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存在的意義
秋天已至,一場綿綿細雨後溫度降了下來,空氣中略帶涼意。
離開喧鬧的街道,史蒂夫踩著地上層層疊疊的斑斕落葉,獨自走入一所偏僻的墓園。
這裡埋葬著一位可敬的老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他的智慧曾經領先世界數十年,圍繞著他的成果發生過無數暗流與鬥爭,甚至他本人生命也因此斷送。雖然他活著的時候沒能見到美國隊長在歐洲戰場上大顯身手,卻成功的締造了史蒂夫.羅傑斯這個超級士兵,並把自己的內心的一點光明傳承下去。
沒有他,就沒有美國隊長的誕生。
他就是亞伯拉罕.厄斯金,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在一棵棵枝繁葉茂的水松之間,史蒂夫找到了博士長眠之地。
沒有修飾,也沒有墓志銘,只有一座落滿灰塵的花崗岩石碑,上面簡單鐫刻了已故者的名字縮寫----據說是為了保密。
其實這太多慮了。
博士無兒無女,家人全都死在德國納粹手裡,所屬軍團也早已撤銷改制,無論生前智慧多麼高超,躺在這裡的都是一個孤獨的靈魂,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同樣來自那個時代的羅傑斯還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個睿智的長者。
蒙蒙雨絲飄落,打濕了史蒂夫的眉毛。
他半跪下去,用紙巾擦拭著碑面上的浮塵,抹去攀附著的蜘蛛網,又從附近的小池塘里打來清水,把墓碑細心擦洗幾遍才放下自己特意帶來獻給亡靈的花。
一支清香的梔子花下面,厄斯金滿是皺紋的老臉在泛黃的照片中展露笑顏。
這一刻,彷彿他又活了過來,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傑作微笑。
史蒂夫輕輕撫摸著照片。思絮漫無邊際的遊盪著,眼神寂寞滄桑,過了良久才站起身。
然後他意外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從遠處走來。
「埃瑞克?」好久不見,史蒂夫詫異的叫起對方的名字。「你也來看厄斯金博士?」
「不,我第一次聽說博士也在這裡。祝他安息。」埃瑞克漫步走過來。向博士的墓碑點了點頭。「事實上,我來看一位小朋友,他曾經加入過學院,後來在一場火災中犧牲,再過幾天就是他的五周年,我特意來看看他。」
跟著埃瑞克的腳步,史蒂夫一起來到吉米.雷因斯的墓前。這個男孩離博士倒不很遠。墓碑打掃得相當潔凈,看得出經常有人前來拜訪。
美國隊長依稀記得報紙上提到過,這是位勇救火災的男孩,雖然能力極不突出,但是為了拯救被困在險境中的人,不顧勸阻衝進火海,結果導致一場悲劇。
當然他知道事實是另外一回事,這位早熟的男孩本身對自己的族群形成威脅。偏偏又太自作聰明,運氣不好反而送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人已經去世了。誰還會追究什麼?
看望過吉米,兩個人聊著天,慢慢沿著鵝卵石小徑離去。
「最近我經常懷念過去的日子,特別是在裏海訓練營的那段時間。」史蒂夫盯著遠方一株被雨淋得垂頭喪氣的鵝掌楸說道。「現在想想,那段時間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雖然身體很累,但每天都過得很充實,總有自己的追求……真懷念那段日子。」
「現在呢?」埃瑞克順口問道。
「現在……」,史蒂夫苦笑著搖了搖頭。「現在我搞不懂什麼才是正確的了,你們是一種觀點,別人又是另一種意見……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想做正確的事,以前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執行命令為國家服務,可現在不一樣了,我漸漸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也許我是老了。」
埃瑞克沒有說話,用力拍拍史蒂夫的肩膀,他能理解這位老友的心情。
很多年紀較大的人都和史蒂夫一樣,面對迅速變化的形勢感到難以適應,當代人如此,羅傑斯這個冰封了七十年才解凍的「老人」也同樣。
據神盾局的特工彙報,紐約事件之後有很多失勢的前政府高官曾經拜訪過他,希望利用美國隊長在超級英雄中的號召力,挑起旗幟把權力重新控制到普通人出身的政客手中,但是史蒂夫沒有答應,這在變革的最初階段避免了人類內部一場無謂的戰爭。
他就像厄斯金臨終前拜託過的那樣,全心全意的去做一個好人,顧及大局,而不僅僅是一個盲從吩咐的士兵。
作為回報,也是為了緩和矛盾,學院一方在某些無關緊要的領域作出讓步,沒有步步緊逼,所以現在他們見面仍然可以坐下來喝一杯。
就像所有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儘管他們都無法被酒精麻醉。
隨便找了個酒吧,兩個人坐在吧台前各要了一大杯啤酒,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知道我最羨慕你哪一點嗎?」不經意間史蒂夫問道。
埃瑞克笑著搖搖頭。
「我最羨慕你的地方,就是你好像從來沒有動搖過,永遠都充滿了動力,從不為過去發生的事後悔,也不會對未來的道路感到迷惑。」
隊長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嘈雜的酒吧里仍然相當清晰。
「謝謝,不過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有時面對選擇我一樣會猶豫。」埃瑞克把杯子放下來,眯著眼睛凝視著對面一盞昏暗的黃色小燈。
「如果我真的像你認為的那麼果斷的話,墓地里那個男孩可能就不會躺在石板下面了……知道嗎,我本來也許能救他,雖然他天生克制我們,不過我可以再試試,但是那時我猶豫了一秒鐘,然後一條生命就消失了。」
聽到這個秘密,史蒂夫側頭看過去,埃瑞克的眼睛隱沒在黑暗中反射著幽幽的光輝。
「你後悔過嗎?」隊長不禁問道。
「別問我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埃瑞克聳了聳肩膀,眼睛里似乎只有淡然。
「不久前他的母親又懷孕了。那對雙親打算仍然給他們的孩子起名吉米,不過這次吉米的兄弟不用再生活在擔驚受怕中了,小吉米會有一個正常的人生----我們追求的不就是這個嗎,薪火相傳,永無止境。」
「永無止境。」史蒂夫咀嚼著這個含意無窮的字眼。沒有再說話。一杯杯啤酒灌了下去,直到滿身酒氣。
天色漸暗,兩個人面前也放了一堆空杯,埃瑞克打破只喝一杯的習慣陪著史蒂夫喝了很多。
「我做過一個夢。」史蒂夫忽然對著埃瑞克說道。「夢見我和佩姬在一起,從新澤西到奧地利……我約她跳舞,然後掉進大海凍在冰層里……好像這就是我的命運,無論哪一種。都會失去我的人生。」
不過在我的夢裡。沒有你----史蒂夫終於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他昏沉沉的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埃瑞克看著他頹廢的樣子若有所思。
***
史蒂夫很久沒有體會到酒醉的感覺了,自從一九四三年的那次實驗,他的新陳代謝就比常人快了六倍,酒精根本無法起到作用。不過雖然生理上無法造成醉酒狀態,但是低落的情緒可以產生近似的效果,這種感覺如此陌生,以致於他醒來時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繁忙紛亂的街道上。一個個行色匆匆的人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匆匆前進,越過街道的拐角他能看到一重重崗哨和遠處高聳的圍牆。
「這是幹什麼。外星人又入侵了嗎?」史蒂夫拉住一名路人問道,對方很不耐煩的想要掙開那隻手,但怎麼也不能擺脫。
「什麼外星人,是喪屍!喪屍又要來了,快給我鬆手!」那人大聲叫著,卻沒有引起別人注意,似乎每個人都在專心做自己的事,根本無暇理會別人。
「喪屍?」史蒂夫茫然鬆手。
然後有人叫住了他。
對方是個很漂亮的女警官,身材火辣,打扮也異常搶眼,看周圍的人對她恭敬的樣子,似乎是個很有身份的人。
「你是新來的,叫什麼名字?」女警官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問道。
「羅傑斯,史蒂夫.羅傑斯。」史蒂夫報上自己的名字,然而對方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美國隊長的存在。
「這是吉爾.瓦倫丁,浣熊市的倖存者自救委員會副總指揮。」吉爾傲氣的翹起胸膛,然後繼續追問。「你當過兵?有沒有上過戰場?」
「我是個老兵,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史蒂夫喃喃的回答著,雖然來到陌生的地方,但他的意志仍然有些消沉。
吉爾突然像雌豹般衝上來給了他一記手刀,重重的劈在美國隊長肩膀上。
緊接著憤怒的吼聲從她的嘴裡響起。
「你給我打起精神,現在我們需要你貢獻出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像只猴子一樣躲在女人裙子下面!」
這記手刀劈得很用力,史蒂夫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他正要詢問,迎面丟過來一根金屬球棒。
看到史蒂夫敏捷的抓住握柄,吉爾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身手不錯,以後你就歸我指揮了,記住有人問起來就報我的名字。」她得意的揚起下巴,然後又塞給他一個簡陋的盾牌。
「垃機桶蓋子加木板,雖然不好看,不過很實用,你要好好拿著,小心別被喪屍抓到。」女警揮揮手,催促他加入前方隊伍。
儘管還沒搞清到底怎麼回事,不過握著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武器,史蒂夫的心情漸漸平穩下來,他好像又回到了年輕時代,可以憑藉一個桶蓋和對手周旋一整天。
「不過,這到底是哪兒?」
在路上,他向身邊的人打聽到。
「浣熊市啊,你不知道嗎?」那人這麼回答他。「北美最大的倖存者聚居地,不是這裡我們就完了,該死的保護傘公司,該死的政客,竟然製造了這樣大的一場生化危機,現在全世界都亂套了,還好我們來到這裡……」
史蒂夫似懂非懂的聽著,一轉頭看到了一座雕像,他忍不住驚奇的叫起來。
「這是……」
「埃瑞克!」一個身材高挑眼神犀利的金髮女郎代替同伴解答了他的問題。「這是我們的英雄,浣熊市的保護神,是他拯救了這座城市,然後把它打造成堅固基地。」
「沒錯,他可是鋼鐵的主宰,是萬磁之王!」吉爾不知何時從後面趕過來,一掌拍在史蒂夫背上。
「羅傑斯,你還在磨磳什麼,給我跑起來,快快快!」
熟悉的語氣讓史蒂夫的心跳停滯了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訓練營里,聽到菲利普斯上校的吼叫。
在這一刻,兩個聲音重合起來,像是天使在對著他吹起號角,召喚老兵再次投入戰鬥。
他的心臟快速跳動起來,血液和力量同時回到身體。
「是!我這就來!」史蒂夫大聲回答著,舉起盾牌向高聳的圍牆邊衝去。
不管是不是埃瑞克搞的惡作劇,現在他終於又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無論身在何方,無論面對什麼危險,我是史蒂夫.羅傑斯,我是美國隊長。」
史蒂夫握緊盾牌,跨越台階一直衝上圍牆,投入與喪屍作戰的隊伍中。
圍牆之外,是無窮無盡的屍海。
屍海中間,是堅強的無畏之城。
美國隊長在此作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