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暗流
那侍衛見王爺大發雷霆,額頭不禁滴下幾滴汗珠,卻仍舊不卑不亢地朗聲道:「王子殿下欲要治罪,小人自當令罪,可四王爺軍令如山,小人卻絕不敢妄自違背!」
霍都道:「好好好,好一個不敢違背!」拂袖一哼,扭頭便走。
小龍女等人聽他腳步聲漸漸遠去,心中略感心安,李莫愁道:「這蒙古王子手無御令,卻擅闖大牢,難道是欲對我等不利...」
一旁陸無雙哼道:「霍都生性狡詐奸薄,似乎還對龍姐姐頗有覬覦之心,若非那幾日有海雲和尚一路護送,還真不知道他會做下什麼事來。」
小龍女聞言,不由想起當初霍都上山求親之事,當下蹙眉一哼,面露不愉之色。李莫愁面色尷尬,想來那事還是出自她的手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小龍女看在眼裡,又釋然一笑,輕輕拉住了她的手。
程英亦是嘆道:「龍姐姐天仙般的人兒,霍都當年求親未能得逞,現下自然心癢難耐了。哎,有此人常伴於身側,我等兇險便多過安穩,也不知那忽必烈能保我等到幾時?」
小龍女搖頭道:「你道忽必烈便是甚麼好人?若非我等對他還有幾分利用價值,此時只怕早已身受百般凌辱了。」她話音冷寂非常,說得一旁諸女都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
陸無雙怯怯地道:「...不會吧?我瞧他為人光明磊落,不像是那種人...」小龍女冷笑道:「他不是那種人,可他的手下呢?蒙古人皆是兇殘成性,若得他默許,其餘人還有什麼好顧忌的?」眾女聞言,心中更添慌亂,滿臉俱是擔憂。
一旁耶律燕又道:「昨日我爹爹舊部前來探視,曾提起哥哥那邊一些情況,說是有幾名中原武林豪傑被那忽必烈提去問話,回來的時候,不是瞎了眼睛,就是斷了手指...」
眾女皆搖了搖頭,完顏萍面帶怒色道:「蒙古人本就殘暴得緊,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這點小事又算得什麼,比起他們屠殺我族人之舉,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說著,「啪」地一聲,一掌拍在地上,擊起一陣塵土。
這幾日以來,大家都已互通了身份。小龍女等人皆沒想到,原來這完顏萍與耶律燕二女竟都是一介皇族出身,完顏萍是已故大金國皇室後裔,而耶律兄妹則都是大遼國的皇親國戚。
原本這完顏萍便與蒙古國有著一番國讎家恨,而她與耶律兄妹相識,初來還是因為尋仇,可經過一番相處之後,卻日漸對那風度翩翩的耶律齊傾心不已。二人因尋仇故事往來交手不斷,這一來二去,反倒因恨生愛,直到後來,竟無時無刻不相伴左右,連耶律燕有時也戲稱她為「嫂子」,每每都要將她羞個小臉通紅。
耶律燕嘆了口氣道:「我父親耶律楚材本是蒙古國宰相,官至中書令,曾經亦是蒙古國中一介開疆闢土,安國興邦的英豪人物,成吉思汗、窩闊台汗都曾對他極為推崇。只可惜自窩闊台汗歸天後,乃馬真后獨斷專權,他因為彈劾寵臣之事為皇后所不喜,以前又時常對於皇后稱制頗有微詞,無奈下只得自行請辭,前往河南投奔我長兄耶律晉以避災禍,身份亦因此一落千丈。原本以他之勢,若要救我等本是極為容易,可他現在即便自身亦難保全,卻也指望不上啦。」
諸女聽聞此事,皆是又喜又憂,喜的是他大蒙古帝國並非像眼前瞧得那般強大而和諧,其中原來也頗有內鬥;而憂的則是耶律兄妹之父若真為那乃馬真后所顧忌,日後只怕當真性命堪虞,即便他為蒙古帝國立下大多功勛,可畢竟皇室為尊,一聲令下,便是再大功臣,也逃不過刀斧加身。
眼瞧著耶律燕臉上漸漸顯出一絲憂色,小龍女柔聲道:「耶律妹妹,你也不必太過費心,世間諸多緣由,總歸有法可解,便待我眾人脫身,大家再一道想辦法便是。」接著,她臉色一正,沖著諸女道:「幾位姐妹,你們坐近一些,我有話要講。」
眾女聽她說得認真,連忙都湊到一處,一張張如花似玉地俏臉都滿是好奇神色,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小龍女望見眾人神色,竟是少見地調皮一笑,輕聲道:「你們可聽好了,我剛得了消息,葉哥哥明日便要開始行動。咱們身在大牢之中,卻也不能平白耽誤了大好時機,咱們明日,便如此這般做...」
另一邊,霍都出得大牢,滿臉陰霾神色,心中恨道:「什麼四王爺,了不起么!老子也是王子,憑什麼身份就比他差那麼多!」又想起小龍女那道妖嬈身姿,便覺得渾身上下如火燒一般,難耐地咬了咬牙,想到當日求親未成,竟將這般天仙便宜了葉衣那小子,頓時怒意更勝,「啪」地一掌擊出,頓時將旁邊一塊大石打得碎石紛飛,散落滿地。
「好大的火氣啊。」一道厚重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霍都聞言一驚,連忙望去,卻見忽必烈正與海雲大師坐於不遠處屋舍之前,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霍都心頭登時驚恐不已,連忙上前拜道:「小弟見過四哥!」
忽必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不必多禮,你亦是一介王子身份,用不著對本王如此客氣。」
霍都心中惴惴,趕緊道:「四哥這是哪裡話,我這個王子的身份可卑劣得緊,又怎能和四哥相提並論?」
忽必烈笑道:「說得甚麼話來,你這名頭可是當年太祖欽賜的,萬代皆傳,與我等世襲王爵無半分差異,又哪裡卑劣了?」
霍都聽他話語雖明了,可口吻中卻總是帶著那麼一絲戲虐,心頭更是怨恨,臉上卻笑道:「四哥便總是如此寬厚待人,當真不失先王本色,若將來四哥繼承大位,定然是眾生之福!」
忽必烈微微一笑,舉杯輕道:「想當年,你先王扎木合與我太祖皇帝爭奪汗位,最終兵敗被俘,太祖心念兄弟之恩,本欲放他一條生路,可他卻一心求死,只想為自己後代謀一屆身份。如今回想起來,無論是他,亦或是我太祖武皇帝,其胸襟氣概,都非我等等閑可比。霍都,你可要好生向兩位先輩學習才是啊。」
霍都滿臉冷汗,連連點頭不已道:「不錯不錯,四哥教訓得是!」他這人狡詐多計,哪裡聽不出忽必烈言中那道警告之意,登時心中又怒又怕,卻一點都不敢流露在臉上。
忽必烈點了點頭,深深望了他一眼道:「行了,時候不早,你先回去罷。我和海雲大師在此多坐片刻,看看還有誰敢違背軍令,擅闖大牢。」說著,又舉杯一飲而盡。
霍都汗如漿出,連忙拱手施禮道:「是!小可這就告退!」又沖著海雲大師拜了一禮,轉身匆匆而去。
海雲和尚望著他離去背影,搖頭道:「這位霍都王子狡詐至極,此番私自闖牢,只怕亦是懷了私心。如他這般心思狹隘之人,難堪大用,王爺可要小心。」他與霍都綁著中原眾豪傑到許州,一路上時常見到霍都對小龍女面露垂涎之色,又欲對李莫愁再下殺手,只是顧忌自己才未能得手,是以對這蒙古王子更無甚好感。
忽必烈笑道:「大師之言,小王自當銘記在心。只是此人如今為我等立下如此功勛,一時間小王倒也拿他沒辦法。」
海雲和尚雙手合十,道了聲罪過,搖頭道:「這霍都仰仗著皇后寵信,在此作威作福,王爺若是不加以約束,只怕不僅難以令諸將信服,更助長皇后稱制之氣焰。」
忽必烈聞言,亦是不由一嘆道:「如今我大蒙古國表面上稱霸海內,可實際卻暗流涌動,諸王皆垂涎於那大汗之位,乃馬真后一介婦人,哪裡懂得治國之道?哎,只是可惜了耶律晉卿那般大好人才。」
海雲和尚笑道:「王爺愛才之心,世人皆知。想那耶律楚材當年何等風光,如今卻也落得個脫逃避禍的下場,實在令人唏噓。」
忽必烈點頭道:「是啊,人生便是這般潮起潮落,古人有云:『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倒也誠不欺我。」隨即沖著海雲和尚微微笑道:「大師,我有心招攬此人至我帳下,不知你可有辦法?」
海雲和尚聞言一愣,苦笑道:「王爺欲用天下奇才,貧僧自然無甚異議。只不過這耶律楚材乃是皇后擯棄之人,亦不知何時便要對他下殺手,若是王爺任用,難免為皇后所顧忌...」
忽必烈一陣沉默,良久微微笑道:「辦法總歸會有,你也說他是天下奇才,若是如此抑鬱而終,豈不暴殄天物?便等把這明教解決之後,咱們再想辦法是了。當前的頭等大事,還是他明教教主葉衣啊!」說著,又沉思片刻,向背後一人問道:「現下那隻奇兵可到了么?」
背後一人恭敬道:「王爺無須掛心,按竺邇將軍聞訊后早已動身啟程,想必此時已至大散關了!」
忽必烈點了點頭道:「本王計劃月余,總算是得到了這樣一番機會,絕對不容有失。」說著,雙目中突然閃過一絲厲色:「——葉衣,你明教的確強盛,可你錯就錯在太過自以為是,哼...這一次,你怕是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