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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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廟兒小,萋萋草;風輕輕,雲裊裊。」
「誰言道,神仙好?生不得,死不了!」
「思前世,一俗人;身忙碌,心富饒。」
「嘆今朝,雖得道;念凡塵,再難笑。」
這裡,是一處古代神廟的遺址。不同於那些赫赫有名的宏偉建築,很顯然,這個遺址在千百年前只是一座小廟,佔地面積不足一畝,而且大多還是空地。
若不是六根巨大的石柱構成了還算闊氣的門面,只看後面那個比普通的加油站大不了多少的石廟,恐怕大多數人都會將這裡當成一處造型獨特的廢棄公廁,而不是一個古代神廟的遺址。
念著自編的順口溜兒的男人,如今便仰卧在廟堂的房頂,枕著手,翹著腿兒,眯著眼睛,搖頭晃腦,一派悠然。
「哎……」一聲長嘆,他張開雙眼,看著滿天星斗,狠狠地翻了個身。
然後,就像房頂完全不存在似地,男人居然穿過石壁,直接落入廟堂當中。
不同於外表的破敗,廟堂內部雖然留有歲月侵蝕的痕迹,卻明顯被人整理過,顯得十分整潔。
廟堂不大,卻十分空曠,除了四根雕著神秘花紋的立柱之外,僅剩的事物,便是殿堂深處的那座神像了。
牆壁上的壁畫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看不出內容,立柱上的浮雕也是坑坑窪窪、斑斑駁駁,唯有那個神像,光滑如玉、寶相莊嚴,完全看不到歲月的痕迹,與這破舊的廟堂格格不入。
男人浮在空中,慢悠悠的飄到了神像近前,看著眼前那張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石頭臉,又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哎!」拍了拍神像的肩膀,他迷茫的望著神殿的入口,口中喃喃:「穿越……穿越……」
「我!穿!你!大!爺!!!!!!!」
歇斯底里的吼聲在殿堂中回蕩,可惜卻無人可以聽到。
生前,他本是一個樂隊的組建者與主唱。雖然算不上多富有,卻也高大帥氣,組建的樂隊可謂是剛剛步入正軌,打拚出了小小的人氣。
這樣的他雖然算不上什麼「人生贏家」,也沒有所謂的「主角運氣」,不過他對人生的態度,絕對稱得上知足常樂。每天,和樂隊的兄弟們在一起打拚,雖然很累,心裡頭卻很自由,很快活。
雖不富裕,卻也不用為金錢發愁,一步步踏在夢想的階梯上,和夥伴們一同穩健前行,肆意的揮灑著青春與汗水,享受著途中的苦辣酸甜。充實的日子將他的靈魂填得滿滿的,別無所圖,也別無他想。
可是,偏偏是這樣的他,卻被一張自天而降,寫著幸運,本質卻是不幸的大餅砸中,在醉酒之後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並且……
還他丨媽丨的成神了……
穿越了,並且還成神了,聽上去簡直就像傳說中的龍傲天附體一樣狗屎運,估計有無數人做夢也想獲得同樣的奇遇吧。
可他卻欲哭無淚。
穿越你就穿越吧,井然有序的人生被破壞了,這是命,他認了,可為什麼還失去了人類的身份?
醉酒之後,一覺醒來,莫名其妙的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腦中還莫名其妙的多出一段信息。
神靈神靈,神而靈之。他神了,也靈了,人格升華變成神格,整個人莫名其妙的就高端大氣上檔次了。
可這檔次上的也太高了點吧?!
身體哪去了?身體哪去啦啊啊啊!
好吧,神靈不是神明,本身就是以靈體形式而存在的,這聽起來很有理,也很高端,可實際上……
除了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摸一樣的神像之外,他什麼東西都看得見,卻也什麼東西都摸不著。
沒錯,看得見,摸不著。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座神像立在這裡,他甚至都要懷疑自己的觸覺是不是徹底消失了。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好處,因為相對的,也不存在任何事物可以阻礙他的行動。
他可以隨意的穿過石壁,隨意的深入地表,隨意的飛上天空……總之,除了那個神像之外,任何事物對他來說就像幻象一樣,包括前來參拜的人類。
通過那些人類之間的對話,他了解到,大概在自己醒來的三天前,這個廢棄的神廟發生了神奇的變化,似乎是有什麼神跡降臨,結果就是破舊的神像奇迹般的翻新,並且還變化成新的樣子。
當然,新的樣子就是他的樣子。
現在想來,那大概就是他穿越,並取代了神靈之後所引發的現象吧?三天的昏迷,便是在接受被他所取代的這尊神靈的信息。
這尊神靈的稱呼有很多,伴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對神靈的信仰與認知也在逐漸改變,所以稱呼什麼的,就成了單純的代號,不必細表。
神靈司掌破壞與修復的職權,神通是「聚散通」,衍生的力量是聚、散、離、合這四種概念。
如今,這一切都被他繼承下來。
可惜日新月異,隨著技術的進步,人們的信仰逐漸淪喪,神靈什麼的,早就沒有幾個人會相信了。
沒有充足的信仰,就沒有辦法運用神通,如果信仰徹底消耗乾淨的話,神靈本身也會消失。在他想來,這也是他可以完全取代這尊神靈的原因吧——與其說是取代,到不如說是外來的他填補了這個已經消失的神靈的神位空缺。
索性,穿越的時候鬧出不小的動靜,讓不少人信以為真,倒也給這個廢棄了不知幾百年的神廟拉來了一批新的參拜客。並且還成了一處不大不小的觀光景點。
正是這份新的信仰,維持了他的存在,讓他沒有悲慘的消失。
可這份稀少的信仰,也僅僅只能維持他的存在而已,勉強使用神通,也只能將聚、散這兩種相對低級的概念作用在空氣上,讓空氣凝聚壓縮,再突然散開,威力嘛……也就是捲起一陣輕風的程度。
而且,伴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對神廟的新鮮感逐漸消失,前來觀光與參拜的人們越來越少,聚集在神像上的信仰,也逐漸的入不敷出了。
仔細算算,他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莫名其妙的變成神靈,已經過去16個春秋了。這16年來,他過的簡直比囚犯還要糟糕。
因為信仰聚集在神像中,不想消失的話,就不可以離神像太遠,外加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他,沒有任何人可以聽到他的聲音,無需進食,無人談心,除了神像之外,就再也接觸不到其他的事物……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麼熬過這16年的。
好在,神靈們本身就誕生於人類的幻想,這使得他也具備了將想象中的事物具現出來的能力——比方說吉他什麼的。
雖然被他具現出來的事物也和他有著相同的特性——任何人都看不見,也摸不著,不過他自己卻能摸得著啊!
正是因為這種零消耗的能力,才讓他可以變著花樣的自娛自樂,從而度過這孤單的16年。
即便如此,有時,他還是會忍不住的去懷疑——虛幻的究竟是我自己,還是這個該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