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世界你不懂
匍匐在房頂的男人呼出一口沉重的氣息,汗水順著後頸流進衣領里,像是瘮人的毒蛇,伴隨著冰冷蜿蜒而來。反折射望遠鏡被鑲嵌在了牆壁中,精通唇語的他終於有所發現,望遠鏡中溫馨的一幕才是真正的主題。
金色長發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輝配合音樂隨風舞動,英俊面龐上的微笑讓人迷醉,花哨卻又廉價的歌劇服把音樂升華成藝術,只是扭捏的蘭花指和刺耳的歌聲讓整個畫面破碎成不堪回首的記憶。
「我親愛的兒子,巴布隆。」一位身形消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輕聲呼喚道,即使明媚的陽光也粉飾不去他臉上的灰暗。
「父親,怎~么~了~」巴布隆拽著花腔的嗓音走起調來有種讓人恨不得自殺的魔力,他停下歌唱為父親倒上一杯水。
老人很是欣慰的看著他一生的驕傲,然後輕輕地從枕頭下邊抽出一封印有花紋的信件,奇怪的是略顯浮誇的信封上卻沒有寫收件人任何信息。
巴布隆滿是無奈的道:「難道您又讓我去送情報嗎?要知道您的傷完全是因為這份探員工作!薪水微薄而且危險,最倒霉的是沒有免費醫療保障,帶薪休假,連排隊買票的時候都不准許走軍人窗口。」
「巴布隆,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這些都是秘密,知道嗎?秘密!」老人面色嚴肅的道。
「是的,父親,要不是我在新年舞會上及時將您帶回來,恐怕全場的人都知道您的「秘密」。」巴布隆擠著眼睛,看著一向機智的父親吃癟的樣子。
「笨蛋,我那是被別人下了葯,對!酒里下了葯,那種叫做真言吐露劑的葯。」老人試圖證實自己的想法,結果用力過猛咳嗽了起來,當然大部分原因來自於心虛,那批任務備用的「藥劑」酒被無知的父子喝了足足一個月,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簡直可以被稱為真心話大冒險。
巴布隆輕拍著父親的胸口,緩聲道:「好吧,好吧,父親,您說的對,不過以後看起來房子要鎖好門,您親自帶的酒都能被人換掉,看起來您的那份工作真是可怕。」
「可這是份穩定的工作!」父親很硬氣的道。自從上次金融危機度過後,他就開始固執的認為工作還是穩定第一。老人嘆了口氣把信塞到兒子手中,道:「每一個探員在死亡或者無力承擔工作責任后,都有權利推薦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去接替他的工作,所以你需要我的推薦信。」老人當然不會說外圍探員是沒有此項待遇的,為了這封該死的推薦信他找了好多老朋友,又花了很多錢。
「哈哈,父親我早已立志做一位音樂家,難道您忘了嗎?」巴布隆用右手捋著頭髮驕傲地如此說,得意且不屑的神態彷彿昨天剛剛競選成功,當上了本國總統。
「我還是建議你去做探員,即使這份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
「難道您沒有看到我做出的努力嗎?我每日勤學苦練的成果就要被您這樣扼殺了嗎?不!您要尊重我!」巴布隆眼神中透露著傷感,那派頭像極了悲劇中的男主角,久經風雨後已無力自勉,若稍有不慎便會帶著一腔怨念心碎而死。
「我當然尊重你,不過鄰居可不這麼想,隔壁的老傑克昨天又來找我了,拿著草坪剪誓死要跟家裡的寵物鳥同歸於盡。」
「寵物鳥?家裡並沒有養啊?」
「當然,不然你練聲的時候我怎麼向鄰居們解釋。幸好我早有準備把家裡的標本當了替罪羊。算算時間這隻鳥也應該換了,都用這個理由騙了鄰居二年多了,下次我打算用雪山氂牛做借口。」老人哭笑不得的道,眼神真誠的讓人無地自容。
「可是,父親我們才搬到這七個月零三天。」巴布隆尷尬道。
「我知道,有個倒霉的傢伙第三次跟咱們搬到同一條街上,不過現在沒關係了,他已經得了老年痴獃,雖然他才45歲。」老人搖晃著杯中的水,一邊同情的道。
「父親,你不要在說了,我的世界你們是不懂的,我精通作曲,就算是我的嗓音再差也可以通過後天努力完善的,我要做一個偉大的音樂家。偉大的音樂家雖然都不太富裕,但是至少沒有被餓死的。」巴布隆微揚起下巴,自信險些讓他的頭髮都綳直。
「親愛的兒子,至於餓死這點倒不用擔心,因為我覺得你在餓死前肯定會被鄰居打死。」老人笑道。
「父親,難道在您眼中我的歌聲就一點優點都沒有嗎?」巴布隆並不氣餒,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致使現在的他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固執。
「我的傻孩子,你的歌聲在我看來其實是最美好的,你要相信我,因為我每次聽到你的歌聲都想起你的母親。」父親的表情告訴巴布隆這一切都是真的,失去親人的痛苦在他身上依然如此清晰。
「是哪些因素影響了您?歌詞、音樂、還是情緒?」巴布隆迫切的道。
「不,都不是,是嗓音,因為你媽媽的歌聲跟你一樣的….特別!」老人捂著臉無奈的道。
父子二人溫馨的生活片斷一絲不拉的落入了監視者眼中,他堅信那封信中有至關重要的秘密。就在他剛要起身離去的時候,突然右腿外側如同被蠍子蟄咬了一下,他急忙扭頭看去,一支淡綠色毒針插在他的腿上,猛烈的麻痹感立刻席捲全身,黑色的血液順著耳孔流出,「毒!好厲害的毒!」他用盡全力去捏胸口的呼救裝置,可惜一切都成了徒勞,他能做的僅僅是趴在那裡任憑生命和體溫迅速消散。`
三個月後一天,一片陰暗的烏雲下,略顯粗糙的棺木緩緩地沉入地穴被塵土掩埋,帶著無盡傷感和自責的巴布隆將推薦信通過隱秘地址送到了指定地點,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命運如何,僅僅是希望完成父親臨終時的遺願,或者說是一份無法承受的遺產。
「咚、咚、咚….」敲門聲在寂靜的房屋中格外清晰。
「請進,門沒有鎖。」巴布隆坐在沙發上,乾澀通紅的眼睛證明他沉浸在傷感中,他左手上的高腳杯說明這個多愁善感的年輕人正打算尋找走出痛苦的捷徑,只是用錯了方法。
「原來是德約爾叔叔,您能來看望我真是萬分感激。」巴布隆慌忙站起身,一身酒氣的傢伙踉蹌著險些摔倒。
穿著黑色毛呢大衣的德約爾·亨特鬢角花白有些發福,棕色頭髮配上褐色的眼睛讓人覺得很舒服,小巧的眼鏡讓他看起來格外斯文,他口音有些南方土語的影子,所以像極了那些沉穩的大商人,他和巴布隆的父親是至交,至於究竟是做什麼的巴布隆也說不清楚。
德約爾關上房門小心的掃視了一眼房間之後搖著頭大聲道:「我看到了什麼,我可憐的小巴布隆,你父親的逝去竟然讓你成了醉漢?」老紳士將大衣瀟洒的脫下來,隨意的搭載沙發旁,挨著巴布隆坐了下來,繼續道:「孩子,我知道你的痛苦,我也同樣痛苦,可是人終究是會死的,你降生的時候你的父親他已經45歲了,作為一名外圍探員來說能夠順利的活到72歲已經足夠幸運了。」
巴布隆耳朵一動,他扭過頭認真的看了看德約爾,似乎是第一次認識一樣,驚詫道;「難道您真正的身份也是?」
德約爾十分平靜的責怪道:「這種眼神看一位紳士是十分不禮貌的,不過作為你父親的好友,我不得不肯定你的答案,準確來說,我們已經共事四十年了。」在徵得巴布隆同意后,老紳士取出一根香煙十分優雅的抽了起來。
巴布隆心中凌亂地注視著幾縷煙霧伴隨微弱的辛辣在空氣中扭曲成奇怪的圖案,之後緩緩消失。老紳士對此略含歉意,無法對親近的人吐露真正身份是壓榨愧疚感的源頭,他深吸了口煙道:「孩子,雖然我答應你父親要好好地照顧你,但說實在話,我並不是很理解你父親為什麼非要讓你來接替他的工作,你知道這份工作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平淡,相反會有一定的危險性。」
巴布隆放下酒杯笑了笑道:「嗯,他已經在臨終前把這些事情和我說了,並且他把接替工作的事情當成了遺願,我無法拒絕他。」聲音很無奈,看得出他並不看好未來的這份工作,甚至有些抵觸。
「巴布隆我知道你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可是作為看著你長大的叔叔,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你是擁有選擇權的。」德約爾的語氣聽起來平淡,卻無不透露著擔憂。
金髮的年輕人並沒有因為酒精而喪失邏輯性或者理智,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首先應該感謝您的關心,我親愛的叔叔,不過我打算尊重我父親的遺願,並不是一時衝動才所致,事實上這份選擇經歷了很多次的思想鬥爭。」他的嗓音沙啞甚至有些哽咽,用指尖一圈圈地划動酒杯口,平復了許久才繼續道:「您看到頹廢的我並不是單單因為父親的逝去,更是祭奠我即將失去所熱愛的音樂事業。」
「哦?」德約爾很詫異的看了看,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年輕人竟然如此說,他很有興趣的道:「原來如此,你也不必灰心,雖然探員是沒有辦法轉行的,但是仍然可以堅持自己的愛好,因為任何探員都需要一個其他的生活身份去掩護自己,比如音樂家。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作為你的聽眾聽你演唱一曲怎麼樣?」
巴布隆的興奮勁兒頓時上來了,自從他9歲喜歡音樂以來,有些內向的他在父親工作特性的影響下一直都沒有正式在別人面前唱過歌,如今竟然有一個聽眾主動要求,他怎麼能不興奮,他特意把自己的衣領鬆了松,站起身來瀟洒的一禮,之後抖動著眉毛放聲歌唱。
十分鐘后,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德約爾那目瞪口呆的神情不由洋洋自得。
「孩子,我突然覺得你父親是對的,他安排你這份工作是有一定道理的。」德約爾捏著眼鏡框很坦白的道。
「難道我很有做探員的天分。」巴布隆很興奮的道。
「有!你可以去敵國做卧底探員,至少你的歌聲會給敵人帶來足夠的困擾。」德約爾神情糾結的道。
巴布隆果斷選擇了沉默。。。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