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璃赤火丹
書房裡面,正在作畫的中年男子像是早已洞悉了屋外的一切,勾唇一笑,一個失神兒的工夫,沒留意筆端的一滴墨跡,落在了還未畫完的一隻鳥雀上面,為它,點上了眼珠兒。
撲棱,撲棱一一
那被不慎點上了眼珠兒的鳥雀,竟就這麼活了過來,拍打著翅膀,從宣紙上面掙脫開來,嘰嘰喳喳的叫著,飛上了中年男子的肩頭。
再看那宣紙上面,原來被畫了鳥雀的地方,哪裡還有剩下,半點兒的墨跡!
「去罷,告訴那臭小子,青璃赤火丹練出來之後,給我送兩顆過來嘗嘗。」
中年男子笑著伸手,拿了手裡的筆,朝那站在他肩膀上的鳥雀嘴上又點一下兒,跟它吩咐了一句。
玉筆落下,金光一閃,然後,便聽見那之前還只會嘰嘰喳喳的叫著的鳥雀突然張嘴,開始口吐人言了起來,「是,清水大人!」
……
高志豪住著的小院兒裡面,此時,已經開始冒出了陣陣青煙。
這是他這一天里煉的第一爐丹藥,如果能如他計算的那樣兒,出一百顆青璃赤火丹,送去太和堂里賣掉,就能換三百兩銀子,足夠他在雨季來臨之前,修繕家裡所有的屋頂,剩下的錢,還夠給他自己蓋一個小丹房出來。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不用再在雨季里遭罪,沒日沒夜的給丹爐撐傘了。
當然,這也是他今天故意使計,讓她娘親揍他一頓,搶了他身上僅剩的三兩銀子,跑出鎮子去賭的主要原因。
他父親高清水,是翔龍鎮現任族長高向晨的庶子,上面有兩個嫡出的兄長,都是極喜歡出頭風和佔便宜的人。
高清水生性平淡,不喜與人爭搶,所以,在分家的時候,就只得了這麼一處兩位兄長分剩下的,誰都瞧不上眼的三進三出的院子。
尋常里,他靠畫符咒去送給鎮子里的太書堂換取家用,本也能有些節餘,奈何妻子冀海涵,也就是高志豪的娘親,是個貪吃好玩兒,喜歡賭錢,卻又逢賭必輸的人,每每到了月初,領了太書房給發下來的符咒錢,都會偷跑出鎮子去,到一家名喚常氏賭坊的地方,玩兒個痛快,直到輸得全身上下,一錢銀子都不剩了,才會回來。
老族長高向晨雖不怎麼待見冀海涵這個兒媳,卻還是心疼兒子和孫子的,為使他們不致挨餓,便特意下了命令給太書堂,每個月給他家開支的時候,都只給一半兒的銀子,另一半兒,換成米面衣料,讓高清水自己來取。
但,即便是這樣,還是免不了冀海涵輸光了手上的銀子,還不過癮,溜回家裡偷衣料出去變賣……以致於,高志豪長到了如今,十二歲的人了,身上穿的,還都是用他爹爹高清水的舊衣改的,連過年,都沒穿過半件兒新衣裳!
都道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家有一個與世無爭的爹,外加一個爛賭鬼的娘,高志豪這「苦命」的娃,就不得不從四五歲開始,就撐起了整個家的「經營」。
洗衣,做飯,打掃院子,背著竹簍去鎮子外邊兒的山上采草藥,回來后煉製成丹,送去鎮子里的太和堂換錢,補貼家用。
旁人家孩子養尊處優的跟自己爹娘撒嬌的時候,他在享受他娘的「追殺」和「搶劫」,旁人家的孩子一擲千金,跟鎮子里的靈獸鋪子購買上品靈獸的時候,他只花得起剛剛賣了一爐丹藥的錢,十兩銀子,在一個肉鋪子里,從屠夫的手裡買下了一條髒兮兮,連說人話都不會的白毛兒靈犬。
「高志豪,高志豪,你爹叫你把青璃赤火丹練成了之後,送兩顆過去,給他嘗嘗!」
被高清水遣來送信兒的鳥雀,一改在書房裡時候的乖巧模樣,扑打著翅膀在半空里飛著,尖著嗓子跟高志豪大叫。
聽自己本來計算的好好兒的收成,又要被自己爹爹的「好興緻」害得縮水,心情極差的高志豪自然就把心裡的惱怒,都發泄到了這隻不開眼的畫鳥上,瞧都不瞧它一眼,一拍自己的衣襟,就跟縮在他衣襟裡面正睡得鼾聲四溢的小白狗兒說道,「嘿,白板,這貨歸你了!」
嗷一一
一聽有東西吃,原本正睡得香甜的小白狗兒頓時就有了精神,「忽」得一聲兒從高志豪的懷裡竄了出去,張嘴,一口咬上那隻自以為安全的很的畫鳥,然後,在半空里前滾翻了兩圈兒,才穩穩的落在了地上,再瞧它的嘴裡,那隻之前還在聒噪的畫鳥,已是只剩下了蹬腿兒了!
不知死活的蠢玩意兒!活該!
高志豪張嘴罵了那畫鳥一句,頓時覺得解氣不少,便又蹲下身子,拿著小扇子給丹爐煽起了風來。
青璃赤火丹並不是什麼很金貴的丹藥,煉藥的大家多不屑煉製,但,卻是最常用,油水最多的丹藥……接近半仙的老道也好,初出茅廬的道童也罷,甚至是些不修道的凡人,常年進出危險地方的武夫,也都會攜帶至少一瓶兒這種丹藥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一隻最小的青花瓷瓶兒,巴掌大小,就能裝五十粒,遇上沒有吃喝的艱難險境,吃一粒,可頂一天不餓,遭遇蚊蟲叮咬,花草小毒,吃一粒,半盞茶的工夫就能全好,刀斧箭傷,掐碎了撒上,更是只需一小會兒,就能止血!
也正是因為這藥用的人多,煉藥的大家又多不屑煉製,所以,便導致了這葯的價格虛高不下,煉一整爐才只需要半兩銀子成本的東西,賣給太和堂,都能賣出一顆一兩的高價兒,而太和堂歸攏裝瓶了之後,再往外賣,就要再翻上個三五倍,行情急缺的時候,甚至,能賣到二十兩銀子一顆。
高志豪不是個貪心的人,不似許多初入丹道的人一般,總想著要把自己煉出的丹藥送去翔龍鎮外邊兒,賣出離譜的高價兒,他只求個穩當,能養家糊口,不招惹麻煩,就是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