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美蘇州喜逢故舊
謝玉英不滿柳永的移情別戀,變得少言寡語,表情木訥,可由於蘇州之美的巨大吸引力,她還是努力剋制內心的不悅,跟著柳永前往蘇州。
沿途的風景秀麗迷人,謝玉英有意瞥下柳永,與同行的男男女女打得火熱,連看一眼身邊的柳永都沒有。柳永當然明白,表現得越是隔膜,心中就越是粘乎著,揮之不去,而他也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樂得清閑。
謝玉英是存心的,她將自己的優勢全都發揮了出來,清脆的聲音用在熱烈歡呼所見美景的感慨上,醉人的微笑用於迷醉同行之人中那些善於交際而又痴迷於她的美色的愛美之心的回報方面,訓練有術的蘭花指用來挑選並指定自己感興趣而值得取悅的對象。
柳永的精神不足以陪伴,哪怕是悄然陪伴謝玉英故意做作出來的瘋勁,他沉沉地養神,進而沉沉地睡去,多日來累積的疲憊全融入了鼾聲之中。
而謝玉英以為柳永像她一樣,也是故意裝出來的,她的瘋勁越來越足。
途經一個不知名的小碼頭時,船稍事停歇,有不少人下船上船,船艙的座位緊張起來,柳永還在歪歪扭扭地睡著,一位剛剛步入中年的男子,手提一個小行李藤條箱子,在船艙中溜達幾步,尋找座位,他發現柳永身邊剛好可以落座,於是,他走過去,輕輕推著柳永抱在腰間的手,叫道:「先生,打擾,讓個座行嗎?」
謝玉英的笑聲更加放肆了,其意就是,看你裝。裝不下去了吧,有人替我揭穿你!
可柳永老是叫不醒,那人開始加大力度搖著他的肩膀。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此時船老闆拖長聲音急切地叫大家找位置坐好。說已經耽誤較長時間了,準備開船時,見柳永霸著座位不肯讓出,便走將過去,使勁地推了兩把,用粗獷的聲音吼叫道:「又沒多給錢,憑啥多佔一個人的位置,讓座。快點!」
謝玉英詫異地看了柳永一眼,那個剛步入中年的生意人一看見剛醒來還在打哈欠的柳永,便喜出望外起來,他伸出右手,抓住柳永的手,握得緊緊的,很是激動地道:「原來是柳大師,真是幸運,幸運!」
柳永揉了揉眼睛,打量著面前之人。讓座,搜索著記憶的寶庫,他輕輕地搖頭。正想開口相問時,那人熱情地道:「柳大師當然不認得晚輩,晚輩卻忘不了柳大師,忘不了柳大師推行新經濟藍圖的新詞!」
原來是故人,謝玉英打量著自稱系柳永故舊之人,標緻,文雅,還算有些氣質,一副生意人的作派。她斷定,此人腆著的將軍肚裡裝的只能是錢財而絕不是墨水。
船艙中的旅客見那人對柳永非常的敬重。便迫切地詢問柳大師乃何人,與推行新經濟藍圖有何關聯?
那生意人見柳永並不明白。便自我介紹道,他乃美人谷鎮蘇綉專營店老闆的二兒子,就是當年父母不願意讓他另起爐灶做鄉親錢莊生意之人,這場家庭糾紛還是王爺、領頭阿哥和柳大師幫忙解決的。
柳永明白了,他幫助鄉親錢莊的老闆將藤箱放在椅子下面,抱歉道:「真是人老不中用,居然忘記貴人了,不該,太不該了!」
鄉親錢莊的老闆忙著與柳永敘舊,說了些生意人善於接交的甜言蜜語,而柳永的精神也好了許多,他詢問了鄉親錢莊老闆的父母之近況,得到的回答則是「托福,還算康健」。
船艙之中的人們又提及柳大師是否乃聞名遐邇的新詞聖手時,柳永則俏皮道:「一個垂暮而垂死之人,是否有辱新詞聖手之名,讓大家失望了!」
謝玉英眼睛並不看柳永,但心裡很不是滋味,彷彿柳永說出的每一句話,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一歌隱形的炸藥包,都在她的心中引爆。
謝玉英當然是聰明人,她當然猜得出接下來便是吟哦新詞,以緩解旅途勞頓之苦。
鄉親錢莊的老闆見柳永應允眾人需求,便請柳大師稍待,他從座椅下取出藤箱,打開,其中放著一個精製的木匣,打開木匣,拿出鵝管和研好的墨汁瓶,啟開瓶蓋,再從衣物下面取出紙來,然後關好藤箱,放在膝上,要求道:「大師慢一點,我將其錄下,可好?」
在眾人熱情邀請下,在熱烈的歡呼聲中,柳永點了點頭,隨口吟哦道:
追悔當初孤深願。經年價、兩成幽怨。任越水吳山,似屏如障堪遊玩。奈獨自、慵抬眼。
賞煙范,聽弦管。圖歡笑、轉加腸斷。更時展丹青,強抬書信頻頻看。又爭似、親相見。
鄉親錢莊的老闆將新詞記下來之後,問柳永道:「此詞如此之優美,詞牌謂誰?」
柳永對這位老闆頗有好感,便答之曰:「鳳銜杯,大石調。」
「柳大師近期未到江州,此乃遺憾也!」鄉親錢莊的老闆非常熱情地道,「我在江州專門拜訪過汝之新收弟子丹青才子,他根據你的指引,設計的水下飛船技術被我買下,此次隨我前往蘇州。」
柳永正想為此申辯幾句,告訴鄉親錢莊老闆和眾人,丹青才子並非他新近招收的徒弟,而是前往京師辦事,無意之中趕上了飛輪車之事,便獨創出水下飛船來,與柳永我毫無瓜葛。可這些話沒能說出口,便被眾人爭先恐後地話音扼殺在喉嚨里了。
眾人對水下飛船頗有興趣,問老闆道:「自己有船,奈何還要擠在船上?」
「那船視線不好,便於水下販運,卻不是什麼享受。」鄉親錢莊老闆解釋道,「其速度之快,令人叫絕,其隱蔽性能尤佳,但很容易暈船。」
財不露白此乃行千里路之規矩,可眾人還是問鄉親錢莊老闆是否帶了許多錢,老闆搖頭道:「現在何其方便,幾張紙的事兒,此來皇上的功勞,也是托柳大師的洪福!」
柳永真是身體差了,他想推辭這種褒獎,結果又被一陣搶白,什麼都說不出來。
鄉親錢莊老闆頗有江湖經驗,他也不想以無可奉告幾個字生硬地回答不該詢問也不能回答的問題,他站起身,大聲地對柳永道:「大師,聽小可為大家朗誦幾首你在美人谷鎮被武鹽商愉去的新經濟方面的新詞可好?」
此話當然能達到鄉親錢莊老闆的目的,但把眾人引向了偏風,若只說新詞,大家肯定對新詞感興趣,而且在現實生活中也有經濟生活方面的佐證,又可以飲水思源,多好的事兒。可是,這錢莊老闆偏偏引出偷來,不是偷錢,偷金銀財寶,而是偷新詞,眾人的興趣突然高漲,關心這偷新詞的不是讀書人,而是做鹽生意的,真是奇了!
本來一肚子委屈,對柳永懷恨在心的謝玉英,聽到有如此奇怪之事,便借題發揮道:「新詞如同新人,居然會被人盯上,被打狗心腸之人偷走,難道會像有些人眼中的瑤卿嗎,漂亮得讓人慾罷不能嗎?」
眾人當然聽得出這怨婦之言中的醋意,也許是途中無聊,好事之人問瑤卿乃何人,是否與美女一樣漂亮?
謝玉英滿臉堆笑,也不看柳永,理了理劉海道:「吾乃世上最丑之人,沒人看得上,有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瑤卿才美哩,天仙一般,古時四大美女的綜合體。」
柳永故作不認識謝玉英似的,終於選准了攻擊的武器:「啊,美女見過絕美之人?」
柳永此話是有出處的,其針對性也強,在眾人聽來平平常常的話中卻有典故意義哩,它的反擊力量直達某人的心房。
時間真是神奇,在悲與喜的交織中,把這一船人渡到了美麗的蘇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