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蛋疼的滋味

下半場比賽還沒開始，雨已經下大了。

當兩隊球員走出球員通道的時候，雨點劈頭蓋臉地落下，迅速打濕了剛剛在更衣室里烘乾的衣服。

雨戰多變數，運氣會在很大程度上干擾比賽進程與結果，考慮到阿森納隊在上半場最後時刻因為運氣不佳痛失領先優勢，看好AC米蘭隊時隔15年之後重新站在歐洲之巔的人們又多了一些。

尤其是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又看了一遍兩粒進球的慢放之後，強烈的對比讓人不得不感慨。

運氣這東西真他么的偏心眼！

不過也有非常樂觀的阿森納球迷拿歷史說事，認為球隊不會因為意外影響創造奇迹的決心，即使運氣不在自家球隊這邊，最終勝利依然是囊中之物。

可當兩隊球員悉數走到場上，比賽即將開始的時候，注意到場邊換人牌的阿森納人心涼了半截！

換人？

勞倫下，永貝里上？

難道……

果然，換人完成之後，尤墨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慢騰騰地往後跑了幾步，把自己的位置留給了永貝里。

看清楚這一幕後，驟然響起的嗡嗡聲籠罩了整座聖西羅大球場，所有人都在唾沫橫飛，議論紛紛。

議論的焦點集中在兩方面。

其一，勞倫到底是因傷無法堅持比賽，還是因鍋下場。

由於溫格此番重回主教練位置並不受歡迎，包括很多阿森納球迷在內，都不想重回以前那種讓人提心弔膽的比賽模式。於是惡意揣測佔據了絕大多數，陰謀論更是大行其道。

其二，尤墨是否能接受自己的辛苦被隊友的低級失誤葬送，並因此位置回撤，進一步遠離對手球門。

原本這種問題壓根不值得拿來討論，但在瞧見這貨懶洋洋慢騰騰的樣子之後，不少人開始言之鑿鑿。

包括尤墨的私人助威團在內，同樣存在爭議。

「肯定不爽嘛，換成是誰都會覺得不爽！」

李偉峰是這支留洋軍團里不折不扣的小字輩，按理說這種場合沒什麼發言權。不過人一上百，形形色色，每個團隊里都不乏以自我為中心的傢伙。

由此及人，他們會把自己的想法凌駕於別人之上，完全無視彼此之間的巨大差距。

如果團隊里這種傢伙佔據了一定的話語權，整個團隊會迅速變得貌合神離，或者分裂成數個小團體。

還好，沒有。

李偉峰剛剛一臉憤慨地說罷，就被懟了。

李貼！

曾經的老好人李貼現在是標準的成功人士，自我要求也在蹭蹭蹭提高，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再加上李偉峰是健力寶留學巴西隊的一員，身為隊長自然有管教的義務。

「不了解就不要亂下結論，老大在主教練席上指揮比賽的時候，你連主力位置還沒坐穩！」

話一出口一片安靜，既沒有人幸災樂禍，也沒有人倚老賣老。所有人像是突然失去討論的興趣一般，目光轉向已經開始的比賽。

李偉峰被懟的張口結舌，急的直撓頭。一旁的邵加一很是有些不安，出聲解釋道：「大頭是為老大不值……」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李貼黑著個臉，聲音發冷，「沒有誰能把自己凌駕於團隊之上，老大曾經不止一次的告訴我們，想要真正釋放自己的能力，就得把自己當成球隊的主人，而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客人！」

說罷，冷眼看著兩位聽眾。

邵加一還好，不住地點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李偉峰顯然是個犟脾氣，只是身份所迫，不敢出聲質疑。

李貼沒有拿架子壓人，不過臉色依然難看，聲音里沒什麼感情。

「競技體育靠實力說話，拿成績開道。身為新人最常犯的錯誤就是自我感覺良好，看不起隊友或者對手。」

「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們懂規矩，而是讓你們知道，老外雖然一根筋，但人不傻不楞，眼睛不瞎。沒有能拿出手的實力與成績，光靠嘴皮子忽悠，最多管的了一時。」

「總之，國內那一套江湖做派在國外行不通，要是想當老大就拿出老大的能力，而不是威風！」

朗聲說罷，氣氛輕鬆了些，李偉峰在邵加一的頻頻暗示下主動出聲，向老隊長認了個錯。

姚廈在一邊瞧的感慨不已，轉頭找師傅請教，「老大是啥意思，看起來不情不願的？」

盧偉對此不屑一顧。

「虛則實之，實則盈之，你們老大又在勾引對手了。」

……

雨戰的變數對於雙方而言並不一樣。

AC米蘭這邊有比埃爾霍夫與舍普琴科一高一快，戰術打法也不拘一格，空中地面都能做文章。替補席上還坐著因扎吉這種貼著越位線跑動的危險人物，雨戰帶來的影響不大。

阿森納這邊前場只有亨利一個偽高點，頭槌爭頂的成功率很低，無論陣地戰還是快速反擊都以地面傳遞為主。即使走空中也是目標明確的長傳轉移，指望下底傳中來製造威脅純屬碰運氣。

如果尤墨的位置能夠更接近禁區，球隊的進攻手段會多出不少，奈何天不遂人願，勞倫的舊傷複發抹去了所有可能！

如此一來，兩支球隊的中場爭奪很快分出了高下，AC米蘭繼續佔據主動，頻頻獲得進攻機會。

阿森納這邊都是些老兵油子，見狀不妙絕不置氣，先護住要害再說。

於是上半場中段那種一攻一守的局面再度重現，雙方在大雨中展開了一場意志與耐心的較量！

不分勝負！

比賽進行到第60分鐘的時候，所有人認真觀看比賽的人們都看清楚了門道。

AC米蘭這邊試圖通過高空轟炸來解決問題，結果沒想到尤墨壓根沒把自己當邊衛，而是搖身一變成了右中衛！

532！

他與坎貝爾一左一右鎮守中路，科洛*圖雷機動遊走，專門負責查缺補漏。三人組合天衣無縫，配合更是嫻熟默契，別說比埃爾霍夫與舍普琴科了，大羅小羅一起上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如此一來，AC米蘭的進攻撞在了鐵板一塊上，反倒是後防線好幾次拉響警報，多虧雨戰帶來的地面傳遞困難，才讓球門暫時無憂。

這種狀況屬於典型的均衡局面，繼續維持下去不做改變，誰也難言勝勢。

考慮到加時賽的可能，雙方都沒有急著換人。尤其是阿森納這邊，本就因為勞倫的受傷用掉了一個換人名額，眼前局面也在預料之中，可以耐心等待對手先出招。

果然！

60分鐘一過，AC米蘭的球員們不再頻頻起高球狂轟濫炸，遠射成了打開局面的第二件武器！

考慮到皮球沾水之後分量加重，紅黑軍團沒有人人試著掄一腳，而是交給球隊中的重炮手來解決問題。

誰能當此大任？

比埃爾霍夫雖然是力量型前鋒，但在這種陣地戰當中還是坐鎮禁區撿漏更好一些。

舍普琴科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惜隱蔽性不夠，只要一拿球就會有人迅速形成干擾，很難獲得舒服的起腳機會。

安布羅西尼與阿爾貝蒂尼都不是力量型猛男，這種需要大開大合的場合當不了主角。

還有誰？

加圖索！

這位以防守見長的屠夫級人物，擁有一腳不遜色於任何中場球員的遠射功夫，於是在隊友的掩護之下開始了重炮轟門！

第一次效果非常不錯，若不是萊曼眼疾手快，比分就已經被改寫了！

於是當第二次機會來臨時，阿森納這邊有人第一時間封堵上去，試圖把危險扼殺在搖籃里。

結果不料，加圖索粗中有細，見狀不慌不忙，向右橫趟一步，右腳重炮再度起飛！

皮球像炮彈一樣破風而來，帶著飄忽不定的軌跡，直飛球門左上角！

萊曼被大雨干擾了視線，側撲動作慢了一拍，鞭長莫及！

可就在皮球即將鑽入網窩的一瞬間，一道讓人痛恨無比的身影出現了！

倒勾，動作乾淨利落，帶有強烈個人色彩的倒勾解圍，一秒不差，分寸把握恰到好處！

於是「嘭」的一聲悶響之後，緊接著又傳來「哐」的一聲悶響！

驚呼聲響起，迅速淹沒了整座聖西羅大球場，都不用慢鏡頭回放，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瞧見，這樣一次門線解圍的代價！

由於位置偏左，為了把握稍縱即逝的機會，尤墨選擇了直線衝刺，沖著門柱而去！

最終他成功了，除了這樣一記足以載入史冊的門線倒勾解圍，還有無比蛋疼的感覺！

當然，蛋疼是他自己的感覺，其他人只有無比震撼！

這貨到底是什麼材料做的？

眼睜睜看著門柱立在面前，居然可以毫無任何保留地撞上去？

為了救險連命都不要了？

有沒有受傷？

還能堅持嗎？

疑問很多，比賽也因此陷入了暫停。阿森納球員們迅速圍攏過來噓寒問暖，AC米蘭球員們則抓緊時間聽主教練布置戰術，順便補充水分。

尤墨難得顧及形象，雙手捂在左大腿上一言不發，沒有在億萬觀眾的眼皮底下捂住襠部嚎啕大哭。

儘管如此，所有阿森納的支持者仍然感到陣陣寒意，呼吸都不暢了！

「還好，沒您看到的那麼誇張。」

躺在擔架上的時候，尤墨壓低聲音告訴隊醫，「其實我是左大腿后群肌撞在了門柱上，身體在那之前已經轉了接近90度，左腿被掛了一下，不是正面相撞。」

列文彎腰側頭，一個字都不拉地聽完，總算鬆了口氣，開始朝溫格比劃。

於是準備披掛上陣的老將鮑爾德又回到了場邊繼續熱身，溫格快步走了過來，開始詢問情況。

尤墨已經緩過勁來了，哪兒還有閑心陪老頭子們聊天，一開口就是：「沒有一激動把我換下吧？」

溫格這種老江湖怎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剛要開口說笑，話到嘴邊噎住了。

一股又酸又澀的感覺涌了上來，迅速扭曲了鼻腔，潤濕了眼眶，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要是累了，一定提前跟我說……」

這樣一句話反覆縈繞在腦袋裡，始終沒辦法吐出哪怕半個字眼。

如果說出這樣的話，會被他嘲笑，會顯得很脆弱罷……

「他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眼睛眨一下的時間，居然可以完成那麼複雜的動作！」

列文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聽起來卻遙遠的很。

溫格定了定神，開始深呼吸，試圖平復情緒。

可惜失敗了……只是一抬頭的功夫，看起來司空見慣的一幕就讓法國人的努力做了無用功。

淚水在攝像機鏡頭前迅速凝結成小河，沿著瘦削的臉頰跌落地上。

不遠處，尤墨已經站了起來，開始嘗試著用左腿支撐，右腿邁步。明明前一分鐘還像個超人一樣無所不能的傢伙，現在卻只能像個殘疾人一樣拖著一條腿前進。

雖然嘴裡說的輕鬆，但硬傷也是傷，何況那種高速運動狀態下的劇烈撞擊。要不是他的身體控制能力逆天，生生憑藉強勁的腰腹力量轉了半圈，這條大腿很有可能因為拉傷報廢一個月以上！

都是內行，誰也唬不了誰。

電視轉播鏡頭剛剛從溫格臉上移開，就被這一幕給牢牢吸引住了，完全不顧正在進行的比賽，只是無聲地記錄著。

正在激*情揮灑中的電視解說們也多半閉了嘴，所有人像是在看一幕啞劇。

不知不覺中，悲傷開始瀰漫，在無數雙眼睛里肆意流淌。

尤墨毫無察覺，為了避免一上場就露餡，他沿著場邊溜達了足有十多米，直到左腿能吃住勁了，才開始向主裁判示意。

等他邁進場的一瞬間，雷鳴般的掌聲迅速響起，像是等不及了一般，整齊而熱烈。

剛好比賽也進入了換人時間，於是AC米蘭也有球員們加入進來，看上去是在給被換下場的比埃爾霍夫送行，其實更像是歡迎老朋友歸來。

一個他們一直刻意忽略他的存在，心裡卻會永遠記住的對手。

相比之下，阿森納球員們卻成了最堅強的後盾。

「我敢保證，你不會喪失生育能力！」

「沒錯，那種撞擊對你來說太平常了，鋼管舞……哦不，鋼管都能被你踢彎！」

「你救了我一命，但我實話實說，你壓著我的腿了！」

聽到這些沒良心的話，尤墨怒了。

「信不信下個賽季我讓BOSS把跑酷當成必修課，讓你們好好嘗嘗蛋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