野內豐相似的男人，倒是長了張明星臉，此刻卻像猴子一樣，頗不自在。
「不賣煙？」男子疑惑地說「不賣煙你開小賣鋪？」
秦遠峰遞過去自己的紅梅，對方立刻如饑似渴地狠狠抽了兩口，整個眉眼都順了下來，足足吸了二十秒才長嘆一口氣「救命煙啊……」
「你這兒到底幹嘛的啊？」抽完煙，男人也閑了，頗有興趣地看著店鋪「居然還有街機？你街機迷？」
「也算是街機迷吧。」秦遠峰也沒關，他看得出來男子是確實累了，從電子展人山人海中衝殺出來，能不累？反正也沒事，索性讓他休息會兒「我是香港的公司，開發了一個遊戲，準備進電子展，結果被無良經理給攔了下來。」
「你？！開發遊戲？！」男子眼珠都差點掉了下來，愣了半天才問「你多大了？」
「二十一。大學畢業。」秦遠峰也點上了一根煙「這和年齡沒有區別，有天分的人，再怎麼都會顯露才華，沒有天分的。幹了一輩子，也頂多不過老手一個詞罷了。」
「匠師和宗師的區別。」
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怎麼被攔下來的？據我所知現在市面上沒有自己開發遊戲的公司，電子展不把你供起來反而把你趕出來，這不對吧？」
「簡單，我的起步資金八千，公司只有我一個人。」秦遠峰笑道「他們說我是騙子，怕我進去偷技術，這不，就把我趕出來了。」
「蠢貨。」男子嗤笑「天才本來就不能用凡人的標尺去衡量。」
他朝店子里抬了抬下巴「天才同志，打開給我玩玩？我現在挺有興趣二十一歲八千塊的公司能製作出什麼遊戲來。」
「行。」秦遠峰也憋得慌，大家來找茬居然沒人開？！放到幾年後恐怕比爾蓋茨第一個就要衝過來一腳踢死主辦人，接著是喬布斯……
ipad上大家來找茬的銷量，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打開遊戲，男子就笑了起來「大家來找茬？這名字取得有意思……」
秦遠峰索性拿出一盒幣「隨便玩，我請客，你能過了第十關我請你喝酒。」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遊戲高手！」男子彷彿受到了侮辱，立刻開始了攻關，贊道「畫面也不錯，音樂也成，我來看看……」
玩了不到五秒，他的嘴角就翹了起來「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十秒，「創意九十分！」
二十秒……
沒有說話了，男子雙眼圓睜，全神貫注，兩手撐在街機框上，全力進入了「找茬」的世界。
「原來在這裡！」忽然，他哈哈大笑，袖子一挽，興奮地拍下了按鍵「我靠！藏得真深！幸好我是高手！」
秦遠峰呲了呲牙「老兄，我覺得你拍偶像劇比玩遊戲有前途多了。」
男人理都沒理他，滿臉歡笑地進入了第二關。
第二關，同樣被他攻破，第三關，第四關……
秦遠峰也湊了過去，湊過去了才暗罵自己一聲沒出息，自己也沒逃脫大家來找茬的互動魔爪。
男子此刻已經全神貫注，第四關，是一個進階，這關之後，越來越難，第四關本身就不容易，有個地方藏得非常深。
至於第十關，已經用上了視覺欺詐的技術，非人的才能過去。
男子現在只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嘴裡喃喃說著什麼，不時搖動手柄，按一下鍵，但是「咚」的一聲，他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
「怎麼會這樣……」他眼睛完全盯在了屏幕上「不應該啊……應該是這裡啊……」
「gameover。」
五十秒耗盡，男人這才如夢初醒，震驚地看著秦遠峰。
「第十關？」秦遠峰笑道「別說你，我設計第十關的時候差點都瘋了。」
「神作……」男人只感覺胸口在跳，他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剛才玩，那是全力投入。就如同當初玩超級馬里奧，玩魂斗羅一樣。
這是一款經典遊戲！
那種抓住人心的感覺，那種無時無刻不在催促著自己的緊張感，彷彿就像一張無形的大手，拉著自己玩下去！
從開始，就不想停！
他站了起來，眼睛都有點發紅，看秦遠峰的目光都變了，用最凝重的聲音問「這真的是你開發的？」
「當然。」秦遠峰抬了抬下巴「確切說，是我的創意，香港科技大美術社繪畫，我朋友編程，我和他調試。」
「你竟然被拒之門外？」男子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語調，但秦遠峰總覺得有些古怪。
「他們都是瘋子？都是白痴？！」
「他們居然沒讓中國不多的自主開發商拿出來演示一下？！他們這樣還做個屁的電子娛樂？！」男子越說越激動，簡直是在屋子裡轉起了圈「這種東西居然被拒絕！幸好……幸好我看到了……」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目光炯炯地看著秦遠峰「你打算怎麼賣？」
秦遠峰笑了笑「你想買就不用了，我這批貨，只有兩個買家。」
「世嘉？任天堂？」
「沒錯！」秦遠峰自信地說「我相信我的遊戲，我明白他能賣出什麼價格！」
男子帶著一絲古怪的微笑「那你傾向賣給誰呢？」
「世嘉！」秦遠峰毫不猶豫「只有街機，才能凸顯這款遊戲的魅力，才能讓幾個，十幾個人一起玩。這款遊戲，我覺得聯動性高於一切，這是一款能在街機廳引起社會效應的遊戲！」
帥哥笑了起來，在秦遠峰吃驚的目光中伸出了手「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私はセガの特別マーチャンダイザー、竹野新豐。」
然後，他再用流利的中文複述了一次「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我是世嘉的特別採購員，竹野新豐。」
秦遠峰頓時感覺一陣蛋疼。
好尼瑪大的一個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