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夾在女神和妹妹之間的修羅場

手術室外，幾個年輕人圍在一起。

「詩涼！你哥情況如何！」

「哥哥……哥哥他……嗚嗚……」

慕詩涼坐在椅子上抹眼淚。

「冷靜點，詩涼，給我們從頭講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紅髮女孩蹲了下來，扶住慕詩涼的肩膀。

「為什麼你們會在教皇選拔儀式時跑到荒郊野嶺去被車撞？」

「因、因為……哥哥終於得知了子清姐姐的下落。」

慕詩涼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留下。

「黎子清？她……她在哪裡？」

「她……去了月球。」

※※※

「那一天我愛上了/仰望茜色天空的你……」

慕詩枚的腦中迴響起了清晨喚醒他的那首老歌。

黎子清。

《宿命之地》國服乃至全世界最強的弓箭手之一。也是最強的玩家之一。

她是整個國服第一位轉職為弓箭手頂級職業——弓聖的玩家，容顏秀麗，技術頂尖，實力強大，個性沉穩，是許多玩家心目中的女神。

也是慕詩枚暗戀七年的女孩。

她曾經杳無音訊一年之久，沒有一聲告別，就這樣從慕詩枚的眼中，從遊戲世界里消失了一年之久。

待到慕詩枚得知她的下落時，她已經與家人一起，移居到了月球上。

一年了。

整整一年的時間，慕詩枚都沒有她的音信。

再見面時，卻是在八年前的明州。

在兩人都是高中生的這個秋日的清晨。

「那一瞬間如電影里/戲劇性的特寫畫面……」

黎子清的面容和八年後沒有什麼區別，半長的黑髮梳成學生式的馬尾貼服在腦後，額前幾縷散亂的劉海為她清秀的五官做著點綴。大概是出門時比較急，她只在純白的短袖上衣外面套了件淺藍色的格子外套，搭配簡樸的貼身牛仔褲，卻無法掩蓋她那沉靜大方的氣質。

慕詩枚想起了七年之後的黎子清，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時，她的眼神和此時一樣純凈。

這就是高中時的黎子清。

這就是兩人初次見面之前的黎子清。

或許從現在開始，這才算是兩人的「初次見面」。

「銘刻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忘卻……」

無數的問題堵在慕詩枚的嗓子里，他卻只能動動嘴唇，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並不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女孩——那個箭術獨步天下的弓箭聖手，只是一個初次見面的高中女同學而已。

「……我沒認錯人吧？」

黎子清一挑眉毛，歪了歪頭。

「哥，你熟人？」

慕詩涼抓住老哥的胳膊，對陌生女孩怒目相向。

「不！呃，是，也不對，我……我只是……」

我只是……

太久太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

糟糕，眼淚要出來了。

「不好意思……眼睛進沙子了。」

擦了擦眼睛，慕詩枚將老妹拽到身前。

「我是慕詩枚，這是我妹妹慕詩涼……你是黎子清……同學？」

「是啊，是我。你……你們二位也是來這裡等開門的嗎？」

「嗯，想買mindhat。」

「這麼巧？我也是。」

黎子清也有樣學樣靠在玻璃外牆上，與慕詩枚保持著合理的距離。

「……」

「……」

「啊——」

「那個——」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對視，黎子清笑了起來（慕詩涼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

「你先請吧。」

「哦……你聽說過……《宿命之地》……這個遊戲嗎？」

「我還以為你要問我聽說過安li嗎，怎麼，你也知道？」黎子清聞言皺著眉頭看向慕詩枚。

「嗯，我……稍微聽到了一點傳言。倒是你怎麼知道的？」

「我只能說，我也聽到了差不多的傳言吧。」

黎子清微微一笑，看得慕詩枚心跳慢了半拍（慕詩涼的臉色變得更不好看）。

吱呀——

店門開了。

與此同時，遠在米國的新聞發布會剛剛開始。

一個新的時代，隨著店門一起緩緩打開。

「走吧？」

「嗯。走吧！」

定了定神，慕詩枚握拳給自己打氣，與黎子清並肩走入店內——胳膊上掛著一個妹妹。

這家pear實體店秉承了pear公司招牌式的裝修風格，透明玻璃中央一個大大的被咬了一口的白色梨子形狀標誌，店內自然是滿眼的白色、金屬色和木質桌椅。

與兩人一同進來的還有幾個顧客，他們用驚訝的眼神注視著這一男一女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宿命之地》的展櫃。

果然如此啊。

就和慕詩枚前世看到的一樣，展櫃后屏幕牆上播放的原本萬年不變的pear公司製作的展示視頻，居然罕見地改成了《宿命之地》的宣傳視頻。

「有預裝《宿命之地》landofdestiny的mindhat嗎？」慕詩枚湊到店員面前。

「應該是今天新到的貨！」黎子清也不甘示弱。

「有……」店員被這倆人嚇了一下。

「你們到了幾台？」慕詩枚急於先弄清楚總數。

「不多，就七八十台……」

「給我來——呃，女士優先吧。」

「謝啦，恭敬不如從命，請給我來一台，另外給這位先生——」

「我要兩台，一台給我妹妹玩。」

「這真是你妹妹啊，這麼可愛，我以為是你的女朋友呢。嗨，妹妹~」

「誰是你妹妹啊，哼。」黎子清向妹妹打招呼，妹妹一偏小腦袋不理她。

「要是我這麼放肆，非得被老妹丟出去不可。拿了貨趕緊溜，我有預感這裡在五分鐘內就會被人潮所填滿……」

《宿命之地》，landofdestiny。globalstorm公司的新遊戲。完全虛擬現實頭盔上的第一款網游。史詩巨作。全球同步運營。

遊戲基於cvr技術開發，支持pear公司旗下設備mindhat，是全世界第一款cvrmmorpg遊戲，玩家將真正體會到「身臨其境」的冒險。

遊戲將設立歐服、美服、亞服和華服四大伺服器，發放約一百萬個內測資格，先前購買過canaan數據包的玩家將自動獲得內測資格，另外五十萬個內測資格將附在預裝遊戲的mindhat中，二十五萬台頭盔在各大零售店銷售，二十五萬台則在網路上銷售。

從消息傳出，到各大公會、工作室、閑散玩家做出反應，至少耗費了半個小時左右。

因為半個小時之後，零售店的人流量突然暴增。雖然顧客們的相貌、著裝和氣質都不甚相同，但每個人看向擺放著預裝《宿命之地》的mindhat頭盔的桌子時那疑惑而狂熱的眼神，都將他們的目的暴露無遺。

萬里之外，pear公司掌門人與gs公司ceo正在新聞發布會現場玩遊戲，他們戴上mindhat，就地進入遊戲。想看胖老頭在他的禿頂上戴上尖尖的法師帽，與那個滿臉白鬍子的重鎧戰士對打嗎……？雖然招式相當業餘，但各路記者還是看得目瞪口呆。

《宿命之地》要來了。

還不買買買？

買買買！

全世界的玩家都從大小屏幕前蹦了起來。

此時，在天朝，已經是上午九點一刻。

各路玩家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拿好錢包，戴上移動終端，用各種交通工具沖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實體店。pear官網更是一度被擠爆，各大獲得頭盔的購物網站也達到了歷史最高的瀏覽量。

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出好戲的慕詩枚，此時卻拎著裝有兩台頭盔的環保袋，低調而愉快地坐在實體店對面的星八克里，捧著一杯黑咖啡，欣賞著窗外洶湧的人潮。

這家星八克有著全透明的玻璃外牆，整幢建築呈上大下小的半個圓台狀，彷彿大地女神將她杖上的「林海之淚」分成了兩半，扔到了地面上——黎子清曾經對慕詩枚這樣形容過，他們倆經常來這裡消磨時光。

只是在這個時間點上，這應該是兩人第一次同時來這裡。

還是那個靠窗的兩人座，小圓桌前的軟椅上，一個清麗的少女坐在慕詩枚的對面。

少女就那樣靜靜地坐著，雙手不自覺地交疊在身前，大拇指輕輕地互相觸碰，深邃而神秘的雙眼出神地望著實體店上那隻被咬了一口的梨子。帶著些許不安和期待的神色，她沐浴在午間柔和的陽光下，彷彿與這片場景融為了一體。

她或許不是慕詩枚見過的最漂亮的的女孩，但絕對是最獨特、最讓人無法自拔的那個，她優雅的外在與情熱的內心，使她如夜空中的半月一般寧靜地燃燒，像月光般觸手可及，卻又和別人保持著384400千米的距離。慕詩枚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打這個比方，大概是因為她後來真的跑到月球上去了吧。

如果慕詩枚的身邊沒有擠著一個妹妹，這個場景可能會更加完美。

「喂，詩涼，」慕詩枚對妹妹耳語，「你去邊上拿張椅子坐不行嗎，我們倆人坐一起多擠得慌。」

「哼，我樂意坐這裡，你來咬我啊。」

慕詩涼吸著杯中的芯冰樂，絲毫不在意現在是秋天這個事實。

「咱們……」黎子清緩緩開口，「這算是在見證歷史吧？」

「……大概算是吧。」月亮說話了，慕詩枚終於能鬆口氣了，「抱歉，擅自做主，給你點了一杯拿鐵。」

「沒事，我挺喜歡的……」

你當然喜歡了。子清經常與幾個遊戲中的同伴在現實中碰頭，一般都選在星八克里，每次她都點一杯拿鐵。

少女捧起咖啡杯，輕輕吸了一口漂浮在上面的乳白色泡沫，不過總是靠外的一圈棕色泡沫最先入口。

「還是老樣子呢……」

「嗯？」

「嗯？」

「啊，沒、沒什麼。」

被四隻眼睛盯著的慕詩枚自覺失言，急忙轉移話題。

「可惡，這種時候該做什麼！明明都把人家約出來了！想點話題出來，這種時候怎麼能冷場……」

「那個……其實你不找話題也沒關係。」

少女一挑眉毛，擺了擺手。

「咦！你會讀心術嗎！」

「不是啦哥，你都說出來了……」

慕詩涼給了沒出息的哥哥一記黑肘，子清為這對兄妹的互動而笑了起來，看得對面的慕詩枚目眩神迷。

「慕詩枚同學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出來約會嗎？」

「當、當然啦！話說怎麼就發展成約會了！我只是……」

「就是，怎麼就叫約會了！見過帶著妹妹出來約會的嗎！」

「去去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子清……啊不對，黎子清……同學……」

「就那樣叫我也沒關係，別這麼緊張嘛。」

被安慰了！反而被妹子安慰了！

「算了，總之先謝謝你的拿鐵。」

子清放下杯子，亮閃閃的雙目直視著慕詩枚。

「不、不用謝……」

慕詩枚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這似乎很難做到。

「找個話題，找個話題……」

「不用刻意找話題，跟我介紹下你妹妹吧。」黎子清好心提點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