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斯坦索姆（5）

低矮怪異的雲幕讓視線受阻，洛莉婭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她和另外幾個人沒什麼飛行經驗，全靠矮人的導航……蠻錘矮人借出了十幾頭獅鷲，儘管洛莉婭十分清楚這些鳥不太喜歡她，但訓練有素的蠻錘獅鷲暫時沒把她甩下背去。

漸漸，她發現獅鷲開始降低高度，那片太過熟悉的土地又重回她的視線，現在，她確切地知道了，她在這裡出生，而蘿卡和達里安也死在這裡。

這便是故鄉。

對泰蘭來說，故鄉永遠是那片富饒的谷地，斯坦索姆或者如今的東瘟疫之地對幼年的他也不過就是個搞不清楚在哪裡、但很遙遠的地方，而今，他轉頭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們就要死在這遙遠異鄉的土地上了么？

巨人倒下了，但他的屍體也讓亡靈的進攻再無阻礙，食屍鬼和骷髏將巨大亡靈的屍體當做橋樑，正朝著斯坦索姆湧來，戰士已經退下城牆，弩手也從塔樓中撤出，他們在廣場上圍成一個一個小小的圓環，戰士和聖騎士在外，牧師和弩手在內，這是十字軍對抗大批亡靈的慣用陣型，也意味著決死的一戰即將到來。

泰蘭能看到一條觸手鑽破了巨怪的屍體，將十幾隻亡靈擊飛，但很快，它就被蜂擁而至的亡靈撕成碎片，那位銀髮少女再神奇，終究也無法連續一個月參與高強度的戰鬥。

或許孤軍突入的策略一開始就失敗了，如今天災對洛莉婭的仇恨並不比對銀色黎明的少多少，奪回斯坦索姆雖然鼓舞人心，但光靠幾百人實在難以守住這麼大的城市……失敗幾乎是必然的，即便洛莉婭身在此處也阻止不了，一位大魔法師是很強的助力，但也決定不了無數場戰爭的走向。

泰蘭搖搖頭，站到了最前方，他直面洶湧而來的亡靈，為洛莉婭不在此處感到欣慰，誰都會經歷失敗，她還年輕，她會領導著餘下的人為他們復仇，或許終有一天，她或者別的人真能把亡靈驅逐出這片土地。

「我們的犧牲意義重大！」

彈射器依然在工作，不時有炸彈從人們頭上飛過，遠遠落在亡靈群中，但對戰局毫無印象，早先從城牆上撤下來的聖騎士愈發握緊手中的劍柄，他們看到了彷彿無窮無盡的亡靈——這是天災的主力，沒有任何徵兆地發起了攻擊，連續整月的襲擾已讓十字軍對天災出現在附近的消息麻木了。

「聖光與我們同在！」

一個個小圈中爆發出吼聲，牧師的真言術為戰士們提供了一道暫時免受傷害的屏障，溫暖的聖光流淌在聖騎士的劍和錘中，是黑暗中不曾磨滅的淡淡的光。

泰蘭迎面劈開一隻朝他躍來的食屍鬼，亡靈惡臭的血朝四周噴洒，沒有時間思考，他立刻回劍，自下而上地挑向一隻骷髏，但被亡靈手中的盾牌阻擋了，佔據先機的骷髏將手中鏽蝕的劍砍向他。

身旁的戰士用盾牌為他格擋了攻擊，聖印的力量在他的劍中涌動，很快，骷髏變成了碎片。

牧師不斷地念誦禱言，為戰士阻擋傷害，偶爾也抽空用神聖法術解圍，最擅長與亡靈作戰的十字軍最初便佔盡優勢，湧向它們的亡靈就好像無意義地尋死一般，很快，彼此靠近的小圈周圍便堆滿了亡靈的屍體。

但人力總有窮盡的時候。

泰蘭已經數不清自己劈死了多少亡靈，只覺得雙臂發麻，他機械地揮動著劍，身邊的戰士已輪替了兩回，到處都是亡靈，指揮系統已經失效，但他們還在亡靈的圍攻中苟活著，在決戰開始之前傷員便全部轉移到了城市深處……廣場與城區之間只有一道簡陋的鐵閘相隔，根本無法防守，或許此刻亡靈已攻入了後方……

第四次輪換時，他終於被兩名戰士拖到了圈內，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才勉強沒有讓長劍跌落在地上，身體的麻木似乎也傳遞到了頭腦之中，他茫然地環顧周圍，幾名戰士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牧師也已精疲力盡，從他們口中吐出的每一個音節似乎都乾枯而絕望，聽到稍遠處的怒吼聲，他知道另外幾個小圈還沒被擊垮，稍微放心，但又緊閉起眼睛，就快要撐不住了，他想，即便是吸血鬼，也沒有無盡的力氣，也無法永遠保持專註。

覆滅和犧牲已近在咫尺，每一個人都有所覺悟，生活在這個時代、這裡，本就抱有隨時死去的心理準備，沒人大哭也沒人崩潰，只是死亡的絕望已經牢牢裹住了每一個人。

即便銀色黎明的支援到達也救不了他們了。

但他們已經殺死了無數亡靈，哪怕那些屍體被回收后依然能被源源不斷地製成食屍鬼，但總需要時間，這一次，他們或許為阻擋亡靈的入侵貢獻不少。

泰蘭突然對洛莉婭心懷感激，不論她的決定是否合理，她總讓他們脫離了自相殘殺的可怕境地，讓死亡重新變得高尚而光榮。

堅持住，勇士們。

泰蘭揉揉眼眶，他好像幻聽了。

隨之而來的粗糙的大笑和叫罵卻讓他意識到這並非錯覺。

就在頭頂，那些優雅的野獸揮動著翅膀盤旋著，他們背上的矮人不時從兜里扔下一把炸彈或是一支鐵鎚，雖然只有十幾位騎士，但一時間也稍微緩解了十字軍面臨的壓力。

數條觸手突然從各個方向拔地而起，那些尾隨獅鷲的石像鬼紛紛被捲住，再被狠狠地摔到地上，一直消極怠工的愛麗絲彷彿打了雞血一樣突然積極起來。

很快，泰蘭就明白了原因。

「十字軍！反擊！」

有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一頭低空盤旋的獅鷲背上，雖然離得太遠看不清楚面容，但誰也不會對那獨特的嗓音與發色感到陌生。

反擊？就憑這點人？她腦子抽了？

不用泰蘭複述那道命令，當人們看到她從獅鷲背上跳入亡靈堆中時，血色十字軍展開了反擊。

布卷已經散落，匣子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裡，它第一次展現在世人之前，便燒盡了一隻躲在死人堆里的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