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寶石

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廿五日（1906年1月19日），內江。

內江位於川中，在20世紀30年代以前，是全國著名的蔗糖產地。到了清末時期，內江糖產量佔全省的70％，佔全國的50％左右，所以又被稱為「甜城」。

儘管在後世，內江沒啥名氣，只是個普通的三流城市，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是非常牛叉的地方，可以說在整個四川，甚至在整個大西南，內江和鄰近的幾個縣，就是最有錢，最有油水的地方。

沒辦法，蔗糖在現代以前，一直都是利潤很高的貨物，一個產量佔了全國一半的地方，是個什麼概念，智商正常的人都想得到。更何況，這一帶還出鹽，還有生絲，而且這兩樣的產量也不小。這樣的地方，就算想不發也不可能的。

因此，這裡有錢的土財主也是特別的多。不過，現在卻有人提出了異議。

「文總，資料上不是說這裡很多有錢人嗎？為什麼這個城市看起來這麼破舊……」

說話的是顧曉綠，她現在穿著一身男式白色西服，戴著禮帽，一副海龜的樣子。不止是她，文德嗣也是一樣的打扮，不過手裡多了一根文明棍。

在他身後，還跟著四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這些滿臉橫肉，身穿黑色西服的傢伙，一看就是保鏢、打手一類的人物。另外還有一個身材瘦高的洋人，這廝金髮碧眼，戴著一幅金絲眼睛，夾著一個公文包，樣子類似洋行經理。

這一行七人都是西裝革履，一看就是很有來頭的樣子。在這個時期的中國，洋大人是最牛叉的，假洋鬼子其次，連掌權的韃子都不敢惹。現在足有六個假洋鬼子，更有一個真洋鬼子，在內江這個小地方自然是暢通無阻，進城門的時候，那些衛兵更是連問都不敢問，恭恭敬敬的就放進來了。

「呵呵，這地方的有錢人確實多，但錢是他們自己的，而這個城市又不是他們的，當然不會拿錢來修。21世紀初的山西也是一樣，當時那裡有錢的煤老闆多得很，可那裡城市沒幾個像樣的。」文德嗣笑了笑，又指著前面說道：「嗯，不過這裡的建築也不全是破舊的，你看看前面那一片……」

在他們前面不遠，卻是一片豪華宅院，雕樑畫棟，華麗無比，樓台亭閣，無所不有。和剛才經過的那一片區域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嘩，這都是有錢人吧，這麼大的別墅，還是城中！」顧曉綠看得驚嘆不已。

大夥都知道，在後世，要在城市中心區域弄一棟上千平方米的花園別墅，那得不是一般的有錢才行。在這個時代，雖然門檻要低些，但也低不到哪去。

這時，那個洋鬼子卻用一口流利的漢語普通話說道：「文總，那家珠寶店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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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喜珠寶店是當時內江縣最大的一家珠寶行，別看它名聲不顯，但是家底卻絲毫不比那些大品牌差。

沒辦法，這地方的有錢人太多了。對大多數人而言，錢多了就忍不住要顯擺，可在那個時代的中國，沒有私家飛機，沒有遊艇，沒有跑車，能拿出來顯擺的東西還真不多，高價值的珠寶自然就成了最合適的東西。

這天，大四喜的焦掌柜正坐在櫃檯上翻賬本，夥計們則在店裡忙活著。此時，正有幾個商人子弟在選購珠寶，不過都是些小生意，這種活還不用焦掌柜親自出面。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少女的聲音：「文總，就是這裡嗎……」

「沒錯，就是這裡了，進去看看吧……」一個男子的響起。

隨後，就聽到門外迎賓夥計恭敬的說道：「……諸位先生，請隨我來……」

焦掌柜就看到，迎賓夥計點頭哈腰的帶了幾個人進來，其中還有個洋鬼子。

「哦，歡迎各位光臨本店！」焦掌柜馬上丟下賬本，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這洋鬼子可天底下最惹不得的，前些年，京城裡的老佛爺和皇上得罪了洋大人，結果就被打成豬頭了，差點兒連紫禁城都回不去了。大四喜的後台雖然很硬，但還硬得過老佛爺？？

「不知先生怎麼稱呼？」焦掌柜當然把洋人當成領頭的，熱情的上前招呼。

可是那洋人卻一側身，把一個白西裝的年輕人露出來，說道：「這是我們星科公司的總經理，文德嗣先生。我叫卡富爾，是公司首席助理……」

「啊……」焦掌柜頓時呆住了，他還是第一次洋鬼子給中國人打工，好吧，雖然這個中國人是假洋鬼子。但即使這樣，也足夠震撼了。

「文先生，歡迎歡迎……」焦掌柜也是老江湖，雖然心裡無比震驚，但馬上就反應過來，連忙以十二分熱情接待起文德嗣。能讓洋鬼子當手下，這身份可不簡單啊！

賓主入座后，寒暄了一陣。文德嗣就說自己是從美國來的，先在來內江考察市場，準備搞點投資，辦幾個廠玩玩。

焦掌柜一邊說話，一邊悄悄觀察文德嗣等人。做珠寶這行的人，眼睛都很毒，對方是真有錢還是空心老倌，看上幾眼就能摸過八九不離十。

不過，焦掌柜現在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深不可測。

這位文總的模樣雖然不算帥得鬼哭神嚎，但那種經常發號施令的氣質實在太明顯了，面色紅潤，皮膚光澤，兩眼有神，這是營養充足的表現。言談舉止也是很有教養，很有條理，並且知識淵博，絕對是接受過高等教育。這樣一看，就能判斷他的出身絕對不低。

更讓焦掌柜驚訝的是，這位文總和他的幾個手下的衣服。焦掌柜也是交過世面的，可怎麼也認不出這些衣服的材質。但是他可以確認，這種衣料非絲非棉，也不是毛料，但筆挺而光滑，紋理細密，質地更是均勻無比，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

最令人吃驚的是，完全看不出針腳和縫合的痕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整體，這絕對是高級裁縫才有的手藝。廢話，3D印表機出來的衣服當然是一個整體，看得出針腳才怪了。

別的不說，光是這套衣服，沒有二三百個大洋是下不來的。還有文總的那根手杖，也是完全看不出材料，似玉非玉，光澤鑒人。上面還鑲了4顆黃豆大的鑽石。

文總身邊那個穿著男裝的西貝貨妹子，手上也戴著鑽石戒指，那鑽石居然也有黃豆大小。

雖然鑽石這種東西在此時的中國不是很受歡迎，但是受了洋大人的影響，最近幾年國內買家也增加了不少。以焦掌柜多年積累的眼力，一眼就可以肯定這幾顆大鑽石都是真貨。

這幾個鑽石起碼一萬個大洋！

焦掌柜心裡立即給出了報價。

他心裡略一盤算，就估計出文總這些人光是一身的行頭，就不下二萬大洋。能穿這種衣服在外顯擺的，來頭肯定不小。

好吧，這不怪焦掌柜沒眼光，畢竟這個年代的人是不知道有人造鑽石、玻璃鋼、化纖這些東西的，更不知道有3D印表機這種先進設備。當然他估計的二萬大洋也不算離譜，畢竟這些東西都是這個時代沒有的，有銀子沒處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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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掌柜的態度越來越謙卑，心裡卻越發不踏實了，就小心問道：「不知文先生到小店有何貴幹？」

文德嗣抬起手指在手杖上敲了敲，旁邊的卡富爾就說道：「是這樣，我們文總聽說貴店是內江最大的珠寶行……我們有一筆生意準備和貴店合作。」

「生意？不知是什麼生意？」焦掌柜吃了一驚。

「拿上來……」卡富爾對旁邊的保鏢擺擺手。一名保鏢立即走上前來，把一個銀灰色的小盒子放在桌上。

卡富爾一擺手，說道：「你先看看貨……」

焦掌柜先看了看盒子，發現這種銀灰色的金屬應該是「鋁」。這種金屬貌似只有洋大人才有，在中國可是很稀少的玩意兒。要不是焦掌柜這種行當的，換個人還真是認不出。

「絲……」打開盒子一看，焦掌柜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裡面是滿滿一盒寶石，紅的、藍的、綠的等等各色寶石起碼不下百顆！大的有蠶豆大，小的也有黃豆大，最大的幾顆足有鴿蛋大小。

看著鑒定完寶石的焦掌柜，文德嗣就笑著說道：「我公司最近需要一批資金投資，從美國調撥有些麻煩，所以準備出手這批寶石。焦掌柜有沒有興趣收購？」

「啊，這個……」焦掌柜心裡不淡定了。這批寶石肯定是真的，而且沒有絲毫瑕疵，絕對是上品。但是這量有點兒大了，據他估算，少說也值五六十萬大洋，他可做不了這個主。

不過，這批貨要是不吃下，那就太對不起自己多年的經驗了。於是，他馬上說道：「文先生，您這批貨有些多，我做不了主，請稍等，我去叫我們東家……」

「請便……」文德嗣笑著點點頭。他也知道，這麼大的資金量，一個掌柜肯定是不敢拍板的。

不一會兒，焦掌柜就領著一個瘦小的老頭過來了。

「文先生，這是我們東家，程公……」焦掌柜介紹道。