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百美元
客廳里，只剩下了約翰和菲利普小姐兩個人。
剛才說出了那句話之後，約翰心中一邊有些驚訝的同時，一邊也敏感的發現了菲利普小姐的難堪，尤其是當麗娜和漢斯同時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她時，這種難堪更是讓她的臉色泛青，牙齒幾乎把嘴唇都要咬出血來了。
當學生的立刻便明白了老師的心情。
作為一名傳統的歐洲貴族後裔，菲利普小姐一直把自己的榮譽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哪怕落魄到來亨特拉爾家做一名家庭教師，平時也竭力的維護著自己的形象和尊嚴。
關於這一點，沒有誰比約翰更加的清楚了。
但是今天，她卻如此大失形象的跑上門來，張口就是需要約翰的幫助，這和她平時的形象大相徑庭，恐怕不是情況嚴重到非來不可的程度，菲利普小姐是肯定不會如此的。
約翰甚至可以肯定，哪怕是自己面臨死亡，這位驕傲的女士也不可能這麼做！
於是約翰立刻就讓漢斯和麗娜離開了客廳，請菲利普小姐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才低聲的問道：「菲利普小姐，您不要著急，請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約翰剛剛做的一切，菲利普小姐眼中閃過一抹感激，隨即一咬牙低聲道：「約翰，我……我想……」
雖然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但是真到了要開口的時候，菲利普小姐的嘴唇卻像是被人用膠水粘在了一起似得，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臉上的那種羞愧、糾結，被身邊的約翰看了個清清楚楚。
兩世為人的約翰頓時心中瞭然。
根本就無需多想，約翰的聲音放的更低了一些，小聲道：「菲利普小姐，是家裡面遇到什麼困難的事情嗎？如果需要錢的話，我的書房裡還有一些，您可以和我一起上去。」
「謝謝，謝謝你約翰。」
聽完約翰這些話的一瞬間，菲利普小姐的眼眶頓時紅了，表情更是像馬上就要哭出聲來一樣，心中的委屈可想而知。
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之後，約翰連忙站了起來，小聲道：「菲利普小姐，請跟我上樓吧。」
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菲利普小姐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跟著約翰一起來到了二樓的書房之中。等約翰關上了門，準備去抽屜里拿錢的時候，菲利普小姐突然上前一步，輕聲的說道：「對不起，約翰。」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約翰的眉頭微微一皺，低聲的反問道。
「我最近兩周可能沒法過來給你上課了。」
菲利普小姐低下平日了高傲的頭顱，聲音略微有些嘶啞的說道：「冒昧的來尋求你的幫助，但是卻……」
不等對方說完，約翰就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菲利普小姐，你不要再說了。我對您雖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也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沒有真正重要的事情，您是絕對不會如此的。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和外公解釋的。」
「謝，謝謝。」
聽了約翰的話，菲利普小姐的聲音再次哽咽了起來。
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約翰迅速的用鑰匙打開自己書桌上的抽屜，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同時低聲道：「菲利普小姐，裡面有三百美元，夠用嗎？」
「夠，夠了！」
一聽是三百美元，菲利普小姐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實際上用不了那麼多，只要一百美元就足夠了。」
菲利普小姐的周薪是十二美元，三百美元比她半年的收入都要高一些，這個數字有些嚇到她了。
約翰也不猶豫，直接從信封里抽出兩百美元，然後把信封塞到了菲利普小姐的手上，輕聲說道：「菲利普小姐，這些錢您先用著，如果有任何其他的需要請再來找我……放心，這些錢都是我自己的，和其他人無關！」
他沒有堅持給對方三百美元，只是低聲的強調了一下這是自己的錢，卻讓菲利普小姐心中此時對他更加的感激了。
「我，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把裝有一百美元的信封緊緊的攥在手裡，菲利普小姐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然後給約翰施了一個禮之後轉身離開了。
約翰沒有送出書房，他看著菲利普小姐那有些倉皇的身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從內心深處來說，約翰還是挺喜歡之前那個高傲、矜持、貴氣十足的家庭教師，但是今天的事情之後，無論菲利普小姐是否能夠用這一百美元解決問題，然後重新回到亨特拉爾家來教自己，但是約翰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兩人的關係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希望她一切順利吧。」
默然片刻之後，約翰上前關上了書房的大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只不過這一次，他的雙腳沒有翹起，只是靜靜的坐著，白皙的臉龐在煤油燈的照射下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菲利普小姐的事情就像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一樣，很快就沒人再關注了。
沒有了下午的藝術課程，約翰倒是多出了不少的空閑時間，這讓他有了更多的精力去籌備外公的生日禮物。當然，最終他還是想到兩個好東西，而且考慮到實用性的問題，他決定把這兩個玩意兒全都做出來好了。
連著幾天下午，他都是在一個工廠中度過的。
這個工廠就是老亨特拉爾上次請人製作自行車樣品的地方，也是一個德國移民開辦的，裡面的工人們更是一水的德國人。在這個大移民的時代，紐約的移民大多數都沒有任何的技術和文化，但是德國人明顯是個例外，有技術的工人居多。這也正是老亨特拉爾為什麼要屢次提醒約翰，讓他記住自己德國後裔身份的原因所在。
忙忙碌碌了一周之後，約翰終於趕在周六之前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周六下午，客人們陸陸續續的趕到了。
斯通家幾乎全家出動，馮克家也全員到齊，在自行車上的合作讓三家的關係更加親密了。而另外到來的還有兩三個老亨特拉爾的密友，把寬敞的客廳擠了個滿滿當當。
很快，約翰送禮物的機會就到了。
也沒有什麼課炫耀的，約翰直接就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子雙手捧到了老亨特拉爾的面前：「外公，祝您生日快樂！」
「謝謝，約翰。」
今天心情明顯非常愉快的老亨特拉爾微微一笑，接過了約翰的禮物，然後眉毛一抖后問道：「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當然。」
約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說道。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是也可以讓有些東西變得濃厚起來。半年多的相處，讓約翰和老亨特拉爾都漸漸放下了心防，慢慢變得親密了起來。畢竟雙方在這個世界上都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雖然依然達不到普通爺孫的親密程度，但是已經沒有了半年前的漠然。
看到老亨特拉爾要拆約翰的禮物，艾瑪第一時間湊了過來，就連馮克也滿是期待的盯著那個盒子。他們都知道約翰這傢伙的底細，所以很是好奇這禮物到底是什麼。只有約書亞一臉的平靜，似乎對盒子里的東西沒有什麼興趣似得。
三下兩下拆開了盒子，老亨特拉爾立刻就看到裡面的東西，頓時微微一怔。
兩個小盒子！
啞然一笑，老亨特拉爾乾脆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後開始拆兩個小盒子。很快，兩個模樣很奇怪的東西就被他拿了出來，一臉古怪的看著。
周圍的人也是一臉的好奇，漸漸圍了上來。
眼見大家都看向自己，約翰也不賣關子，直接上前笑著解釋道：「外公，這是我專門為您設計的兩個小玩意兒。您先看這個，它是一個小刀，不過我給他多設計了幾個部件，有小刀，有啟瓶器，有錐子，有螺絲刀，甚至還有一個挖耳勺……雖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用上，哈哈。」
約翰開了一個小玩笑，但是其他人卻沒有笑，全都死死的盯著這把「刀」，老亨特拉爾更是兩眼放光的看著這個玩意兒，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這個東西又是做什麼用的？」
最後還是艾瑪對刀沒什麼興趣，忍不住指著另外一個小玩意兒問道。
「這個是一個剃鬚刀！」
約翰連忙解釋道：「你可以看一下，我用一個特殊的設計把刀片給包了起來，既能刮鬍子，又可以盡量避免刮傷皮膚……」
解釋的時候，約翰說的很認真，因為在他看來，這把剽竊後世的手動刮鬍刀比瑞士軍刀可有價值多了。但是偏偏聽完了解釋之後，大家很快就都沒有了興趣，把目光重新投回了那把瑞士軍刀上面。
「呃……這是什麼情況？」
約翰有些茫然不解，一時間倒是愣住了。
「呵呵，好。」
就在這個時候，老亨特拉爾看了一眼周圍人們好奇的目光，把兩件東西放回了盒子里，然後微笑著說道：「約翰，這兩件禮物我都很喜歡，謝謝你。」
約翰笑了笑，心裡還在琢磨為什麼大家對剃鬚刀似乎興趣不大的樣子。
老亨特拉爾把禮物交給了漢斯，讓他放起來，然後開始招呼著老友們一起去品嘗新買的紅酒。約翰則是和約書亞、艾瑪他們坐在了一起，聊起了最近遇到的趣事。只不過約翰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就這麼兩件小東西，幾天的時間就花了他將近一百美元，和給菲利普小姐的數字一模一樣，但是偏偏剃鬚刀好像沒人看得上，這讓他有些鬱悶了。
聊著聊著，艾瑪突然走到約翰面前嘻嘻一笑，大聲說道：「約翰，聽說你有一位非常棒的音樂老師，今天是你外公的生日，要不要給我們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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